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日戰爭初期。
日本軍隊中有一部分軍官和士兵是反戰的,他們只是被逼迫着參加了這場被稱之爲偉大的帝國戰爭。
而在日軍中,也有相當一部分日軍是正直的,他們來到這裡是爲了打仗,只是打仗而已。
你必須承認,很多士兵都是善良的,無論他們是什麼人。
這個時候,日軍還在淞滬徘徊,他們還沒能打到南京。
而在北中國的山西,日軍已經兵臨太原城下。
井上小和望着地上趴着的一排士兵,他們匍匐到了河邊,離那木橋只有十幾米遠了,炮擊和重機槍一直持續了一個小時,對於聯隊長來說,士兵的生命要比子彈和炮彈珍貴的多。
井上小和忽然想起了故鄉的櫻花和那個比櫻花更美的女孩,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回去了,只是希望,那個女孩能過的幸福。
每個人都有愛的權利。
但愛,並不是一定要在一起呀。
他對着他的士兵們說“士兵們,你們敢不敢跟我衝鋒?”
“隊長,不是要押着中國人衝嗎?”
他輕笑着搖搖頭“井上小和雖然不是什麼僧人,但是,井上小和不會用中國人的身體去擋子彈。”
“可是,這樣的河,我們能衝的過去嗎?”
“我離開日本的時候,就沒有想着能活着回去。北海道的浪花將會繼續拍打在岸上,櫻花依舊會美麗的盛開,井上小和的目光,也會永遠的注視在我的家鄉。你們,敢不敢跟我衝鋒?”
有日本兵喊“隊長,我也不願意用平民的身體給我擋子彈,戰死了,是英雄。我們願意成爲英雄。”
“隊長,我們將會毫不猶豫的執行你的命令。”
“隊長,帶我們衝鋒吧。”
井上小和感慨唏噓,他沒有想到,這些士兵真的願意跟他去死。
對岸的敵軍兵力沒有偵查清楚,貿然進攻,很可能全軍覆沒,但是他們還是得衝鋒,命令就在那裡,不執行是不可能的。
他對他的士兵們說“二十個人從橋上衝鋒,三十個人從河裡衝鋒,注意掩護,如果敵軍的兵力巨大,無法突破,立刻撤退。”
“隊長,我們可以衝過去,一定可以衝過去的。”
“違抗軍令所有的責任都由我來抗,你們,只需要進攻。”
我看到的是一整排的中國人站在那裡,而一隊日軍竟然衝在了他們前面,是的,這些日軍沒有拿中國人當盾牌,他們衝出來了。
日軍聯隊長望着衝出去的日軍,怒火滿腔“八嘎,井上小和瘋了嗎?”
井上小和卻不會知道我們的震驚,他帶着他的小隊,越過了中國人,衝向汾河。
在衝向汾河的那一刻,井上小和的腦海裡忽然出現了一個奇異的想法。
如果,我是聯隊長,他是小隊長,我會不會對他下達這樣的命令,他會不會像我這樣帶着自己的士兵去送死?
人生沒有如果,他甩了甩髮昏的腦袋,衝吧。
一個小隊,五十餘號日軍開始衝鋒。
日軍的十餘挺重機槍轟轟在響,幾百號日本兵在四百米外射擊,迫擊炮炸的樹林一片狼藉,我們被日軍的火力壓的擡不起頭來,每一次擡起頭都被子彈壓回戰壕。
有兵喊“日本人進攻了。”
“沒辦法打啊,死了不少兄弟了。”
“轟。轟。轟。”
“團長, 團長,怎麼打?”
“是啊,團長,下命令吧,怎麼打啊?”
我聽到我的士兵在呼喊我,這一刻,他們需要我的聲音。
“去!把保安團的兄弟叫上來,所有人待命,日軍衝過橋再開火。”
二狗子在炮火中衝到第二道防線,把一百多保安團的兄弟都叫了上來,本來,我是不打算讓他們上來的,但是眼下的形勢,沒有他們,我們根本擋不住這一個小隊的進攻。
十一月,汾河水平緩流淌,水中的泥沙沉積在兩岸,形成厚厚的淤泥。
一個日本兵衝進淤泥,身子忽然陷下去,把整個身子都淹沒,淤泥裡日本兵瘋狂的掙扎,轉眼間就被淹沒不見。
井上小和震驚的望着。
“往水裡衝,快往水裡衝。”
士兵們也被驚住了,他們後退幾步,猛的向前撲去,用全力將身子扎進水裡。
可是,河水冰冷刺骨,十一月的汾河水,冷的根本無法下去,一個日本兵衝到汾河水裡,渾身一激,立刻就往起浮,可是當他鑽出河面的時候,他才發現,他的半個身子也陷到淤泥裡面了,一百米寬的河面,極度冰冷的河水,讓日本兵恐懼了。
淤泥吞噬了至少十個日本兵,可其他的二十個日本兵還是衝進了河裡,他們甚至在河裡開槍,然後迅速往過遊。
幾個被河水刺激的日本兵,身體抽搐着,倒進了汾河裡,沒有再出來。衝到對岸的日本兵,無法爬到岸上,厚實的淤泥一旦把人陷住,想要出來何其困難,在這樣的戰場上,汾河, 就是他們的墓場。
可是,井上小和,衝在最前。
他回頭,望見只剩下一半的日本兵,他呼喊“衝鋒,衝鋒,隨我衝鋒。”
那一聲呼喊,讓所有的日本兵瞬間凝聚,他們拼命的在手中游,向對岸衝去,沒有一個人後退,武士道精神和大和民族子孫的尊嚴讓他們不會退縮,不是不能,是不會。
木橋上的日本兵呈一條直線往過沖,速度非常快,二十來個日本兵十幾米就衝到了木橋的盡頭。
迎接他們的,是子彈。
“開火!開火!”
“噠噠噠噠噠噠。”
手提機槍冒着彈雨開火,子彈呼嘯,封鎖住木橋出口。
“砰,砰,砰,砰,砰。”
一百多把步槍射擊,木橋的二十來個日本兵被堵在木橋上,成了活靶子。
“噗,噗,噗。”
一個接一個日本兵倒下,後面的日本兵抗起死去士兵的身體,繼續往前衝,可是,重機槍的子彈是可以穿透身體的呀,子彈從前面的日軍身體裡進入,從兩個人,三個人身後射出。
二十來個兵,只不到十秒鐘就全部陣亡。
他們的屍體擠滿了木橋岸邊。
在我們進攻木橋上的敵人的時候,已經有日本兵衝上了岸。
只有一個人。
井上小和。
他舞着刺刀,他的整個小隊全軍覆沒,只有他一個人衝了上來,他沒有隱蔽,他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他猛衝兩步,在烈日下撲在天空,刺刀對準中國兵的頭顱,怒擊而來。
“砰。”
我回頭一槍。
將井上小和從天空擊飛。
他摔在楊樹林裡,抽搐着身體,一箇中國兵撲過去,抽出刺刀猛刺。
“噗,噗,噗。”
刀刀紮在井上小和的胸膛,他瞪着不甘的眼睛,倒在汾河岸邊茂密的楊樹林裡。
他本來不需要這樣死去,但他作爲一名正直的軍人堅持了自己的原則,寧願用自己的生命去堅持自己的原則,他是一名英雄。
連我們都應該尊敬的英雄。
他違背了長官的命令,遺憾的閉上了眼,離開了這個世界。
這是,正直的人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