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虎最大的心結就是到現在都無法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生人,別人都有父母,唯獨他是沒爹沒孃的孩子。
雖然老關家的人都對他很好,關雲山、盧新娥夫婦更是把他當成半個兒子來養活,關自在也對他疼愛有加,對他完全不亞於親生父母。可是那種源自於血脈的羈絆與牽掛,依舊使得生出幾分失落之感。
其實小時候他倒是沒有這種感覺,那時候在外面吃苦受罪慣了的,被接到老關家有吃有喝有住的,還不用捱打,能吃飽穿暖,對於當時的關山虎來說,已經是不亞於天堂一般的享受了。
可是隨着年齡的增長,他就越發的感到了自己與別的孩子的不一樣,那種親情上的缺失與身份上不確定,每每困擾着他的心靈。
關曉軍也知道他的心思,但是在當年解救關山虎的時候,警局辦案條件有限,而且方法也頗爲粗暴,涉事的幾個打把勢賣藝的人都被押赴刑場槍斃了,而據他們當初的交待,在買到關山虎這個小孩子時,關山虎早就不知道轉過幾次手了。
在當初的那種情況下,很多流動性犯案的罪犯根本就難以抓捕,而且經過接連兩次嚴打,天知道當初拐賣關山虎的人販子還有沒有活着。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查清關山虎的來歷,這實在無疑於大海撈針,即便是以如今關雲山的財力,也是難以做到。
在關曉軍來看,關山虎要是真想要找到自己的生身父母,只有再過二三十年,國家信息交流通暢了,自己也算是有點權力和金錢了,到那個時候,再找關雲鵬等人發幫幫忙,進行全國性排查,再進行血樣比對,那還算是有點希望,至於現在這種條件,基本上是沒有尋找到的可能了。
所以從小到大,關山虎最痛恨的就是人販子,每逢暑假有空的時候,他就會組織一幫同學朋友去抓人販子,抓了就暴打一頓,然後扭送進派出所。
現在到了燕京大學之後,這個習慣依舊保存了下來,他創辦的這個國學養生協會,不但傳授會員們養生的方法,也會訓練大家搏鬥實戰的本領,等時機成熟之後,他仍然會帶着會員滿京城的去抓人販子。
按照關山虎一貫的口頭語,那就是:“絕不會放過,也絕不原諒一個人販子!”
此時見關山虎唱了一段戲詞都能觸動情懷,關曉軍很是無奈,安慰道:“先別急,慢慢來,強求不得。你自己先好好的。”
關山虎雙手搓臉,擡起頭來,笑道:“沒事兒!我挺好的,在咱們家,你爸就是我爸,你媽也就是我媽,再說還有爺爺奶奶太爺他們疼我,我跟有爸媽的人也沒有什麼區別。你不用管我,我一會兒就好了!”
此時現場的協會成員們的掌聲纔剛剛停歇,馮蘭坐在沈明月旁邊,嬌聲道:“會長、明月,你們唱的真好,大家說,要不要再來一段?”
院子裡衆人轟然響應:“再來一段!再來一段!”
“光唱這一段怎麼能夠?必須多來幾段才行啊!”
關山虎笑道:“別起哄啊,真要是想聽的話,過幾天大家商議個時間,咱們一起去戲園裡看一下名家開唱,那才叫有味道。”
他與一幫同學笑鬧了一陣子,看向沈明月:“明月,要不再來一段吧?你還會什麼?”
沈明月身子站得筆直,抿嘴笑道:“這句話應該我問你,你就說你還會什麼吧?”
關山虎哈哈大笑:“嗨呀,這麼大的口氣啊?好,這次咱們就來一段《武家坡》,行不行?”
沈明月道:“怎麼不行?必須得行啊,我不能給我們女生丟臉啊,姐妹們,你們說是不是?”
現場的女生都鼓起掌來,笑道:“是!”
關曉軍見沈明月兩句話就把衆人的情緒帶動起來,而且還是拉攏一批打壓一批的手法,禁不住大爲驚奇:“這女生不簡單吶!”
以關曉軍的人生經驗來看,這種女生都極爲好強,無路是學習還是工作,都不甘人後,畢業後參加工作,不是當公務員就是參加自己創業,看面向就是不甘人下之輩,那種鬥志昂揚的精神,比男人都足。
作爲一個男人,關曉軍很欣賞這種女人,但卻很不喜歡,這種女人一般都富有心機,而且很強勢,而關曉軍本身就很強勢,自然不喜歡女人也像他這樣,不過做朋友倒沒什麼關係。
不喜歡與做朋友,這兩者並沒有什麼衝突。
不過沈明月畢竟長得挺漂亮,即便是因爲好強而挺起胸脯的樣子,也自帶了幾分嬌俏可愛,令人很難察覺她這一手拉攏一批打壓一批的手段。
場中關山虎笑了笑,扭頭對關曉軍道:“就《武家坡》薛平貴戲妻這一段吧,西皮流水,大家都愛聽,慢板的話,估計沒幾個人能聽的下來,小軍,這次你受累了!”
關曉軍嘿嘿笑了笑,知道他這是成心佔沈明月的便宜,道:“好,那就開始吧!”
這《武家坡》是京劇紅鬃烈馬中的一段,講的是薛平貴與王寶釧的事情,而關山虎要唱的這一段,乃是薛平貴收到王寶釧血書後,離開西涼,返回中原尋妻,巧遇妻子王寶釧,但是十八年來少年夫妻中年相見,容貌依稀可辨,卻不敢相認,於是薛平貴決定試探一下,套套王寶釧的話,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自己昔日的妻子。
剛纔的《四郎探母》,關山虎與沈明月扮演的便是夫妻,現在這部戲,兩人只要上場,肯定有的是夫妻扮相,關山虎特意挑選了這麼一段,未嘗不存了戲耍沈明月的心思。
聽到關山虎說讓唱《武家坡》,沈明月輕聲啐了一口,臉色微紅,道:“唱就唱,這部戲我也會!不過這裡面的薛平貴可真不是個東西,把自己的結髮妻子冷落了十八年,還在外國找了新媳婦,是個典型的負心漢。比《渴望》裡的王滬生都可恨!會長,咱們唱歸唱,你可不能學他!”
由王朔等人搞的電視劇《渴望》,直到現在都很火爆,引發了全國人民熱議,在各大電視臺輪番播放,比《編輯部的故事》都有代入感,裡面的王滬生就是一個典型的渣男形象,被萬千中國百姓所唾罵。
這部戲播出之後,搞的飾演王滬生的男演員好多年都找不到老婆,差點沒把他愁死。後來一羣演員在回憶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成了一個笑料。
但也足可以看出,當時全國觀衆的代入感有多強,“王滬生”已經成了人人喊打的代名詞。
“別瞎說,我怎麼可能是王滬生?”
聽到沈明月把自己比喻成王滬生,關山虎老臉一紅,道:“準備好了嗎?準備好,咱們就開始!”
在李俠客京胡聲中,兩人的唱詞開始從口中傳出,填塞了整個四合院,並向外面擴散開來,聲音嫋嫋,吸引了不少小孩子在門口探頭觀看。
關山虎:“洞賓曾把牡丹戲,莊子先生三戲妻,秋胡戲耍羅氏女,薛平貴調戲自己妻……”
沈明月:“既是兒夫把我賣,誰是那三媒六證的人”
關山虎:“那蘇龍魏虎爲媒證,王丞相是我的主婚的人哪。”
沈明月:“起了旁人我不曉,蘇龍魏虎是內親。你我同把相府進,三人對面說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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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山虎:“好一個貞節王寶訓,百般調戲也枉然。腰中取出了銀一錠,將銀放在了地平川。這錠銀,三兩三,送與大嫂過兩年。買續羅,做衣衫,打首飾,置釵環,我與你少年夫妻就過幾年哪。”
沈明月:“這錠銀子我不要,與你娘做一個安家錢,買白布,做白衫,買白紙,糊白幡,落一個孝子的名兒在天下傳!”
這最後一句乃是罵人的唱詞,在唱這一句的時候,沈明月伸出纖纖蘭花指,指向關山虎,做出了一副兇巴巴的樣子,同時給了關山虎一個大大的白眼。
一名剛剛來到關曉軍身邊的女孩,看到這種情形,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下巴抵在關曉軍肩膀上,道:“哎吆,老虎還會唱戲啊?這次可被人在戲裡罵慘咯!”
關曉軍扭頭向身邊的女孩看去,嚇了一跳:“王佳慧?你什麼時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