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燈電話,燈頭朝下!”
這是好多年前在雲澤地區流傳的一個順口溜,當時有人在公社裡展望祖國發展的時候,就將不費油不冒煙還非常亮的電燈作爲展望的目標。
公社裡的人說這句話的時候,其實電燈他們還敢想一下,電話只是爲了押韻湊上去的,就連說話的人自己也覺得這句話不靠譜,因此說起來很沒有底氣。
而聽到這句順口溜的鄉民也只是把這當做是順口溜,也根本就沒有當真,電燈或許可以奢望一下,電話?那還是算了吧!
自建國以來,廣大鄉下農村,大多數人除了在電影上看到電話的樣子之外,現實中根本就不曾見過電話的實體,電話這種東西一直存在他們的暢想之中。
其實別說電話了,就連電燈他們都覺得是很神奇,都覺的那是距離自己生活非常遠的一種東西。
關宏達的磚窯廠,就因爲沒有電,無法使用磚機,因此黏土磚都是人工把攪和好的泥土裝進模子裡,然後再太陽下晾曬一段時間之後,才能碼在一起,這樣一來,非但費人工,更費時間,因此燒磚量一直上不去,只有在烈日炎炎的夏天,才能稍微增加點數量。
也就在把電線扯到關帝廟村後,磚窯的產量才真正的上去了,可惜上一世剛剛扯上電,關宏達便被查出了大病,而關雲山爲了給關宏達治病跑遍了整個中國所有的大醫院,連窯廠的生意也顧不得了。
後來關宏達去世,關雲山因爲欠賬太多,又加上被人擠兌,最後做出了錯誤的決定,不得不將窯廠賣掉還債。
好好的下金蛋的老母雞,就這麼被他轉手給了別人。
因爲經歷過這些事情,再加上畢竟是習慣了後世的多媒體社會,因此在關自在問及怎麼花錢的時候,關曉軍脫口就是拉電。
關自在其實也厭煩了每天點煤油燈的生活,關曉軍的提議正合他的心意,當下對關曉軍很是誇讚了幾句,“不錯,不錯,有想法!咱們村吶,還真就缺電,要是有了電,做什麼都很便利。”
他揹着手擡着頭想了一會兒,道;“這這事情還真不是用錢能輕易辦到的事兒,咱們地區的發電廠電量不一定夠,就是有錢因爲未必能辦成事。”
關陽見關自在揹着手離開,好奇的趴到關曉軍耳邊,“太爺爺這是怎麼了?有點奇怪誒,他真有一百萬?那得是多少錢?”
關山虎也把耳朵支棱起來,想聽聽關曉軍是怎麼說。
在三人中間,關曉軍是一個點子最多,辦法最多的人,因此雖然三人中關曉軍年齡最小,卻漸漸的成了三人的主心骨,關陽與關山虎在遇到什麼事情的時候,都隱隱的想要徵詢關曉軍的意見。
“想什麼呢?誰家能有一百萬?你當太爺是神仙啊,一變就能變出一屋子錢來?”
關曉軍看了關陽一眼,“一百萬那得是多少錢?你都瞎琢磨啥啊?”
關陽吐了吐舌頭,“這不是太爺今天問了嘛,我才這樣想。”
關山虎道:“我聽村裡人說,太爺要發大財了,人家買花的人肯花大價錢買花,這次太爺起碼要賺兩三千!一百萬?那是瞎胡說,咱們整個村子賣了,也不值一百萬啊!”
關曉軍笑道:“兩三千還差不多,我可聽說了,太爺的這些花兒,好的能賣出十幾塊呢,便宜的還能賣出三四塊,這幾百盆花,你們算算,能賣多少錢?”
關自在的大院子佔地三畝還多,整個院子有將近三分之二的地方,放的都是花草,這些花草加起來,三百來盆那是有的,都是關自在十多年來培育繁殖的。
關陽與關山虎兩人的腦袋都極爲聰明,略一盤算,都已經算出了價格。
“這樣說,就算是一盆花賣五塊錢,這些花也能賣一千多塊錢啊,都夠蓋三間大瓦房了!”
關山虎一臉激動,“這些花以前太爺送人都沒人要,沒想到現在這麼值錢!”
一百萬並不足以讓關山虎、關陽他們激動,因爲他們都知道那是假的,但這一千塊卻讓兩人興奮的臉色通紅,因爲這些錢才合乎邏輯。
在這個年代,就算是有人拿着大喇叭吆喝,說關自在的君子蘭賣了一百萬塊錢,村裡的村民也不會有人相信,反而會認爲說話的人不是騙子就是傻子。
別說一百萬,就是十萬塊,一萬塊,這些村民也不會相信。
這些放着佔地方,養着費力氣,屁用不中的花能賣好幾塊一盆?開什麼玩笑!誰信誰是大傻子!
在這個萬元戶都極爲罕見的年代裡,超過幾千塊的事情,都透着一股子荒誕不可信。
在洪光珠與柯建章離開後的幾天裡,關宏達一直都沒睡好覺,直到一週後,一輛大車開到了關帝廟村頭,關宏達方纔平靜下來。
洪光珠下車後,大着嗓門道:“老爺子,裝車,裝車!咱們這些花兒,可得輕拿輕放,我這人手少,您得幫忙把這花兒給搬到車上去。”
他們也不知從那找來的軍用大卡車,整輛車開到關帝廟村後,把村子的整條大街都給堵得嚴嚴實實的。
卡車上還有帆布篷,似乎是部隊里拉人用的,此時車廂裡卻被放入了好幾排的花架子,改裝成了拉花的車子。
“我們村別的沒有,勞力多得是!”
見洪光珠押着車過來,關宏達哈哈一笑,“我現在就喊人過來幫忙!”
這個時間點,村裡的閒人多的是,關宏達喊來幾個人,一人給了一包煙之後,這些人便開始在洪光珠的吩咐下,將花盆小心翼翼的往車廂裡擺放。
一共裝了兩大車,纔將這些花裝完,等到洪光珠開車要走的時候,關宏達從村裡喊出幾個身強力壯的小青年,吩咐他們道:“你們今天跟我進城一趟,這兩個人要買太爺的花,但是錢還沒有付完,等到了城裡,你們幫我好好看着他們,不要讓他們拉着花跑嘍!聽我的吩咐,我讓他們走,你們再放他們離開!”
幾個小青年一臉興奮,其中黑大個關雲堂道:“宏達叔,您瞧好吧!他們要是敢搗鬼,看我不把他腦袋給擰下來!”
關宏達臉一沉,“三炮,別衝動!咱們這是做生意,不是打架!”
關雲堂脾氣不好,最喜打架,所以被起了個綽號,叫做三炮。這傢伙長得虎背熊腰,雖然沒有關雲山個頭高,但卻顯得比關雲山粗壯,兩條胳膊比一般人大腿都粗,渾身疙瘩肉,是個練大洪拳的武夫。
他比關雲山還不是脾氣,喝酒打架乃是他的人生兩大愛好,現在有事情要辦,激動的臉都紅了,“宏達叔,今天幫忙,您得請我們喝酒!”
光宏達道:“臭小子,這還用你說?”
兩輛車一前一後的離開關帝廟村,上午離開,一直到了晚上,關宏達與村裡的一幫人才回到了村裡。
一個個累的不行,三十多裡地的路,他們是走着回來的。
關曉軍從村頭看到關宏達時,只見關宏達臉色通紅如同醉酒,別人都累的唉聲嘆氣,唯獨他精神奕奕,不見絲毫疲態。
見到關曉軍之後,關宏達一彎腰就把關曉軍抱到懷裡,“小軍,爺爺今天很高興!”
他說到這裡,忽然想到了關雲山,臉色明顯黯淡下來,“要是你爸爸在家的話,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