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直面無表情的晦明有動作了!
他快速地把手探進僧袍裡,神色凝重。
想是要使什麼大招絕殺了。
我滿懷期待,故意放緩放慢動作,等着晦明救命。
晦明的手從僧袍裡拿出來了!
他手裡拿着一個手機!
他把手機舉到了耳邊!
尼瑪,白滿懷希望了,他原來是要接電話!
我一時滿心失落,琢磨着一會兒是不是先聲明一下,錢可以退回去,剛剛只是開個玩笑神馬的。
坐着的那五個老禿驢突然也紛紛掏出手機放到耳邊。
不過他們都慢了一步。
晦明已經掛了電話,大聲說:“魯書記的車隊已經到山腳下了!難道我們要讓魯書記發現一直到現在我們甚至都沒有爲晦清師兄做好法會準備嗎?魯書記會怎麼想我們!”
五個老禿驢都是神色極爲難看。
做爲感業寺的元老,他們想來都知道晦清和省委書記魯方巖的關係。
感業寺能快速發展壯大,與晦清的深厚人脈背景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晦清死了,他們本來就在擔心人走茶涼的問題,這要是讓來人看到他們爲了爭奪晦清執禮弟子這個身份鬧得不可開交,想來這茶是要涼得更快了,弄不好直接就冰點了。
不過他們明顯還在猶豫。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他在猶豫的時候,晦明直接替他們做出了決定。
“所有僧衆馬上回歸大雄寶殿,準備法會事宜,蘇嶺,跟我們去換身衣服,準備執禮!師兄,還請你們先去大雄寶殿主持一下場面,我這邊安排好蘇嶺就過去!”
晦明一連氣安排下來,在場僧衆短暫猶豫之後,開始按他的安排行動。
那五個老禿驢也猶猶豫豫地站起來要走。
法本一看就急了,“等下,他還沒拿起佛珠來呢!”
他的心情我能理解,兩百萬已經出去了,總不能虎頭蛇尾讓我矇混過關吧!
馮甜跑過來拉住我的手催促道:“快撿起來跟晦明大師走,磨蹭什麼?”
有她這句話,我就心裡有底了,一擡手輕輕鬆鬆就把佛珠撿了起來。
法本眼睛都快從眼眶裡瞪出來了。
馮甜哈哈一笑,把手中的經書塞給我,又讓我撿起木魚,拉着我就跟晦明往東側的佛殿跑。
跑得稍遠一些,我終於忍不住問:“這是什麼情況啊?你們是怎麼做的手腳?”
馮甜簡單地說:“想撿起佛珠,必須得跟晦清修佛的心經同步才行,沒有這本經書,誰也別想拿起那佛珠!這個設計太高端太複雜,跟你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這麼說吧,你就認爲是晦清選定了你就可以了!實際情況跟這個差不多,我們兩個充其量就順勢做了點手腳。”
“你們兩個?”我看了看前面跑的晦明,又看了看馮甜,“我昏了之後,你們不是光忙着送我去醫院吧。”
馮甜理直氣壯地說:“救護車上山得花一陣子時間呢,我就和晦明簡單達成了一個協議,怎麼樣,效果不錯吧。放心,這協議,我絕對沒有喪權辱國,佔盡便宜!你命都丟了三分之一,我怎麼也得多爲你討些利息才行。”
靠,我醒的時候看她哭得稀里嘩啦,還真以爲她全部心思都掛在我身上呢,趕情人家感動之餘,也沒忘記撈好處啊!
不過有些話現在也法子說,只能忍着。
跟晦明進了偏殿,晦明找出件僧袍來讓我換上。
馮甜當時就急了,“不說了不用他出家嗎?穿僧袍幹什麼?你可別趁機出妖蛾子啊!”
我也趕緊說:“我絕對不當和尚!”
晦明解釋道:“執法弟子也是弟子,佛門弟子就算是俗家居士,在辦法事的時候也是要穿僧袍的,而且這是晦清師兄的僧袍,魯書記肯定認得,穿上有加成效果!”
馮甜立刻倒戈一擊,“那就快穿上吧,用不用再剃個光頭啊,燒戒疤就別了,那真成出家了。”邊說邊動手動腳要來扒我的衣服。
晦明忙說:“來不及了,別脫了,套上就上行!”
我看他催得這麼急,也不敢多發表異議,趕緊把僧袍套在身上。
晦明接着又拿出個木製托盤來,讓我把佛珠和木魚放到托盤上,旋即對馮甜說:“這場合你去不合適,就先在這裡休息一下吧。”
馮甜點頭應了,又對我說:“表情沉痛點,會說點話,怎麼肉麻怎麼說,晦清怎麼對你好就怎麼說,記住沒有?”
晦明連忙說:“這可不行,魯書記要問的話,就實話實說,不然事後讓他知道了真相,那可就適得其反了!”
要不說我這腦子不夠用呢。
到現在我終於有些明白馮甜爲什麼非要讓我做這個執禮弟子了!
收拾利索,我跟着晦明急匆匆趕到大雄寶殿,遠遠就聽到誦經吟唱,鐘磬敲擊,往大雄寶殿裡一瞧,香菸繚繞,所有感業寺的禿驢都換了法事的僧袍,尤其是那五個老禿驢,一人一身大紅袈裟,盤坐佛前,氣度不凡。
晦明帶我繞到如來佛像後面的一個小房間。
房間裡沒什麼東西,就擺放着一個小香案,案上放置着一個托盤,托盤裡有十幾塊色彩斑瀾的珠子。
托盤前面是香爐,插着五隻線香,已經燒到一半。
晦明讓我跪在香案前的蒲團上,佛珠捏手中,木魚放身前,敲木魚轉佛珠還得唸經。
我又不是禿驢,哪會念經啊,趕緊嚮晦明請教,晦明就說:“不是有金剛經嗎?拿出來唸啊!用轉佛珠的手拿經書,木魚不能停敲!有什麼動靜也不要停下來,就算是來人主動跟你說話也得唸完一段才能停下來,知不知道!”交待完,急匆匆走出去了。
我呆了片刻,掏出那本金剛經,翻開來一看,每個字都是一筆一劃,寫得清清楚楚,字跡鮮紅,隱隱間還能聞到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
刺血書經,以前只在小說故事裡聽說過,沒想到我竟然還能有親眼見到的一天。
摸着經書上的血字感慨片刻,就趕緊念起來。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衆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鉢,入舍衛大城乞食……”
敲一下木魚念一句經文。
說也奇怪,剛開始唸的時候,我還心思紛亂,但唸了一會兒,居然就心平氣和,淡定異常,而且很有種心情順暢的美好感覺。
這經書有點意思!
對了,晦清掛之前還說讓馮甜每晚睡前念這個金剛經就能暫時控制噩夢,今晚回去就給她試一試,要是能成的話,那就不用天天晚上鑽我懷裡睡了,這事兒對我來說太過折磨了。
我這正念得起勁呢,就見聽身後門響,接着有雜亂的腳步聲響起,不知似乎有很多人走了進來,我緊記着晦明的交待,只管低頭唸經,不管來人是誰。
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這就是燒出的舍利嗎?這麼多啊!”
舍利?托盤上那些彩色珠子嗎?
靠,我還以爲是玻璃珠呢,早知道是舍利這麼稀罕的玩意,趁剛纔沒人在,我先揣兩顆好了,想來晦清禪師那麼大度的人,是不會在意這點小事兒的。
就聽晦明說:“正是。晦清師兄坐化前曾叮囑我們必須當夜焚化他的遺蛻,當時貧僧還有些不解,誰知火化中到一半,突然天降雷霆,連續劈入火中,待到火熄,不見骨灰,只有這十餘枚舍利子!”
那個渾厚的聲音就頗爲感慨地說:“晦清大師一生正直無私,光明正大,有舍利留世也算是對他一生功業的肯定了。這個小夥子就是晦清臨終前指定的那個執禮弟子嗎?起來讓我看看。”
我記着晦明的話,沒有立刻就站起來,而是把一句經文唸完,又敲了一下木魚,趁着清脆的木魚聲繞室不絕方纔站起來,轉過身。
這一轉身,就看到了身後站着的那人。
其實我身後站了很多人,晦明,那五個老禿驢,還有一大幫西裝革履的男男女女,但我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卻只注意到這個人了。
這人氣場太強,往那裡一站,什麼都不用做,只要不瞎都能立刻看出來他就是整個場面的中心與焦點,別人都只是配角。
這是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也就五十出頭的樣子,腰背挺直,膚色黝黑,一張國字臉不怒自威,一看就是久居上位的人物。
當然了,更主要的是這位的臉我經常在本地新聞裡看到,本省一把手,省委書記魯方巖!
當兵多年養成的習慣讓我下意識把腰板挺得筆直,昂首挺胸往那裡一站。
魯方巖眼神就是一亮,“小夥子精氣神不錯,叫什麼名字啊?”
我立時啪地打了個立正,大聲回答:“報告首長,我叫蘇嶺!”
吼完我才意識到不對。
尼瑪,當兵當出來的毛病,把人當成檢閱的部隊首長了。
也怪這人身上氣勢太強,讓我不自覺就帶入角色。
魯方巖稍有些意外,“當過兵?不錯!哪個部隊的?什麼時候復員的?”
算了,將錯就錯吧,要是現在再改成阿彌陀佛,叫聲施主,那不是更古怪嘛。
我乾脆地說:“報告首長,我是去年剛復員回鄉的,所屬部隊是保密單位,不能透露!”
“保密部隊的啊……”魯方巖點了點頭,“怎麼回來出家了?”
我一聽這話,大吃一驚,臉色當時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