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門縫越關越窄。
我二話不說,抄起一枚石子便朝門裡扔去。
啪!
石子貼着地面飛入牢房,在某個角落開了花。
“誰?”牢卒驚詫回頭。
趁着牢卒被聲音吸引扭頭的一瞬間,我悄無聲息地滑過門縫,找個陰暗角落藏了起來。
嘿嘿嘿,老套路了,當年咱在幽羅地宮也這麼幹過,連經開九十脈的高手也能瞞過去,何況一個修爲低微的牢卒?
但好險。
倘若遲上三、五個呼吸時間,後門一關,就是神仙也沒轍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藉着牢卒低頭鎖門的時機,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回到了自己的牢房內。
囚衣一穿,磕磕兩聲。
什麼東西在響?
倆核桃掉地上了。
“差不多該換班了,這火爐得撤了啊。”牢卒鎖完門,過來對我說。
“行,老大哥你走好。”我微笑着揮手,順便把核桃砸開吃掉。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中午,換班時間一到,牢卒準時出現。
在這裡多嘴說一句:整座大牢是劃分爲多個區域的,每個區域的面積、牢房數都不相同,大區域看守的人多,小區域通常就一個牢卒在看;而我所在的區域,正是其中最小的一塊,專門關押尚未定罪的臨時囚犯。
雖然號稱‘臨時’,可實際上我隔壁那位老兄,已經在這待了整整十年。
有些人,就這樣被遺忘在陰冷的角落裡。
“來咯,來咯。”牢卒右手提食盒,左手夾一張坊報,用腳推着火爐慢慢挪過來。
“老大哥,是不是有什麼喜事?”我見他眉眼帶着笑意,便問道。
“喜事倒沒有,不過昨天發生了兩件怪事,上了坊報,現在人人都在聊這個。”牢卒回答道。
“哦?讓我也瞧瞧?”我道。
“沒問題。”牢卒把坊報丟進牢房,再打開食盒,端出菜盤子往柵欄腳窗裡推。
所謂腳窗,其實就是柵欄下方一道寸許高的窄縫,每日兩頓牢飯,一盒涼水都得通過它遞送。
別人是牢飯、涼水,咱是精緻點心、精美小炒,再加上熱乎乎的隴南香片。
一口暖茶下肚,我哼着小曲,悠然翻開坊報。
牢卒所說的兩件怪事,都印在坊報顯眼處。
第一件:神秘!蒙面怪俠不畏權貴,勇救良家馬匹。
第二件:羞恥!裸身男子街頭出沒,引發諸多女性圍觀。
我大笑。
“這年頭,爲了出名真是啥事都有人幹。”牢卒發出了感慨。
吃飽喝足之後,也沒什麼好說的,還是偷溜。
離開大牢,我拔腿直奔前梭街東坳頭銅麻巷吱溜衚衕三小斜道,挨着門頭數到第二十三,果然看見一尊破破爛爛的小石獅子,也不知道另外一隻上哪去了(這玩意通常都是一對)。
“請問朱宏茂朱捕頭在嗎?”我揚聲叫道。
“他不在,哪位找?”門裡傳來一把捏住喉嚨,試圖裝成女人的聲音。
很可惜,頂多只能騙騙三歲小孩。
“哦,太守府的丁管事想請朱捕頭吃個飯,讓我來傳口信。”我不慌不忙道。
丁管事,就是太守府門前和我說話的那位老家丁,他本名丁正,今年五十有三,任職太守府門房管事,兢兢業業二十年,號稱太守府門前第一道鐵將軍。
我爲什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有坊報哇。
“我在我在。”這時候,一把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緊接着,門打開了,露出朱宏茂那張老臉。
“丁管事實在太客……”
看到我,他調頭便跑。
跑得了麼?
我伸腳一勾,他便跌了個狗啃泥。
“鬼啊。”這廝也不站起來,賴在地上直往屋裡爬。
“什麼鬼,我這是正義的化身,地獄……呸呸呸,地球的使……”我啞聲道。
“無面戰鎧?”朱宏茂翻身道。
沒錯,在他開門之前,我已經穿好了木葉戰鎧,畢竟還得隱藏身份呢,而且,總不能光着身子審問他吧?
“你居然知道?”我詫異道。
“知道知道,您現在可是全秋郡的大紅人吶。”朱宏茂是心也不慌了,腿也不軟了,爬起來對我說,“英雄,您找我有事?”
“我找你什麼事,你能不清楚?”我啞聲道。
“那馬……不是,我雖然想抓那馬,可根本抓不到。”朱宏茂愁眉苦臉道,“後來也沒繼續抓,是它自己跑進城裡遇到小王爺的,和我沒關係啊。”
居然還有這種小細節?
我並不知道朱宏茂曾經想抓黑風,剛纔只是詐唬他一下罷了。
“你爲什麼要抓馬?”我啞聲問。
“那不是犯人的馬嘛,也算罪證之一,當然得抓。”朱宏茂解釋道。
放屁!
我在進入天鷹堡之前就讓黑風跑開了,後來坐囚車的過程中,黑風也沒出現,所以根本沒幾個人知道黑風是我的馬。
這事肯定另有內情。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我啞聲道,“有些事情,你親口說出來是坦白從寬,倘若讓我揭穿你,那可就是抗拒從嚴了。”
“別,我坦白還不成麼。”朱宏茂趕緊道,“其實……這全都是小王爺的意思。”
“哦?把這件事從頭到尾,給我仔細說說。”我啞聲逼問。
“好,好。”朱宏茂連連點頭,毫不猶豫的把幕後主謀給賣了。
卻說我初到秋郡的那天下午,朱宏茂正在署理衙門的班房裡打瞌睡,突然來了一個小廝,說太守有要事傳喚。
頂頭上司傳召,朱宏茂自然不敢怠慢,當即跟着小廝前去太守府。
沒想到進了太守府,他見到的居然不是太守,而是秋郡王世子高枕,高枕毫不客氣,當即命令他帶齊手下去天鷹堡抓捕一個人。
這個人,當然就是我。
“當時小王爺給了我一份卷宗,上面詳細寫着那九州飛鷹的資料。”朱宏茂道,“我仔細一看,當堂就嚇傻了,趕緊給小王爺磕頭,說像這種武林高手,我區區一個捕頭怎麼抓得住呢?可小王爺說,這次抓捕行動,暗中有高人相助,我只是去做個場面而已,又特別叮囑我,一定要把犯人的馬給帶回來。”
暗中……有高人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