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冤魂的話把我們說的一愣。之前聽郝老頭講他們那批人無緣無故一點點的死掉,我們以爲有什麼實力強大的妖物。但是真沒想到,居然是一個陣法,而且這陣法是人爲設置的。
郝老頭問瘦子:“當初,就是這陣法把咱們殺死的?”
瘦子點了點頭:“這陣法很強大,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催動起來。陣法一旦開動,我們的世界就紊亂了,我們什麼也察覺不到,只能被人家牽着鼻子走。不僅僅有陣法中的怨魂出來殺人,還有我們自己,自相殘殺。”
郝老頭聽得呆了,看樣子,是回憶起來在這裡的那恐怖的幾夜。
吳老頭指了指郝老頭,對着那些冤魂說:“我和郝老頭的輩分差不多。各位聽我良言相勸,給我們點面子。讓我們過去。大家都是爲了找到奇才,解除千年的詛咒。沒有必要起內訌吧。”
郝老頭和這些冤魂是朋友。吳老頭又說得入情入理。我心中一陣喜悅,看來,今天這事,能和平解決了。
沒想到,瘦子冷笑一聲:“吳老頭,當初我們一百多人,有一大半都是活了快一百歲的老妖怪,論道術精深,你們比得了嗎?”
吳老頭搖搖頭:“比不了。”
瘦子又問:“論找到奇才的決心,你們比得了嗎?”
吳老頭步步退讓:“比不了。”
瘦子步步緊逼:“論人多勢衆,你們比得了嗎?”
吳老頭又搖搖頭:“比不了。”
瘦子仰天大笑,那些冤鬼也跟着大笑,一時間笑聲連成一片,把我們包裹在這中間,聽得人毛骨悚然。
只聽那些冤鬼忽然三言兩語的說起來:“反正你們到了地方也是個死。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把身體留下來,讓我們有所依憑,早日脫離這裡……”
我們幾個人臉色大變,聚攏在一處,手裡拿着桃木劍向四面八方看着。
那些冤鬼的聲音變得整整齊齊,紛紛說道:“留下身體,留下身體,留下身體。”然後黑壓壓的一片,衝了過來。
紙紮吳和郝老頭聲嘶力竭的勸說,然而,他們兩個的話在幾百個冤魂的聲音中很快就湮沒了。
我看着越來越近的冤魂,焦急的問紙紮吳:“怎麼辦啊?”
紙紮吳還沒有說話。不知道誰發了個暗號,那些冤魂像是潮水一樣涌了過來。
紙紮吳咬了咬牙:“還能怎麼辦?殺。對準心臟。”
然後,他提着瘦子的桃木劍,在身前砍殺起來。
我們幾個人圍成一圈,又陷入漫無目的的殺戮中。這一次砍殺變得很絕望,這些冤魂的實力我們已經領教過了。失敗,只是時間問題,被他們奪走身體,也是時間問題。
紙紮吳殺了一陣,忽然指着兩個人喝道:“你們兩個已經得到身體了,還不快走?趟這一趟渾水乾什麼?”
他所指的兩個人,正是奪得瘦子和胖子身體的那兩位。
這兩個人絲毫不爲所動,冷笑一聲:“咱們這些冤魂,難兄難弟的,不能只爲自己着想,也得替其他人想想不是?先富帶動後富,把你們這些人全都留下來再走吧。”
說完這話,他們又發動了一輪更加猛烈地攻擊。
紙紮吳和郝老頭一個只有半片魂魄,一個本來就虛弱,很快就頂不住了。而我和無雙大汗淋漓,手腳發軟,握在手裡的桃木劍簡直重逾千斤,即使提起來都感覺精疲力竭。
極度的疲憊與恐懼,讓我陷入絕望中。然後,我感覺身前幾道黑影一閃。緊接着,像是有人在向我身體裡面鑽一樣。
我只感覺全身脫力,張張嘴,卻什麼也喊不出來。我倒在地上,使勁卡着自己的脖子。
我能感覺到,一個魂魄,正沿着我的耳朵,鼻孔,眼睛,慢慢的侵蝕到我的身體裡面。
我艱難的舉起桃木劍,費力的砍下去。我的臉火辣辣的,而那魂魄的力量也減弱了一份。
我躺在地上,無聲的揮劍自殘,而那魂魄終於被我消滅了。只不過,冤魂太多了,我殺了一個,有另一個攻過來。
我的桃木劍砍在自己身上,唯恐力度不夠,不能震懾住這些冤魂。
忽然,我腦子裡一驚。我想起郝老頭的話來。他的那些道友,個個身上帶着劍傷,死於非命。難道,他們都是像我這樣,把自己砍死了嗎?
一瞬間,我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命運。但是沒辦法。我這把劍,沒有辦法停下來,一旦停下來,身體就不是我的了。
我感覺自己越來越虛弱,不知道是因爲失血過多,還是因爲冤魂太強大。我的劍舉不起來了。算了,死就死吧。算了,身體被奪走就奪走吧。
我這樣想着,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這時候,我聽見胖子的聲音:“不好,到時間了,陣法要啓動了。”
然後是瘦子的聲音:“快走。”
這兩個人說了兩句話之後,我忽然感覺身上一輕,那些冤魂好像不見了。
我睜開眼,勉強的坐起來,發現周圍一片鬼哭狼嚎的聲音。那些魂魄貼在地上,使勁的掙扎。但是有一股力量,把他們生拉硬拽得拉了下去。
這時候,我聽見有兩個悽慘的聲音:“許由,快救我們。”
我回頭,看見紙紮吳和郝老頭像是陷在沼澤裡面一樣。地面上只剩下一半身子。他們兩個互相攙扶者,一臉急切的望着我。
我隨手抓起掉在地上的桃木劍,遞了過去。
紙紮吳和我訂了血契,倒很容易的回到桃木劍裡面了。而郝老頭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掙扎着,兩手揮舞:“許由,符,用招鬼符。”
我欲哭無淚:“郝師叔,我不會畫啊。”
郝老頭最後的表情簡直要失望死了。他咧了咧嘴:“你師父是哪個混小子?”
我還沒說話,郝老頭就消失在地面上了。
我怔怔的坐在地上。徒勞的喊着:“師叔,師叔?”
郝老頭再也沒有聲音了。
我只能自欺欺人的衝着地下喊:“師叔,等我們找到幕後主使,把陣法破了,就放你出來啊。”
我正在這說廢話。我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一陣呼喝聲。
我回頭,看見瘦子和胖子正打算逃跑,而滿身是血的無雙舉劍擋在他們面前。
我從地上坐起來,一瘸一拐的向這兩個人走過去。
胖子和瘦子冷冷的看着我們兩個:“這兩具身體我們只是用一下,只要出了陣法的範圍,馬上還你們。”
無雙根本不跟他們兩個商量,手裡的桃木劍使勁一揮,刺了過去。瘦子的和胖子無奈,只得和無雙打了起來。
我全身都是自己割出來的傷口,每走一步都疼得吸冷氣。但是仍然舉着桃木劍衝了上去。
我和無雙第一次見到胖子和瘦子的時候,就曾經和他們打過一架。我記得瘦子武藝精湛,而胖子比我還差勁。
有着以前的經驗,我專門挑上了胖子,和他一對一單挑。
這樣打上之後才發現。胖子根本不是什麼善茬,他赤手空拳不假,但是二百多斤在那放着,時不時他就要用龐大的身子向我撞過來。對於我的桃木劍刺在他的身上,他也根本不在乎。
很快,我就被這小子給撞得倒在地上。胖子壓在我身上,滿臉猙獰:“讓你小子管閒事,今天我就送你上路。”
我見他動了殺機,心中駭然,不由自主說道:“咱們可是同門,都是修煉道術的。”
胖子兩隻手卡着我的脖子,根本不理我這句話。
我滿臉漲紅,兩隻腳亂蹬。忽然,聽見瘦子一聲慘叫,看樣子,已經被無雙給殺了。
緊接着,無雙的桃木劍遞了過來,向胖子刺去。胖子不得不騰出一隻手來,去擋住無雙的劍。
我趁着這個空當,伸出右手,使勁的按在胖子的臉上,打算把他推開。
右手中指上的傷口並沒有癒合,血跡仍然一點點的滲出來。這根手指不偏不倚,正好按在了他的太陽穴上。緊接着,胖子一聲慘叫。
這身子仍然坐在我身上。而那道黑色的魂魄像是很畏懼一樣,居然從身體裡面偏離出來,似乎躲着我指尖的鮮血。
無雙就趁着這個機會,桃木劍猛地刺過去。
那道魂魄慘叫了兩聲,然後,化作無數碎片,消散在空中了。而胖子的身體,像是失去了支撐一樣,如同一座肉山,猛地拍下來。
我被砸的七葷八素,用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將他推到一旁。然後,鑽了出來。
無雙坐在我身邊,頭髮散亂,面色蒼白,嘴脣上都是血跡,她咧着嘴衝我笑,滿臉的得意:“許由啊,我又救了你一次。”
我眼冒金星,喘了一口氣:“我從棺材鋪把你偷出來,你就開始欠我了。這幾次,就當是利息吧。”
說完這話,我實在沒有力氣了。一仰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忽然,我聽到一陣腳步聲,然後,是一個人影,慢慢的向我們走了過來。
無雙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喊:“許由,你快點拿劍,站起來,又來人了。”
我掙扎了兩下,手腳都軟了,哪裡還站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