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瀟此言一出,秦莫忘更是吃驚得連連晃了幾下才重新站穩了身軀,同時一把扯下了蒙面巾,急聲喝道:“你說什麼?你說我姑姑還……不!不可能!你這亂臣賊子!休想惑亂人心!我……”
“泥鰍兒。”宇文瀟神色不動,微笑着吐出了三個字。
然而這本該再平常不過的三個字聽在耳中,秦莫忘的臉色刷的變得蒼白,整個人都呆在了原地,簡直已經不知究竟該作何反應!許久之後,他才盯着宇文瀟抖抖索索地說道:“你……你說什麼?你怎麼知道我的……我的乳名?難道……難道我姑姑真的……”
難怪秦莫忘如此震驚,因爲他着實沒有想到宇文瀟居然能夠叫得出他的乳名!想當年他剛剛出生的時候灰不溜秋,瘦瘦小小的,他的父親秦樓風便大笑着說,橫看豎看都像一條泥鰍兒,乾脆乳名就叫泥鰍兒好了!
既然是乳名,一般都只有最親近的人才會知道,譬如秦莫忘的父母,以及他的姑姑秦樓月。後來秦家蒙受奇冤,遭逢鉅變,秦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除了秦莫忘之外幾乎全部被百里曦照屠殺殆盡,照理來說絕不會有人知道他的乳名纔是。可是如今,本該身爲亂臣賊子的宇文瀟居然叫出了這個名字,難道……難道月皇后真的還在人間?
見他終於肯暫時停止了攻擊,宇文瀟暗中鬆了口氣,依然低聲說道:“讓你的兄弟們後退一些,我有話跟你說。”
秦莫忘略一遲疑,接着朝周圍的人羣打了一個簡單的手勢。這幫人倒真是訓練有素,看到秦莫忘的手勢,他們彼此對視了一眼,接着刷刷刷一陣輕響,已經向後退出了一段距離,原本的包圍圈頓時擴大了很多。
宇文瀟見狀不由微微一笑,眸中有着只有對自己人才有的親切:“這麼相信我?你不怕我是故意將你的人支開,好趁機對你下毒手?”
“你要殺我,之前有無數機會。”秦莫忘冷冷地看着他,“雖然我不知道你爲什麼屢次放我一馬,但我卻很清楚,我的功夫與你根本不在一個平面上。縱然今日我帶的人多,你也依然可以在萬千人馬中取我性命,所以,我無需擔心。”
宇文瀟一怔,繼而溫和地笑了:“你既然知道,今日爲何還要帶這麼多兄弟來送死?”
“誅殺叛臣,我們責無旁貸!”秦莫忘刷的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說着,“他們與我都是忠於先皇的忠義之士,只要可以爲先皇報仇,莫說是賠上性命,就算是生生世世不得輪迴又如何?總之你和曲香暖那妖女都必須死!我們一定要爲國鋤奸、爲民除害!你快說,我姑姑究竟……究竟是不是還活在人間?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乳名的?”
宇文瀟眸中的溫暖換成了欣慰:既然有這樣的忠義之士存在,何愁大事不成?
微微笑了笑,他向前走了兩步說道:“好,既然你提到夫人,我便從夫人開始說起吧。你可知道這些年來,其實你跟天下人一樣,都冤枉了夫人?她
不但不是出賣月皇后和前朝太子的妖女,相反,她與你一樣,是忠於先皇的忠義之士啊……”
將曲香暖忍痛捨棄親生偷龍轉鳳,用自己的孩子換下前朝太子的故事詳細地告訴了秦莫忘,末了宇文瀟才嘆了口氣說道:“如今你可明白了嗎?前朝太子並不曾被百里曦照害死,他還活在人間!”
聽到如此驚人的消息,秦莫忘的臉上反而一絲表情都沒有了,他實在是被這個事實震驚得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表達內心的震撼才更加貼切!
他……他在說些什麼?前朝太子和月皇后還在人間?面前這個人其實並非宇文通和曲香暖的兒子,而是僥倖死裡逃生的前朝太子百里醉天?
“我不相信。”許久之後,秦莫忘才終於恢復了思考和說話的能力,卻毫不意外地搖了搖頭,盡力維持着表面的冷靜,“單憑你一句話,要我如何相信你就是前朝太子?”
“很簡單,隨我去見母后。”宇文瀟笑了笑,看向秦莫忘的眼神越發親熱,“縱然我有可能是假,母后總假不了吧?你總該能夠分辨出你的親姑姑是真是假,對不對?如果你姑姑是真的,那麼我是真是假還用說嗎?母后總不至於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認識?”
這倒是。秦莫忘聞言,立刻毫不猶豫地點頭:“好,我隨你去!”
“這麼爽快?”宇文瀟深感欣慰,卻偏偏多了句嘴,“說不定我是想將你騙到無人處再殺人滅口……”
“說了你要殺我很容易,沒必要搞那麼多彎彎繞繞!”秦莫忘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中的長劍,接着嗆啷一聲把寶劍送回了劍鞘,“何況縱然我死在你手中又如何?我這些兄弟依然會繼續抓住一切機會誅殺你們這些亂……哼!”
雖然口中說着不肯相信,然而就憑“泥鰍兒”三個字,秦莫忘便知道宇文瀟所言必定不虛,至少月皇后可能真的還在人間,因此便將“賊子”之類的話嚥了回去。
宇文瀟含笑點頭,秦莫忘便掉頭回去跟幾個黑衣人低聲地說了幾句什麼。片刻之後,那幾個黑衣人點了點頭,很快帶着所有人隱入了草叢之中,半點痕跡都不曾留下,足見平時的確經過了嚴格的訓練,人數雖然不多,卻絕對是一支戰鬥力超強的隊伍。
確定所有黑衣人都已經安全撤退,秦莫忘才重新回到了宇文瀟面前:“走,帶我去見姑姑!”
宇文瀟點頭,帶着百里傾雲當先而去,秦莫忘毫不遲疑,立刻邁步跟了上去。其實宇文瀟此舉看似輕率,卻也只是因爲他對此有着充足的準備。
自從月皇后醒來之後,他便將這些年來發生的事情都一一告訴了她,連秦莫忘的存在也不例外。聽到大哥的兒子已經長大成人,月皇后自然欣喜異常。不過爲了確定真僞,她便讓宇文瀟將秦莫忘的樣子畫了下來。
宇文瀟記憶力驚人,畫功也是相當不錯,畫出來的畫像與秦莫忘本人有七八分像。看到畫像,月皇后便立刻點頭,說基
本可以確定秦莫忘真的是秦樓風的兒子,因爲他們父子相似的程度着實令人忍不住拍案叫絕。而且更重要的是,在月皇后的記憶中,泥鰍兒的脣角的確有一粒小小的黑痣,跟畫像中秦莫忘脣角的黑痣一模一樣。種種線索加在一起,秦莫忘是冒充的可能性便幾乎爲零。
若非如此,宇文瀟也不可能冒冒失失地就將秦莫忘帶到月皇后的藏身之處。自然,如果經月皇后驗證之後,證明秦莫忘真的是假冒的,宇文瀟也可以立刻將其斬殺,以保證月皇后的安全。以宇文瀟的身手,要對付秦莫忘基本上就是小菜一碟,何況旁邊還有一流高手花凝碧,以及善於用毒的百里傾雲,若秦莫忘包藏禍心,管叫他插翅難逃。
不久之後,宇文瀟便帶着秦莫忘來到了懸崖之底,並且先將百里傾雲送入了洞中,這才重新藉着鋼絲滑至谷底,朝秦莫忘一伸手:“來,我帶你上去,母后就在上面。”
秦莫忘略略有些遲疑,更多的則是緊張,是以不但不上前,反而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我……我……姑姑真的……”
“真的。”宇文瀟的笑容更加溫和俊朗,透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放心,母后的樣子與二十年前幾乎沒有任何不同,你小時候曾經見過她,如今見面之後,一定可以立刻認出來,而且不會感到陌生。來吧,我帶你上去,這山洞的位置高得很,很難施展輕功。”
秦莫忘咬了咬脣,終於邁步上前,將自己的手放在了宇文瀟的手中。宇文瀟微微一笑,握緊了他的手:“走!”
倏地一下,二人凌空飛起,瞬間落在了山洞前。宇文瀟收起鋼絲,帶着秦莫忘走進了洞中:“母后,您看誰來了?”
山洞裡,月皇后就坐在石凳上,面含微笑地看着進來的兩人。宇文瀟自動地讓在一旁,並且將秦莫忘推到了月皇后的面前:“喏,你瞧瞧我可曾騙你?她是不是你的親姑姑?”
秦莫忘哪裡還說得出話來?見到月皇后的一瞬間,他整個人便似僵住了一般,半分都動不了了。可是他的一雙眼睛卻瞪得大大的,嘴脣也在劇烈地哆嗦,卻偏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因爲他着實沒有想到,本以爲早已葬身在大火之中的月皇后,居然真的活生生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宇文瀟所言不虛,面前的月皇后與二十年前幾乎沒有任何不同。儘管那個時候秦莫忘年紀尚幼,未必真的十分清晰地記得月皇后的樣貌,然而就憑僅存在記憶中的那個有些模糊的影子,他便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這個人就是如假包換的秦樓月!
看到秦莫忘震驚的樣子,月皇后不由微微一笑,接着嘆了口氣說道:“泥鰍兒,你不會不認得我了吧?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張了張口,接着又狠狠地咬住了嘴脣,當那股劇烈而尖銳的刺痛傳來,秦莫忘終於確定自己並非在做夢,緊跟着便撲通一聲跪在了月皇后面前,激動得滿臉通紅:“姑姑!真的是你!你……你還活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