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場上,鋪設着縱橫交錯的木質軌道,軌道之上,滑行着一尊尊傀儡人偶。
飛鷹堂屬下幫衆正魚貫入場,與這些傀儡人偶激烈交戰。
戰勝者獲得功勳,獲得幫內地位晉升,換取銀錢賞賜或功法秘籍。
戰敗者通過滾輪排出場外,如鹹魚一般翻落塵埃。
真正的地獄級特訓!
我站在遠處看了一會,便悄然離開。
隨後來到諜報房——所有眼線發出的密信都集中在這兒。
密密麻麻的信封以紅色細線懸掛在房樑上,配合屋內昏暗的光線和陰森的氣氛,以及不時響起的絲絃撥動聲,足以嚇死一批膽小鬼兼密集恐懼症患者。
我翻看了幾封密信,見沒什麼有趣的消息,便打着呵欠去下一個目標。
藏經閣內,黑衣幫衆‘黑綢軍’,正賣力第整理和搬運海量的資料卷宗與武功秘籍。
還是沒什麼好看的啊。
鷹爪地牢……
鷹爪庫房……
鷹爪後廚……
我在總舵內轉來轉去,最終溜達到了鷹爪堂。
剛纔還是人滿爲患的鷹爪堂,此刻卻空蕩得有些滲人。
鄭則遠行追尋武道。
楊魚和連歡愉帶着部屬出去執行任務。
而長髮姐姐則被困在一個遙遠而未知的地方,正等待着我去拯救……
對了,還有王子云!
直到這時候,我纔算看懂一件事:爲什麼權傾天下的攝政王,眉眼間卻不時遊走着一絲憂傷與寂寥。
有些事情,光靠一個人的力量實在無法挽回。
呵呵,囉嗦了。
我打了個長長的呵欠,坐在交椅上發了一會呆,不覺瞌睡蟲來襲,脖子一歪,竟然就此沉沉入夢。
在這種情況下,不做點稀奇古怪的長夢,似乎都對不起自己啊。
但……
“代門主!”一把大嗓門在我耳邊炸響。
我眯着惺忪睡眼往旁邊瞄去——喊話的不是別人,卻是負責總舵警戒的大頭目李蒼。
“發生了什麼?”我懶洋洋的問。
“是賀老七和張大眼他們幾個王八蛋。”李蒼急得臉紅耳赤,“居然勾結外人哄搶庫房,還煽動了一大幫人要造反!”
“造反的究竟有多少人?”我霍地站起來,皺眉問。
“具體不清楚。”李蒼搖頭道,“可怎麼也得有三、四百人吧,遊棟光領着兄弟在外面抵住他們,很吃力。”
“咱去看看情況。”我擡腿便往外走。
腿才擡到一半,就感覺一縷寒風往天靈蓋壓下。
好傢伙,這一刀的時機拿捏得不錯——恰好處於我注意力轉移,動作做到一半,勢頭已定,勁力用盡,即將衰減的時候。
如果不是我早有防備,搞不好這一刀就得在我腦殼上開一道通風口了。
鐺!
砍在我頭頂的那一刀猛地反彈起來。
我轉過身來,對目瞪口呆的李蒼揚了揚眉毛。
然後將埋在頭髮中的鐵鷹毛拔出來,隨手往旁邊一丟。
“你早就知道了?”李蒼沉着一張老臉,啞聲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聳肩道,“只不過我一直在問自己一個問題:爲什麼那些人要在半個月後才發動攻擊?難道是專門留給我收拾爛攤子和備戰的時間?”
“答案是……不可能!如果現在主持大局的人是鄭則、楊魚或者連歡愉,他們或許還有些顧慮,但既然掌權的是我這個在鷹爪門中既無資歷又無基礎的外來者,別的人又都離開了總舵——那麼,又何必要等到我羽翼豐滿起來的一天?”
“要打,當然就要打個措手不及。”
“想清楚了問題的答案,我就一直在等,等有人殺上門的一刻(所以纔沒空留在地牢裡玩卡片賭賽啊)。”
“所以,當你火燒屁股似地把我叫醒的時候,我知道——時候到了,不管你是不是叛徒,總會有人砍出剛纔那一刀。”
聽我說完這長長的一段話,李蒼沉默了好一會。
“代門主。”他終於開口,“說實話,雖然我不服你,但我也知道,你正在盡力挽救鷹爪門這個爛攤子——就衝這一點,我本應該盡力輔助你的。”
“那你爲什麼要反?”我問。
“因爲我上有老下有小,家裡十幾張口等着吃飯。”李蒼咬牙道,“我不可能帶着全家人給鷹爪門陪葬!”
“他們給了你多少錢?”我又問。
李蒼不作聲。
“老實說,你的想法沒錯。”我嘆息道,“不過,做法錯得很離譜——你有沒有想過,爲了讓你的家人能吃上飽飯,得有多少人的家人要餓肚子?”
“我哪顧得這許多?”李蒼大聲道。
“顧得了!”我斷然道。
接着,我低聲對他說了幾句話。
“真的?”李蒼雙目圓瞪。
“真的。”我點頭,“很可惜,你看不到了。”
“那我的家人呢?”李蒼咬牙問道。
“俗話說斬草除根……去它奶奶個熊!”我悠然道,“放心吧,他們會拿到安家費的。”
“既然這樣,那我老蒼死也瞑目了。”李蒼將手裡的鋼刀一扔,朝我伸長脖子。
“如果有下一輩子,希望你能想清楚自己該幹什麼。”我從身後摸出一柄飛刀,在指尖輕輕一轉。
嗖!
利刃穿喉,李蒼撲通一下跪倒,腰身緩緩垂軟。
嗚……
冷風過堂,大廳內忽然充斥着一股說不出的寒意。
“至於你……”我突然道,“不用等機會了,直接現身吧。”
唰。
房樑上一道身影急折而下,在距離我三丈的地方穩穩立定。
那是一位灰衣長髮男子,反手握着一柄烏光窄劍。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灰衣男子冷冷道,“呼吸?眼光?痕跡?”
“不好意思,我只是猜的。”我挖了挖鼻孔。
“哦?怎麼個猜法?”灰衣男子問道。
“你知不知道,爲什麼老蒼連反抗都不反抗一下,直接扔刀等死?”我反問。
“因爲他很清楚,如果偷襲失敗,自己絕不是你的對手。”灰衣男子道,“雖然你來歷可疑,資歷又不能服衆,可這一身經開八十脈的修爲,總是實實在在的。”
“沒錯。”我點頭道,“既然差距這麼明顯,操縱這件事的幕後黑手,又怎麼可能只派老蒼一個人來刺殺我?”
“所以……”灰衣男子道,“你根本沒有看出我藏在什麼地方,只是詐我的?”
“如果這樣想能讓你好受一點的話……”我微微一笑,“那當然不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