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冰華並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眼神複雜的看着我,良久之後才說了一句:“只要你願意付出一定代價,成爲陰陽師,並不是什麼難事。”
我深以爲然,想成爲陰陽師肯定不是那麼隨便的事情,經常跟鬼物打交道,至少也需要有足夠的膽量,而且以後再也不可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不過我的狀況,就算不成爲陰陽師,以後也少不了跟鬼物打交道,生活已經徹底被毀掉,根本說不上什麼代價不代價。
任冰華家在市區一片未拆遷的老住宅區內,獨門獨院,看起來很氣派。尤其是門口兩個大石獅子,看起來威風凜凜,要擱以前,絕對算是大戶人家。
在路上任冰華跟我簡單介紹了一下她家裡的情況,當年任家也是富甲一方,一百多年前,任家老祖宗還跟朝中某位重臣關係莫逆。
或許真正有實力的陰陽師,都能趨吉避凶,所以任家屹立百年,如今依然算不上衰敗。即使是在如今這個大肆批判“封建迷信”的年代,他們家還敢頂着陰陽師的名號,混的風生水起。
“花花,說實話,你們家的人是不是都跟你一樣掉進錢眼裡,所以才能積累這麼多的財富?”我突然很好奇的問道。
進了門之後,越是仔細觀察,我越心驚。他們家是老式的四合院,院子至少也有四五百平,這樣一套老房子,賣出去少說也值個上千萬。
而且她們家的內部裝修雖然一點都不現代化,可是古香古色的,很有氣質。牆上掛的那些字畫和桌上擺的擺件看起來都很牛的樣子,就算只是工藝品,也肯定價格不菲。
任冰華白了我一眼:“你再多說一句,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我訕訕一笑,她在這裡有主場優勢,顯然她是敢說到做到的。我沒再吭聲,跟着她來到客廳內,她去了後院叫人,我自己留在這裡東張西望的打量着。
漸漸的,我發現這裡有點不對勁,好像除了電燈之外,幾乎沒有任何現代化的家電。什麼電視機,空調,飲水機之類的日常家用電器,她們家都沒有。
大概過了幾分鐘,一位鶴髮童顏的老者走了出來,任冰華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不用說,我就知道這肯定就是正主。
“爺爺好!”我趕緊恭敬的喊了一聲。
任冰華的爺爺氣色很好,看起來不像是六七十歲的人。相比之下,我爺爺整天渾渾噩噩的,看起來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同樣是六七十歲,簡直能讓人把他當成是八九十歲的老頭。
“吳天,你瞎叫什麼?叫老爺子就行了,以後你要是真拜入任家門下,就得叫師祖。”任冰華呵斥了一聲。
我剛纔真沒瞎想,只是覺得以他的年紀,叫聲爺爺,很正常,沒一點佔任冰華便宜的心思。
任老爺子擺了擺手,面帶笑意的看着我:“無妨,叫爺爺也沒什麼。你父親,是不是吳法?”
很奇怪,這麼大年紀的人,眼神卻無比清明,那麼直直的盯着我,讓我感到非常親切。他的話,讓我有些疑惑,難道他認識我爸爸?
我爸叫吳法,我叫吳天。連起來就是無法無天,小時候我沒少因爲這名字被小夥伴嘲笑,不過我爸卻很自豪,覺得這纔像父子倆的名字。
我沒怎麼跟任冰華提過我家裡的是,不過想必她也通過警察,把我家調查了個底朝天。所以當老爺子說出我爸爸名字的時候,我沒有太吃驚。
只是老爺子的語氣很和善,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提到我爸爸名字的時候,似乎還夾雜着一些感情。
沒等我開口,任冰華已經皺起了眉頭,問道:“爺爺,你認識吳天的父親?我好像沒跟你提過他家人的情況。”
我渾身一震,盯着任老爺子,想從他口中聽到答案。我的心臟在劇烈的跳動着,十幾年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跟父親有關的消息。
老爺子深吸了口氣,看了任冰華一眼:“我曾與吳天的父親吳法有過幾面之緣,二十二年前,他來找過我,讓我出手改變吳天的命格。”
聽了老爺子的話,我欣喜之餘,又有些失望。二十二年前,那就是我出生的那年,那時我爸還沒有失蹤。
“在聽到你告訴我遇到百鬼纏身命格之人時,我就猜到有可能是吳法之子。百鬼纏身的命格實在太少見,萬中無一。當年鼎盛時期,我也無法改變他的命格,只能建議吳法想辦法佈下護體靈符。沒想到,後來他真的做到了。”
老爺子很是唏噓,眼神中滿是追憶之色。想到當年老爸爲了我的安危四處奔波,我心裡暖暖的,他真的不是不愛我,可是他到底爲什麼會離開我們?
“老爺子,我爸已經失蹤十二年了,他後來有沒有來找過你?你有沒有他的消息?”我很激動的問道。
老爺子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眼神竟然有瞬間的飄忽,很快又恢復了冷靜。沉默了片刻之後,冷聲道:“從二十二年前那次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
不,他肯定是在騙我。剛纔他還說跟我爸有過幾面之緣,可按照剛纔的說法,我爸只在二十二年前來找過他一次。他的話,前後矛盾。
“老爺子,我求求你了,如果你有我爸爸的消息,就告訴我吧。十二年了,他一走就是十二年,連我奶奶去世的時候都回家看一眼。他……還在不在人世?”
我的聲音都顫抖着,帶着一絲哭腔。說實話,我有很多次覺得老爸說不定是遇到了什麼意外,不然他不可能這麼多年都不回去看一眼。
我潛意識裡,覺得任老爺子肯定是知道些什麼,至少他也在我爸失蹤之後的那段時間裡,見過我爸。
老爺子嘆息了一聲:“就衝吳法叫我一聲世叔,我也會把你當自己的孫子看待。以後你就留在任家吧,我只能告訴你,你爸爸早晚有一天會回來找你。我希望,在他回來之後,還能看到你安然無恙。”
“什麼,你說我爸還活着?他真的還活着?”
我的情緒完全失控了,簡直想衝上去拽着任老爺子仔細的詢問一番。他果然知道我爸的消息,可他爲什麼不直接告訴我?
“吳天,你幹什麼?冷靜點!”任冰華擋在了我的前面。
我根本冷靜不下來,大聲嚷道:“你懂什麼?我爸還活着,他走了十二年,我們全家都以爲他死了!現在你爺爺告訴我,他還活着,你讓我怎麼冷靜的下來?”
“活着又怎麼樣?活着不能回來,那跟死了又有什麼兩樣?”任冰華突然冷冰冰的甩出這麼一句。
我很詫異的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的眼神中滿是怨恨,沒錯,她在用充滿了怨恨的眼神盯着我。
我瞬間就懵了,也顧不上跟她吵,她爲什麼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以我對她的瞭解,這種時刻,她就算不來安慰我,也肯定不會落井下石啊?
“任冰華,你什麼意思?我需要一個解釋,如果你是在侮辱我父親,別怪我翻臉!”
她的表現很不正常,我也不知道是那句話惹毛了她。她的眼神冷冰冰的,看得我心裡發毛,就算我說錯話,她也不至於這麼仇視我吧?
任冰華沒應聲,冷笑着看了任老爺子一眼:“爺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十年前來找我爸的那個人,就是吳天的父親吳法吧?”
任老爺子的臉色瞬間就變了:“花花,你……”
“行了,別解釋了。你們兩個在這認親戚,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真好笑,你又多了個孫子,那我這個孫女,是不是更沒有存在了必要了?”任冰華對她爺爺,也沒有絲毫客氣的意思。
我聽的一頭霧水,這怎麼又跟我爸扯上關係了?我爸十年前也來過這裡?
“花花,你要諒解你爸爸,他不是……”任老爺子好像瞬間老了十幾歲,說起話來也底氣不足。
任冰華一臉嘲諷:“我諒解他,可是誰來諒解我?誰來諒解我媽?”
我整個人都傻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剛纔我就覺得任冰華好像跟她爺爺的關係不是很親密,她對老爺子只有恭敬,沒有親暱。沒想到,轉眼的功夫,兩個人就吵的不可開交。
可是他們的家庭矛盾,怎麼會扯上我爸?任冰華肯定是對我爸有什麼誤會,現在連我也一塊怨恨上了。
“任冰華,你才應該冷靜點吧?有什麼誤會,咱們說出來就好了,老爺子畢竟是你爺爺。”我勸道。
任冰華一甩手,差點讓我摔個屁股蹲,聲音無比冷漠:“你沒有說話的資格,早知道十年前那個人是你爸爸,我根本不會插手你的事情。都是你們,是你們毀了我的生活!”
她這句話,連老爺子也一塊指責進去了。老爺子一臉落寞,嘴巴張了張,卻始終沒能說出什麼話。
“恭喜你,爺爺,你找到了一個好孫子。吳天,也恭喜你,你很快就會知道你爸爸的消息。不過,你以爲這樣就能改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