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想在五百步外射麻雀,光有眼力是不夠的。
除了強弓利箭之外,一雙穩定而有力的手,一個迅捷又機敏的頭腦,以及千錘百煉得來的經驗——這些都必不可少。
“這麼說,這位連副門主擅長暗器?”我趁機打聽。
我總有種擔心,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和這位連副門主懟上,還是多蒐集一些他的情報爲妙。
“暗器自然也是擅長的。”胖丁道,“不過他最拿手的,是鞭。”
“鞭?”我意外道。
“沒錯,連副門主手中一根三丈長鞭,號爲‘烏蛟龍’。”胖丁滔滔道,“聽說他曾經一人一鞭,孤身殺入黑藜幫之中,被兩百多人圍攻了足足半個時辰,愣是沒人能近身,成功吸引了大批敵人的注意,讓別人有機會把鷹爪王從黑藜幫暗牢救出來——那還是鷹爪門很弱小的時候。”
“連鷹爪王都被抓住?這黑藜幫好像挺厲害啊。”我好奇道。
“再厲害也覆滅了。”胖丁道,“不過說起當年,黑藜幫可是蘄州府最大的幫派,誰都沒想到,竟然被一個三流的鷹爪門給挑了,帶頭的還是三個名不經傳的年輕人。”
“這三個年輕人,就是鷹爪、鷹目、鷹喙?”我問。
“沒錯,鷹爪負責打硬仗,鷹目負責偵察,鷹喙負責交涉。”胖丁道,“很多人認爲,如果沒有鷹目和鷹喙,就算鷹爪王還是鷹爪王,鷹爪門怕就不是今天的鷹爪門了。”
“既然這樣,那還叫什麼鷹爪門啊,乾脆改名叫鷹門算了。”我說。
“噓,你這話可不能亂說。”胖丁變色道,“別說鷹爪門是傳承數百年的老幫派,就算一家小小的包子鋪,誰主誰次,排位座次一定要分清楚,不然可就亂套了。”
雖然胖丁這個比喻不咋的,但我也知道這種話題是絕大禁忌,亂嚼舌頭被人驅逐出門可就不好玩了。
“對了,那鷹喙……”我正想問問另一位鷹爪門大神是誰,卻突有一道黑影迎面撲來。
呼的一下,我已被撲倒。
“別,別舔!”我一個勁的往外推。
沒用,舔了我一臉口水。
“知足吧你。”胖丁在旁邊笑道,“狗爺的舌頭刁得很,一般人他還不肯舔呢。”
沒錯,撲倒我的這道黑影,正是鼻子超靈的狗爺。
它原來就住在鷹爪門裡。
“難道我的味道比較好?”我擦着臉上的口水,無奈道。
狗爺舔完了,便走到一旁吐舌頭、搖尾巴,狗眼彎成一條縫,彷彿很陶醉的樣子。
“靠,這條色狗。”我突然明白了這廝舔的究竟是什麼。
雖然來之前我洗過臉,但以狗爺對味道的敏感,昨晚發生的一些小活動自然瞞不過它。
“什麼色狗?”胖丁疑惑的看着我。
“沒事。”我搖頭道,“咱們先看廚房。”
沒錯,廚房已經到了。
鷹爪門的廚房,還真大得驚人。
三百座竈臺,三百口大鍋,三百尊水缸……
放眼望去,齊齊整整,乾乾淨淨,讓人打心底一陣舒爽。
“這……這平日得多少人吃飯吶?”我吃驚道。
“少了三、五百,多了一、兩千。”胖丁滿臉的感概,“我曾經在這裡幹過五年吶。”
“哦?”我敏感地覺察到一絲異樣。
要追問下去麼?
“你在天鳳樓當廚師,不可能到這裡幹三年活這麼久吧?”我試探道。
“當然是在進天鳳樓之前。”胖丁道,“我當年在這裡,只是個挑水砍柴的雜工而已,連摸了菜刀都要被罵的。”
我眼前一亮。
雜工變大廚?
很顯然,這中間發生了一大段的故事。
如果知道了這段故事,說不定就能弄懂鷹爪王、胖丁和狗爺三者之間不得不說的秘密……
可惜我再追問,胖丁卻是打着哈哈扯開話題,怎麼也不肯多說。
“啊哈哈,今天天氣真好……”
“是啊,剛纔還下了點小雨……”
“你們就待在這廚房,別亂跑。”我們一通海扯,一直冷眼旁觀的連副門主終於站不住了,冷冷拋下一句,便拂袖而去。
當然,他人是走了,卻留下兩個勁裝大漢監視我們。
“你看,這三百座竈臺,壽宴當天我們沒人分一百五十座,要做多少道菜,毎口鍋要怎麼分配,幾百個幫廚的工作要怎麼分配,你可要提前想清楚。”胖丁提點我道,“而且壽宴期間,缸不能空,火不能停,幾百道菜最好都逐一試味……”
我滿頭大汗。
當初覺得承辦壽宴,也就是一手菜刀,一手鍋鏟的活計罷了。
如今一看,說是排兵佈陣的戰場都不爲過。
“是不是覺得很難?”胖丁笑着問我。
“我現在才知道,大廚不是人人能當的。”我擦汗道。
“對啊。”胖丁點頭道,“我師傅曾經說過,能管得了這麼大一個廚房,再去管理一個幫派,問題不會很大。”
噫!
胖丁話裡透露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他的師傅,曾經在這鷹爪門內出現過。
搞不好,現在還在!
誰會是胖丁的師傅呢?
我瞄了一眼在門外徘徊的狗爺。
嗯,這就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狗爺爲什麼不去天鳳樓跟着你?”我問胖丁。
“怕它被人宰了唄。”胖丁隨口道,“養在這鷹爪門裡,安全。”
這倒是大實話。
當今天下,好香肉的人還真不少,經常東家少一隻狗,西家丟一條犬——狗爺雖然是爺,但首先是一條狗。
狗命在九十九州可沒有多少保障。
得到這個答案,我略微有些失望。
狗爺之所以被稱爲狗爺,當然是因爲它是胖丁師傅的愛犬(猜的)。
既然是愛犬,自然要百般愛惜,即使養在外面,又怎麼會讓人宰了它呢。
最大的可能就是……
胖丁的師傅,已經離開了鷹爪門,甚至不在這蘄州境內。
可惜了。
我真的很想知道,胖丁的師傅,究竟是不是那位傳說中的武林傳奇——庖丁。
“年輕人。”突然有人在旁邊道,“看樣子,你有很多問題想問啊?”
“誰?”
我擡頭一看,發現一個落魄書生模樣的人側躺在竈臺上,正用一隻髒兮兮的手拿着半塊冷饅頭往嘴裡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