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赫日自當中
“你家元帥瘋了,你難不成也要與他一起瘋癲不成?”
“那些百姓們何其無辜?就拿那辛教諭,就是剛剛出去的那老頭兒來說,他沒有一日不想南逃而去的,但孑然一身也就罷了,一家一族拖家帶口哪裡走得了多遠的路?就算是想回去,終究也是有心而無力。”
“就算是真有人心向着金人,那凡事都得講個冤有頭、債有主,那金人隔着山高水遠的地方,若不越了黃河過來,誰能知道他們是個什麼王八玩意兒!又哪裡會有一心向金的說法?這要怪,還不是得怪你們這些個當兵的無用,連自家祖宗留下來的地盤都守不住,讓人給奪了去。”
“趁着現在大錯還未鑄成,你當把幾位將軍放出去,待王師進了亳州,也好爲自己掙一份將功贖罪的機會。”
“你……”
劉瞻越發的像是一個和尚了,嘴巴里唸叨得厲害,但不管他怎麼說,動之以理曉之以情,威逼利誘,懇求嚇唬,諸般手段都用了個遍,王世忠就是不爲所動……不得不說,酈瓊這人確實是有一點東西在身上的,光是這份收買人心的本事,就不是常人所能及。
就像之前所說的那般,其實另一側的王德幾人,倒沒有那麼的心急了……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幾人都有些贊同酈瓊的話,只不過是不好表達出來罷了。
既然都不把自己當做宋人了,那還留着幹嘛?
死了便死了吧,人總是要死的,他們運氣不太好而已。
到時候把這些人給收回來,殺又不能殺,還得整日提防他們有不軌之心,想想都麻煩死了,酈瓊這辦法不算仁義,但終歸算得上是有效。
另外一頭,一聲巨響透過地道里傳來,大夥兒都被震了一下,卻也分不清那響聲是從漢道里來的,還是唐道里來的,王世忠面對着幾人,自己撤到了運兵道里頭,左右張望了下,並未發覺有什麼不妥,只當是宋軍用上了攻城的器械,卻不知怎的把動靜給鬧到了這下方來。
而在唐道的這一邊……幸好那羣來探索出路的禁軍都穿了甲,加上李寶動手之前也朝着裡頭喊了好一會兒的話,讓他們離得遠了一些,纔沒有傷到他們,饒是如此,仍有不少人被碎石擊中,受了些輕微的傷。
這般威力,更是看得劉邦口水都快掉了出來,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想用最多的炸藥,把泰山給他孃的崩了去。
別問爲什麼是泰山,當年他們能爬到最高的山,就是泰山。
快哉!
畢竟是在打仗,劉邦也是穿的甲出來,不單是他,連辛次膺都分到了一身的紙甲,此時洞口大露,衆人還來不及朝着趙官家行禮,劉邦便把頭盔戴了起來,揮手道:
“趕緊前頭帶路……動靜小些,莫要聲張。”
此時自然是不擔心裡面的人會被洪水給淹死了,只是想着那淤泥洪水一出,少不得得阻礙大夥兒前進的時間,而且這甲本來就重,再沾上那些個東西,還沒動手,累也給累死了。
他看了眼來報信的王貴:“酈瓊雖然有了獻城之意,但是也免不了一死。”
王貴眼皮跳了跳:“臣明白,他咎由自取,的確當誅。”
“爲什麼當誅?”
“因爲……”王貴頓了頓,“因爲他不該屠殺百姓,百姓是無辜的。”
“不對。”劉邦搖了搖頭。
“臣愚鈍,還請官家示下。”
“因爲,他不應該替朕做主。”
劉邦已經上了馬,在進入運兵道之前最後扔給了王貴一句:
“是死是活,他做不了決定,也不能做決定,能做決定的永遠只有一人……有些道理你家元帥是明白的,只不過他執拗了一些,你得告訴他,這樣做朕心裡頭既不舒服,也不爽快。”
“哪怕酈瓊是在爲朕着想,也不行。”
說着,便帶着皇城司的人,拍馬進了袞雪道。
前方有禁軍的人先行,一是把官家來了的事情告知給衆人,二來則是讓大夥兒有個準備,散到兩旁,爲皇帝讓出一條路來。
因此劉邦駕着馬,一路直行皆是暢通無阻……兩衙的禁軍們聽見皇帝親來,又在這裡頭困了好一段時間,頓時便都活躍了起來,一個個地扶刀跪在兩旁,看着皇帝一閃而過的身影,雖然只是短短一瞬,卻讓大夥兒都無比的滿足,如此這般,倒是給劉邦擺出了一個偌大的排場。
只是有點可惜,這排場別人見不到罷了,若不是趙官家提前吩咐過了,大夥兒都得高聲見禮起來,等過了一炷香多些的時間,劉邦勒馬而停,因爲前方的禁軍把路給堵住了,他便知道自己已經到了。
他有些急,是真的急,酈瓊這狗日的簡直就是胡作非爲無法無天!
那一心向金的罪名也能作爲屠城依據的話,那當年韓人向韓、趙人向趙,七國各有所思之處,張良還老是念叨着恢復他家韓國呢,自己豈不是要從頭殺到尾?
百姓者,牛羊也!
牛羊能懂得什麼道理,今日在金國人的圈裡活着,他們便是金國的財產,明日在宋國人的圈裡睡覺,他們自然也能成爲宋國人的財產。
而且不管是哪國,他們都是財產,哪有人會朝着自己的財產下手的,這不是在自斷雙臂嘛!
殺人這種事,從來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待今日由酈瓊屠了城去,罪名雖然是被他給背了,但後果卻是讓自己來承擔,而且一個酈瓊,如何能擔得起這般大的罪名!
越想便越氣,就知道書生的腦子裡大多都是些不正常的東西,這些讀書人挨個殺了興許會有冤枉的,但隔一個殺一個,應該不會有什麼誤會。
抗拒始皇帝、理解始皇帝,他現在已經有了想成爲始皇帝的衝動了。
裡頭的情形他已經聽王貴說過了,就只不過有一人在看着而已,所以他拎着神臂弓,徑直進到了那指揮室裡去。
一進去,王夜叉便瞪大了眼睛,連忙就從椅子上站起了身來,趙密和楊沂中也是吃驚不已,也不知道趙官家怎的又身臨了險境,而王世忠,他見這人穿着甲,又是從後面的過道里頭來的,只把他當做了一個禁軍的一員。
“出去,老實的在過道里待着!”
“禁軍何時這般沒有規矩了?沒看到這裡是你家指揮使待的地方嘛?!”
“速速離去,不然老子就替你家將軍教訓一下你!”
那人一臉的蔑視,比王琪比王貴轉達皇帝的話時,輕蔑之意更盛了百倍千倍,讓王世忠瞬間便生出了火來,絲毫不顧及與對方還有道柵欄隔着,已經出言威脅了起來。
“老子只問你一句,這柵欄你打不打開?”
王世忠冷笑一聲:“開你娘!”
……
十萬人……這只是登記在亳州府衙的人數,加上來往未及時出城的遊人,還有新添的嬰兒,還有嫁過來搬過來的人,十萬,應該是最保守的數目了。
他看着下方烏泱泱的人頭,一個挨着一個,密密麻麻的,好生壯觀,從城南一直綿延過去……原來十萬人,能佔了亳州半座城的地盤。
也許是喝醉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鬆了鬆,那杯子便從闕樓上落下,摔在瓦片上,碎片朝着下方,到處散了去。
“堯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於中應有,一個半個恥臣戎。萬里腥羶如許,千古英靈安在,磅礴幾時通。胡運何須問,赫日自當中。”
胡運何須問,赫日自當中。
胡運何須問,赫日自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