第360章 二五仔
“國師慌張個甚麼?!”
完顏亮把玩着一把摺扇,頗有些大宋郡王趙士程的風範,此時他帶着自己的一萬女真兵……這還是完顏兀朮送給他的人,就待在距離中軍大營不遠的地方,像是個置身事外的人一般。
“且不說我那二哥乃當今第一勇士,就說那鐵浮屠尚在,您此時叫我出去,不是白白搶了二哥的功勞?到時候他若是怪罪起我來,我這做弟弟的,又該如何去向自家哥哥解釋?”
哈迷蚩從交待了金彈子過後,便直接過來尋了這完顏亮了,東門的砲車已是盡毀,眼下已經沒了攻入城去的希望,萬幸這中牟別處還有三道城門,只要能破一門,便能衝入城去,砍了岳飛。
所以他倒也不是需要完顏亮做些什麼,只是讓他即刻到金彈子身後看着,等鐵浮屠衝殺得差不多了,將要撤退之時,好給這些鐵疙瘩打個掩護,不至於被中牟城裡頭的人給撿了便宜,但不曾想到,就這麼一個要求,完全算不上是過分的要求,竟然得到了完顏亮的拒絕。
老頭兒歷經金國三個皇帝,爲數個皇子都服務過,已經成了人精,倒也沒過多勉強,只是盯着這小子看了許久,方纔開口道:
“那日芮王遇刺之時,你帶兵出去追人去了,老夫便早該有所提防。”
完顏亮收起了笑:“國師這是何意?”
“若你只是與芮王結了私仇,這事兒過了也就過了,不過是多一筆糊塗債而已,但眼下正是關鍵時候,你還要由着性子來的話……”
頓了頓,哈迷蚩才接着道:“伱乃大太子的生身骨肉,自打陛下即位之後,大太子便功進太師,並被拜爲太傅,兼領三省之事,可入朝不拜、策杖上殿,可設坐奏事、可輦輿進宮……宗室子弟以爲人臣者,當以大太子爲先。”
聽他說起了自家老子的事兒,完顏亮更是摸不清楚這老頭兒的意思了,他不肯接話,這是看着他,看他到底是個什麼說法。
這般態度,哈迷蚩不以爲忤,大聲喝道:
“奉國上將軍完顏亮,你連你父的爵位都忘記了嗎?!”
完顏亮猛地一擡頭,忘記,忘個屁!
他爹是宋國王,這個封號是完顏宗乾和完顏兀朮兩個主戰派的兄弟,屠盡了朝中主和一派的宗室以後,小皇帝親自所冊封的,目的指向,便是想要把宋國淮河以北的地方,全都納入到自個兒的版圖裡頭。
哈迷蚩見了他的表情,趁熱打鐵道:“大太子有着梟雄之志,迪古乃,你難道連他的意志都要忘卻了嗎?”
“如今帶兵過去,待城門一破便殺入城裡頭,只要能取了岳飛的性命,你便能是當今宗室第一人了!”
“芮王已經殘廢,四太子對你喜愛有加,陛下待你以兄弟之禮,就連皇后……”
面具下發出了‘呵呵’的笑聲,看樣子這人和裴滿氏的事情幾乎是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了,說來也不能怪他,他奶奶、完顏宗乾的親孃便是裴滿氏出來的人,他和當今的皇后不說是青梅竹馬,那也是自幼一起長大的,生出點兒男女之情,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金國現在的小皇帝就是念叨着這個……正常來講吧,哪個男人都受不了這種關係纔對,但偏偏他學的是儒家懷德的那一套東西,竟然對完顏亮心生了不少的慚愧,這纔不斷地通過獎賞封爵,希望用來補償一下自己的這位兄弟兼情敵。完顏亮皺着眉,畢竟只是個剛滿二十的年輕人,耳根子本來就軟,正當他開始猶豫不決的時候,只聽見輕輕的兩聲咳嗽……
“二表哥奮勇殺敵,此時已是佔盡上風,若是迪古乃此時出現,難免有着摘桃子的嫌疑。”
“況且……又沒個尚書省的扎子,若是貿然出兵,反而忤逆了舅舅的意思,那纔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哈迷蚩見了來人,還沒做出反應,便聽見完顏亮已經是做出了決定:
“國師,還是請回吧。”
“迪古乃!”
老頭兒惡狠狠地喊了一聲他的小名,見他一臉的堅毅,知道他已經是打定了主意,心裡頭生出無名火來,朝着說話的徒單月道:
“你,好,好!”
說着,他又忽地大笑了起來,笑了好一陣子,笑得都喘不上氣兒來了,猛烈的咳嗽了幾聲,方纔能夠繼續說話:
“我本以爲迪古乃年幼,分不清輕重緩急,卻不想連小虎兒也不與咱們一條心了。”
“他看不出來,你也瞧不出來?你們這羣年輕的一輩,當真是個個都不凡得很,不凡得很!”
徒單月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自打皇城司的人把岳飛在中牟的消息給帶了過來,她就一直在思索着該如何行事,等聽到宋國的探子威脅了完顏亮,她方纔曉得了,原來在開封這位奉國上將軍做的一切,早就被那宋國的趙官家給知曉了。
如今更是當做了把柄,用來威脅起了人來。
她只是順勢而爲罷了,完顏亮若真是個好人,只憑她自個兒,也是勸不住的。
徒單月和完顏亮都沒有去接他的話,讓現場顯得有些安靜了下來,不過這份安靜並未持續多久,之前才消失的那聲音,又開始響了起來。
他們齊齊看去,只見前方山坡處又生出了一道黃線,而且正不斷地朝着戰場推移,三人皆是吃了一驚,只道是宋國竟然如法炮製,又來了一次。
哈迷蚩連連叫罵,讓完顏亮趕緊出兵,畢竟眼下鐵浮屠已經是停了下來,若是被剛纔那般的攻勢再衝一次,指不準會出現多大的傷亡,但是他卻忘記了,這位奉國上將軍才二十歲,這也是他第一次上戰場!
他最大的喜好就是下棋寫詩和喝茶,哪裡見過這種場面,剛纔就已經心驚,如今更是膽顫無比,不斷地嚥着口水,目光卻一刻也不往前方挪開。
只聽見一聲猛烈的撞擊……這不像是馬撞到了人,倒像是大相國寺的重錘撞在了鐘上,他們細細看去,方纔瞧了個明白。
哪裡是騎兵,這分明是隻有騎,沒有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