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我是自己醒來的,而我的心裡,也對發生的一切,都有數了。
病房裡,白色的靈氣還在門窗上浮着。
星女已經醒了,大概是在浴室裡洗漱吧,嘩啦啦的水聲響個不停。
我擡起手,盯着鐲子發呆,紅色的符咒緩慢轉動着,控制了我封閉意識的能力。
無論是門窗上的靈氣柵欄,還是這個僞裝成鐲子的鐐銬,都讓我更加清楚的意識到,羅繁星或者說龍爺,絕對不可能是我的老公。
他抓了我,還假裝成我老公騙我出任務。
而我真正的老公一直都在拼命的努力找着我。
心裡對他厭惡的要命,恨不得現在就衝出去質問,他到底爲什麼這麼做。
可是,我想來想去,還是決定聽水修的話,乖乖地配合羅繁星
只有他相信我,不再看守我,我纔有機會逃出去。
“醒了?”星女推開浴室門出來。
剛洗完澡,她頭上的銀冠卸了下來,一頭黑髮垂到腰間,正用毛巾擦拭着。
毛巾擦過的地方,頭髮就會冒出蒸汽,顯然是在用靈力烘乾頭髮。
“秦丟丟,你晚上睡的很沉啊。”她把梳理好的頭髮盤起來,帶上銀冠後,才斜睨着我,說:“睡的沉的眼珠都不動,你晚上不做夢啊?”
這話嚇了我一跳。
我以爲她發現了什麼,正在腦子裡編着謊言。
她卻突然改口,說:“已經過去一天了,一會兒龍爺肯定會來找你的。
秦丟丟,你自己看着辦吧。”
“看着辦……什麼?”我怔了怔,不明白她的意思。
星女看着我,挑了挑眉頭,才說:“你不是很關心,他是不是在生氣?”
“啊,對,對,我很關心。”我愣了一會兒,纔回答。
昨晚我見過真的水修,也知道了羅繁星的謊言,現在對他除了厭惡,並沒有多餘的情緒。
又怎麼可能去在意,他是不是生氣?
不過爲了早日逃走,當他進屋的時候我,我還是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臉去面對他。
羅繁星仍舊是一臉的怒容。
他走進屋四處看了看,又跟星女小聲嘀咕了幾句,才走到我面前,眯着眼看看我,冷冰冰地說:“穿衣服,去實驗室。”
呃……
要在實驗室裡做的實驗,恐怕就是關於腦部能量的測試了吧?
他這是氣急了,要用那個疼的人死去活來的測試,狠狠地懲罰我一把嗎?
既然決定了順從他,我也就沒多說哪怕一個字,慢騰騰的穿着衣服,拖延着時間。
以前覺得他是我丈夫,做這些事的時候,心裡還覺得能接受,覺得他是爲了我好,現在明知道他是假的,這事兒就成了受罰了。
頭盔戴上,我緊緊地逼着眼藥咬着牙,等着那鑽心的疼。
卻只有一陣陣的酥麻感。
那感覺從頭皮蔓延到四肢,一點點變重,酥麻漸漸變成了刺痛。
“夠了,別讓她受罪。”羅繁星的聲音傳來。
頭上的刺疼完全消失,可即使這樣,我還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坐在椅子上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衣襬上往地上滴答滴答的落着汗水。
羅繁星走近我,親手替我摘掉頭盔,一言不發的,把我抱回病房裡去,接着,又沉默地,轉身離開了。
星女也不在,他一走,房間裡就剩下一個我。
腦子裡渾渾噩噩的,就像塞進去一大坨棉花糖一樣,粘乎乎,霧濛濛,什麼都弄不清楚。
昨晚纔想起來的那些,突然就都變得模糊起來,甚至連水修的樣子,都在一點點消失。
幸虧我還記得,自己的老公不是羅繁星。
我也不敢躺着,趕緊站起來,趴在窗臺上,盯着窗外的飛鳥和天空,假裝看風景,拼命的想啊,想啊,儘量把能想到的,都想起來。
腦子裡閃過不少畫面。
一片濃霧之中,我拉着幾個孕婦的手,跟水修緊緊挨在一起。
他的長髮被濃霧打溼,睫毛上也有星點的水珠,四周是嘶吼的人聲,水修扭頭看着我,用一種很是空洞的,被放大了很多的,回聲那樣的聲音說:“丟丟,別怕。”
話音剛落,一把鋤頭就砸向了我們,那鋤頭砸開了濃霧。
呼——
霧散了,我和水修站在一個花市裡,到處都是怒放的鮮花,他似乎在和什麼人爭吵着,一羣人圍着他,嘈雜的人聲中,有個孩子在大聲的啼哭。
我想過去看他,發現他身邊站了一個,穿着筒裙的女孩,正想仔細看看,那些花融在一起,畫面就又變了。
天道賜福,萬罪消弭,天道賜福,萬罪消弭!!
耳邊是這樣瘋狂的吼叫聲,我拉着水修的手,站在一片廢墟之中。
四周是一羣舉着符咒,目露兇光,或者被惡鬼操縱的人。
他們吼叫着撲向我們,地上是扭動的藤蔓,周圍是覺着攝像機的人羣。
“丟丟,小心!”水修喊着,手揮了揮,這一切就又消失了。
我面前是一扇木門,身後傳來大火的噼啪燃燒,和什麼東西破裂的聲音。
水修充滿鼓勵的聲音,從門那邊傳來:“丟丟,我在這裡,想着我。”
我衝了過去,門開了,一臉笑意地水修張開手臂迎接我,我撲進了他的懷裡,緊緊地抱住了他。
“你們在做什麼?”
懷抱突然空了。
我坐在車裡,擡頭去看車外,渾身是血的水修,他板着臉,被一個模糊的人影攙扶着,正寒聲質問我。
他繞過我去扯開另外一個人,這時我才發現,我居然和羅繁星抱在一起!
而這個羅繁星,卻突然開口說話了:“丟丟,你在想什麼?”
我以爲他能看進我的回憶裡,嚇得渾身汗毛都炸了,再仔細一看,這裡是病房。
“你在想什麼?”羅繁星又問了我一邊,但是這次,他的語氣明顯不耐煩的多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那張,和回憶中一模一樣的娃娃臉,腦子突然就跟誰開了燈一樣,刷,想的清清楚楚。
原來呢!
難怪剛剛醒來的時候,對水修的影像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印象,後來卻越來越模糊,甚至到了相信羅繁星就是水修的地步。
是羅繁星每天都在加強封印我的記憶!
“秦丟丟,你在想什麼?”羅繁星急了,捏着我的脖子,又想掐我。
我不想再經歷一次死亡!何況我還要順從他!
於是,我馬上就哽咽着說:“老公,對不起。
我想清楚了,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和陌生人說話,你也不會生氣。
不生氣就不會把我關在這裡,又拿頭盔電我,來懲罰我了。”
本來我就是裝裝樣子,結果說着說着,我就想到了真的水修,想到我們有兩次面對面,卻沒有辦法逃走。
眼淚噴涌而出。
哭到無法自持。
“不哭了,丟丟,不哭了。”羅繁星鬆開我,把我攬進懷裡,輕輕地梳理着我的頭髮,他一邊摸我的頭髮一邊輕聲說:“我在,丟丟,我在,不怕。”
尼瑪!!
我突然發現,他在做什麼了!
難怪每次他這麼摸我頭,跟我低聲說話的時候,我就會冷靜很多!
他在對我咒術!他用這樣的方式,用法術給我打鎮定劑,加固我記憶的封印!
太可怕了……
我決定了,除了親密接觸之外,無論任何事,我都會順從他,早點從他手裡逃出去!!
僅僅順從是不夠的,爲了證明我悔過自新,我決定狠狠地討好他。
我先是叫來了廚師,在病房裡教我做蛋包飯,然後在蛋皮上用番茄醬畫了愛心,寫着“我愛水修”送給了他。
然後又找了一堆紙,疊了幾百個,每張紙上都寫着“我愛水修”的小星星,送給了他。
很顯然,羅繁星對這一切很是受用,甚至撤掉了,門上的靈氣柵欄。
我心裡瘋狂的吐槽。
難道這傢伙,還真把自己當成水修了?
我這裡表白的,可是真正的水修,我真正的老公!
也是因爲知道,他不是水修,這一聲聲的“我愛水修”說起來毫無壓力,我的表白,也自然的不得了。
幾天的迷魂湯灌完,羅繁星樂的不得了。
不僅答應了,我學日語的要求,還徹底的放了我,連鐐銬都卸掉了,甚至說要帶我出去做任務,兜兜風。
可惜的是,這一次的任務,由他和我一起去。
我緊張的上了車,扭頭就往車窗外看……
尼瑪!整輛車的六面窗戶,全部都塗黑了!
尼瑪啊!!
車前窗也塗黑,是想出車禍麼!
我不行,眯着眼睛看車前窗,這裡是後座,拼盡全力去看,是能看到有東西,但卻被籠上了一層黑霧似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羅繁星坐在我旁邊,拉着我的手,衝司機點了點頭。
車開始行駛,我仔細地聽着外面的聲音,假裝甜蜜的枕在他肩膀上,躲避交談。
過去好久,外面還是沒有,任何特別的聲音,最多的,就只是嘰嘰喳喳的鳥叫而已。
鳥到處都是,城市裡、森林裡、小鄉鎮,無論任何地方,都能生活下來,這對我一點兒幫助都沒有。
我心裡一涼,看來憑聽去判斷我到底在哪裡,是沒戲了。
而就在這時,車外響起來海浪的聲音。
嘩啦嘩啦——
而那些鳥也從嚌嚌嘈嘈的清脆叫聲,變得悠長。
這個醫院離海不遠,太棒了!
可我沒興奮幾秒,就又失望了,海多了,靠海的地方也多,這就和鳥叫一樣,沒一點兒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