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如此,中年紳士還是認真琢磨了一番。誰叫少年這個正主對自身的情況一無所知,估計叫他自個兒尋思半天也尋思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
不一時,思量之後,果真還叫中年紳士結合自己過往所知和少年的具體情況,找到了一種解釋。
只是思慮至此,他的臉色卻不免有些怪異,看得少年一陣抓心撓肝。
好在他當即開了口,沒叫少年煎熬太久。
“我問你,你晉升巫師學徒所用的冥想法門,是不是需要感應吸收魔獸魔核的魔力?”
少年有些詫異:“你怎麼知道的?”
得到少年肯定的答覆,中年紳士臉上卻無一絲瞭然之色,反倒顯得比少年還要迷惑不解。
不過,他還是耐心地給少年做出瞭解釋。
“先給你普及點見識。相對尋常生物來說,巫師在內的許多超凡存在,對魔力較爲敏感,因着猩紅之力對魔力的激化作用,很容易受到其影響。好在靈智較高的存在對這種影響的抗性較高,一般血月過去後,就能恢復如常。但靈智懵懂的魔獸不會,每次血月之後,它們即使不再發瘋,也會變得比以前更加殘暴,蓋因它們的血肉以及魔核中總是殘留有猩紅之力。”
“現在說回你這邊。魔獸魔核殘留猩紅之力,你那冥想法又是以吸收魔核作爲晉升時魔力來源的,兩相疊加,因而這是所有巫師冥想法中最容易沾染上猩紅之力的一類法門,鑑於你身爲巫師學徒,又身具猩紅之力,這種解釋是最合理的了。”
“只是有一點我很奇怪。凡以這門冥想法作爲根基的巫師,皆因沾染上猩紅之力這不可控的因素而遭了禍事。雖然不知道根源在哪,但其後繼者都已拋棄了這個法門。到這裡我就想不通了,都是一個法門,爲什麼你就能掌控猩紅之力呢?”
聽了一大段,少年也陷入了沉思,見中年紳士又提出了一個自己也無從得知的問題,他只鹹魚地聳了聳肩,很自然地將球拋了回去。
“您繼續尋思,我還得把你剛剛說的那些好好消化一下。”
中年紳士也沒指望從少年嘴裡能主動蹦躂點什麼東西出來,他再度思量一番,很快想到了另一個層面。
“對了,你那騎士進階法又有什麼名堂?猩紅色的騎士之力我還是頭一回見到,你那進階法是不是跟溶血術存在什麼關係?順帶再問一句,身爲騎士的你,是如何在不影響自身騎士信仰的情況下,修習邪教異術的?或者情況相反,你又是如何在修習邪教異術的前提下,進階爲大騎士的?要知道,沒有對騎士八美德的堅定信仰,一般人是無法成爲大騎士的。”
中年紳士說得少年一愣。
“你慢點來,我一條條捋。”思慮過後,少年開口道,“對於進階法和溶血術的關係,其實我也有過一些猜測。我修習的是一門用食補部分代替藥浴的進階法,而那些無法代替的進階環節,我是用溶血術來代替的。並且,不管是食補,還是溶血術,它們的資材都是魔獸的血肉。鑑於你之前告訴我魔獸血肉殘存猩紅之力這點,我估摸着,也許我的騎士之力呈現猩紅色就跟這有關。至於騎士之道和邪教異術之間的矛盾,我感覺,這主要還是觀念問題。”
少年說得比較籠統,底子露的太多,會有暴露自身秘密的風險,他也希望中年紳士別再在這方面尋根問底,問些,例如他的諸般手段從哪來,這樣的話。
即使,對方暫時看上去並無惡意。
好在,聽完少年如此回答之後,中年紳士面露了然,不再有探詢之意。
少年不知道,對於巫師這類存在,想要通曉他人心思,不過是一個法術的事。
中年紳士之所以不直接讀取少年記憶,一者在於少年價值不小,搜魂這類對施展對象傷害不小,同時收穫有限的手段並不適宜,還是談話交流來得穩妥點。
另一方面,少年的諸般表現也讓久居高位的他眼前一亮,尤其是在這人心醜惡之地,更讓他有了一絲欣賞之意。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對於一位高高在上的巫師長老來說,一些在他眼中類似手段出處這樣旁枝末節的小事,並不值得關心。
“也許是機緣巧合之下你的肉身誕生的一種適應力,間或也有你那大騎士的精神意志對不良影響的壓制力,以及一些別的原因,才讓你沒有失控,淪爲猩紅之力的奴隸。就當你是個特例吧。不過,一個無法複製的事物,再問其成因也毫無意義。因此,到底如何,我也無心繼續探究了。至於你說的那什麼觀念問題,這又何解?”
“哦,這個啊。簡單來說,就是客觀的事物沒有好壞之分,區別只在於它的使用者。存心既正,便無所顧忌。”
像這樣玄之又玄的理論,少年腦子裡還有很多,都是當年在網上爲某些故事情節同沙雕網友們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積攢下來的。
什麼好與壞的,說白了,就是做事放開點,做人糊塗點,別遇到點什麼事就想東想西的。
現在當着中年紳士的面,說的彎彎繞一些,也不過是爲好聽一點,因而,他也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
但這些話落到中年紳士耳中,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
像這般玄奇的理論,他自問平生可謂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乍一聽到,彷彿在他面前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憑着自己的理解,他沒有準確地領會到少年的本來意思,卻藉着這麼一個在他看來高屋建瓴的理論,於剎那之間便解開了許多堵在自己心頭多年的學術難點,一時間震怖不已,轉瞬間又欣喜若狂。想到多年苦攻無果,卻在一朝頓悟,心中真是百感交集,五味陳雜。
“你,很不錯。”
他頭一次鄭重地正視起面前的少年。
少年一臉的莫名其妙。
“我都快完蛋了,還不錯?不錯個錘子!趕緊想想辦法吧,想想怎麼才能讓我擺脫這個猩紅之力!”許是經過一番交談,摸準了中年紳士的性格,許是看出了中年紳士此刻心情不錯,少年說話開始有些無所顧忌,怎麼直白怎麼來,怎麼爽怎麼來。
若是兩人初見之時,少年如此表現,中年紳士肯定大爲光火。然而當下,聽着少年那似有衝撞之意的話語,中年紳士不僅沒有受到冒犯的感覺,甚至還莫名地心生了一絲寬慰。
體會着少年毫不見外的態度,中年紳士知道,這是他給予自己的信任,說的通俗點,就是開始拿自己當朋友看。
只是......我一個堂堂巫師長老,輪得着你個小嘍囉來給我信任?輪得着你看得起我?
荒唐,荒唐,太荒唐了!
竟敢如此蔑視我,真是豈有此理!
這麼想着,中年紳士終於還是禁不住笑了。
“好吧,我認可你了。”
對此,少年則是一臉問號。
“你在說什麼?我們在說同一件事嗎?”正如少年先前說的那套理論所想表達的意思,他的言行一向不假思索,直抒胸臆,很多時候,潛意識已然藉着他的舉止表現出了他的心緒,雖然有時候別人察覺到了,而他自己還沒發覺,“我不關心什麼認可,我要解決猩紅之力!有辦法沒?沒辦法我走人了。”
說回正事,中年紳士收拾起心緒,一臉肅然:“很抱歉,不單單是我們,通過情報得知,各方勢力都沒有祛除猩紅之力的有效手段。不過,想要消除這種危險因素,我們不一定非要擺脫它,也可以想辦法理解它,掌控它,讓它從威脅轉變成實力,這難道不是一條更好的路子嗎?也許,我們還能從中找出除了巫師,騎士和宗教之外,超凡層面的第四條上升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