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吃我的供品!”烏鴉氣急敗壞地朝宋衍面門抓去。
“一個蘋果而已,別那麼小氣嘛!”宋衍連忙躲開烏鴉的爪子,繞着殿內跑起來,“再說這都好幾天了,再不吃就爛了……”
“爛了也是我的供品!”
烏鴉追上宋衍後,照着他腦袋就抓了一下。宋衍的髮帶被抓開,一頭長髮瞬間披散下來。
“我賠你還不行嗎?我現在渴,借一個蘋果先!”宋衍也不逃了,嘴裡叼着蘋果,伸手去梳理自己的頭髮。
烏鴉不再追他,落到供桌上,盯着他看。
宋衍將長髮挽成髻後,彎腰去撿掉在地上的一字巾,結果嘴上的蘋果沒咬住,掉到地上咕嚕嚕滾出好遠。
宋衍一邊用一字巾繫緊髮髻,一邊遺憾道:“才吃了一口就掉了,唉……”
“報應!讓你偷吃我蘋果!”烏鴉狠狠白了他一眼。
“廟裡的供果不都是供上幾天後,趁腐爛之前撤下來吃掉嗎?不然浪費食物啊!”宋衍走過去將蘋果撿起來,見上面沾了好多灰塵,只好往外走去,“洗洗估計還能吃……”
他剛一腳跨出門檻,就察覺背後有東西裹挾着勁風襲來。他反應迅速,立即回身用手去擋,結果就發現是一隻蘋果撞進了手心裡。
宋衍詫異地看向烏鴉,烏鴉邊低頭梳理羽毛,邊哼道:“髒了還能吃嗎?又不是豬!”
宋衍咬了一口新得的蘋果,點點頭說道:“也對。”然後用力一揚手,將那隻沾滿灰塵的蘋果扔到了院牆外。
見烏鴉不生氣了,宋衍咬着蘋果笑眯眯地走近它,說道:“就知道你是個好神仙!上午謝謝你啦!”
烏鴉輕哼一聲,並未理他。
宋衍繼續說道:“我剛纔練的那兩下怎麼樣?有沒有進步?上次在夢裡被你追着跑,你那麼厲害,指點一下唄!”
烏鴉望着他眯了眯眼睛,強硬地拒絕道:“想得美!”
“那好吧,我自己瞎練吧。”宋衍故意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時,正巧外面王居士說了一聲“楊道長,您回來了?”,宋衍立即扔了手中的蘋果,急匆匆地跑出殿去。
烏鴉明顯一愣,望着他離開的背影,眼睛不由地眯了眯。
“師父!”宋衍跑到院子裡,正好遇上往這邊走的楊道長。
楊道長衝他微微一笑,問道:“昨晚還好嗎?”
“還好!”宋衍脫口答道,轉念一想,又補充了一句,“中間有點小插曲,不過已經順利解決了!”
楊道長望了正殿一眼,然後朝宋衍點點頭,說:“走吧,回房試試你的新鞋襪。”
宋衍接過師父手中的包裹,跟着師父一起往後院走去。
“你的道袍得過幾天才會做好,你先穿我的舊衣服吧。”楊道長極爲慈愛地看了宋衍一眼。
“徒兒喜歡穿師父的衣服!”宋衍說得自然,笑得也自然,實在是因爲他對師父的崇敬之情溢於言表。
楊道長其人,不僅仙風道骨一表人才,更是品德高尚行爲端莊之人,凡是接觸過楊道長的人,無不豎起大拇指。
在宋衍心裡,師父就像天上的太陽一樣耀眼,是能帶給他光明、溫暖和希望的存在。
回到臥房後,宋衍穿上了新鞋襪,發現完全合腳,更是樂得合不攏嘴。這可是師父親自下山買給他的!
楊道長見他很開心,便笑着望了他一會兒,待他笑得差不多了,纔開口問道:“昨晚又沒睡好嗎?”
他昨晚其實可以先回山,今早再下去辦剩下的事,但他覺得宋衍若想待在山上,總要有獨立的時候,所以才一狠心,等到今天下午纔回山。
宋衍簡單把昨夜的事講了一遍,又把上午如何善後的事也講了一下。
楊道長早已蹙起眉頭,聽他講完後,不由問道:“你是說,山神不僅照拂你,還讓你看見真容了?”
“對啊!”宋衍認真點頭道。
楊道長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在這廟裡待了快二十年了,別說看見山神,連和那隻烏鴉都沒有正式接觸過。
他不明白,爲什麼三年前山神一直嚇唬驅趕宋衍,如今卻又總是幫助宋衍,難道這和是不是正式弟子有關?山神是看在三清的面子上?那爲什麼自己從未得到過山神的任何指示?
想不明白就不硬想,修道之人講究道法自然。於是楊道長不再糾結此事,對宋衍說道:“有山神照拂也好,以後師父若是回不來,你也不至於一個人守不了這座廟。”
“師父,您別總說回不來的話好不好?神婆過陰都能回來,難不成您去的地方比陰間還可怕嗎?”宋衍一連幾次聽見師父說這種話,心內難免擔憂起來。
楊道長伸手摸了摸宋衍的腦袋,微笑道:“好,不說了,爲師會準備妥當後再出發,然後順利歸來!”
“師父,您不告訴我,也不用我幫忙,是不是嫌我修爲太低,不中用?”宋衍擡眼小心翼翼地問道。
楊道長沒生氣,只是再次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說:“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我因爲一樁心事才上山學藝拜入道門,如今已過四十,該去解決此事了。若過了壯年,我怕是沒有能力和膽量再去面對了,那剩下的歲月就只有悔恨和自責了。”
宋衍知道師父是下了決心要自己去了結心願,無法再勸,只好說道:“師父,雖然別的我什麼也幫不上,但您放心,廟裡我會打點好一切,我自己也會勤學苦練不給您丟臉,我會……”
“宋衍,”楊道長打斷他的話,望進他的眼底,語聲凝重,“你是修道之人,心裡只要想着道即可,不要被廟宇或任何事困住。大道纔是你的方向,其餘都是過眼雲煙,是你修道之路的歷練。你和常人不同,你天生就有道根,懂嗎?”
楊道長第一次見到宋衍時,就看出這孩子與衆不同,定是揹着大因果轉世的。他曾偷偷給宋衍算過一卦,結果什麼也算不出來,彷彿是命運被天道遮掩了。既然與衆不同,定能修出不一樣的道來,楊道長堅信這一點。
宋衍沒想到師父竟然對自己寄予瞭如此高的厚望,愣了半天才回道:“師父教訓的是,弟子一定謹記在心!”
***
接下來的幾天裡,宋衍都一門心思地練習功法、術法,沒有再去和烏鴉扯皮。楊道長考校他的學習成果時,他果然把秘籍上的法術練了個純熟。
楊道長很滿意他的進度,於是又傳了他一些只屬於本門的一些秘法、咒術,並叮囑他除了子孫和徒弟不得外傳。宋衍一一答應後,又開始專心修煉起來。
楊道長這天吃過早飯又下山了,一是去裁縫鋪取宋衍的道袍,一是去辦些相關手續。他沒有告訴宋衍的是,他要把整座廟宇的產權留給宋衍。
這座山神廟和其他道觀寺廟不同,產權不歸屬於任何單位,而是屬於廟主的私產。當年方道長在附近村民的幫助下蓋起了這些房子,建房前是拿到了建房手續的,產權自然歸方道長個人。正是因爲這裡屬於私產,所以某個特殊年代裡,纔沒人敢上山來砸神像,廟裡的一切都得以保存完好。
方道長一輩子沒有婚娶,自然也沒有子嗣,羽化前把房產贈給了唯一的徒弟楊道長。
楊道長之所以這麼着急地想把房產留給宋衍,是因爲前兩天下山給宋衍辦理道士證遇阻,宋衍還不到十七歲,辦道士證得年滿十八週歲才行。他怕自己一去不回,宋衍自己撐不起整個廟宇和門派,便想着至少得讓他先成爲這裡的主人才行,於是決定把產權過戶給宋衍。他今天下山就是打聽這個,看看需要哪些手續。
宋衍聽師父說晚上會回來,便沒有多想,繼續修煉功法去了。
下午廟裡來了位香客,這還是宋衍上山後頭一次遇到來上香的善信。
當時是劉居士在正殿值守,陳居士在偏殿值守,宋衍則在臥房裡研習師父新教的法術。他正看得入神,就聽見劉居士在外面喊道:“宋道長,有香客求見!”
宋衍一聽,忙放下書走出去,問道:“找我?”
劉居士說:“他本來要找楊道長,我告訴他楊道長不在,他就問廟裡還有沒有能給他指點迷津的人。我和陳居士沒啥文化,所以我就過來找你了。”
“走,過去看看。”宋衍說罷,跟着劉居士往前院走去。
來的香客是個膀大腰圓的壯漢,剔了個炮頭,戴了條小指粗細的大金鍊子,看着像是混□□的地痞流氓。
那男子聽見腳步聲回過身來,在看清來的是個歲數不大的小道士後,明顯驚訝了一下。
宋衍雖然年紀小,但長相俊雅、行止端莊,他雙手結成道印,衝男子抱拳道:“福生無量天尊!請問這位善信,找小道何事?”
男子見這小道士不卑不亢、氣度不凡,便不敢輕視,也抱拳回禮道:“道長好,我叫劉剛,這次上山確實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