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是全人類的公敵,但是方丈能把騙人演繹的如此優雅,簡直是一場藝術了。
眼看老闆娘被方丈鎮住,我趁機問道:“老闆娘,你給我們說說,那棺材鋪到底怎麼回事?”
老闆娘連連點頭,坐下來說:“既然大師你看出來了,我就給你們說說。”
我點點頭,催促她:“快說。”
老闆娘看了看周圍低頭吃飯的人,然後說道:“那個棺材鋪不知道在那呆了多少年了。我們村的人死了一茬又一茬。棺材鋪始終買棺材。據說裡面住着一個啞巴,但是十天半個月也不見他出來一趟。”
我默默的點頭:“還是個宅男。”
老闆娘看了看方丈,緊張的說:“本來棺材鋪那種地方晦氣,我們大不了討厭那裡,倒也不至於怎麼樣。關鍵時候來,有人說在那裡見到鬼了。”
我一聽這話,連忙伸長了脖子,仔仔細細的聽。
而方丈,平時咋咋呼呼二了吧唧的,今天倒是很有職業道德,一直道貌岸然,把個和尚裝的惟妙惟肖。
老闆娘接着說道:“有一天晚上,我們村一個老頭,得了重病,也不知道是什麼癌,反正醫院也治不好,乾脆拉到家裡來等死。癌症你們知道嗎?每天疼的鬼哭狼嚎,吃不下飯。也就半個月的工夫,瘦的皮包着骨頭,只剩下四五十斤。哎,這心軟的人看見了啊,都得回去偷偷掉淚。”
我連忙催促道:“後來呢?這老頭見到鬼了嗎?”
老闆娘點了點頭:“這老頭是個好人。好的時候樂善好施,大家都和他親近。結果臨了臨了,不知道怎麼想不開,估計是被這個病折磨的太難受了。偷偷從家裡拿了一瓶農藥,想要尋死。這老頭是好人吶,臨死都不想麻煩別人。死了的人都要去土地廟報道,這老頭就想,我也別去別的地方了,就在土地廟前面死吧,讓土地爺也省點事。
“這老頭慢慢的往土地廟走,走了兩步,正好從那棺材鋪經過。忽然就有人叫他。老頭回頭一看,是熟人,正在棺材鋪裡面,趴着牆頭和他說話。老頭還奇怪,怎麼這熟人大晚上的在棺材鋪呢?兩個人說了幾句,那熟人忽然把腦袋縮回去了,就再也看不見了。
“這老頭搖了搖頭,接着向土地廟走。走了兩步之後,發覺出不對勁來了。剛纔這熟人,好像是幾天前死了的。這下,老頭嚇壞了,也顧不得自殺了,連忙跑回家裡,把這事跟家人說了。也幸好是這麼一回,大家發現老頭想尋死,把他看得更緊了。不過可惜,過了幾天,他還是去那邊了。哎,大家都說,快死的人陽氣不足,就能見鬼。”
我點了點頭,又有點懷疑的問:“會不會是他看錯了?”
老闆娘搖了搖頭:“後來我們發現,不論白天還是晚上,五歲以下的小孩都不能接近棺材鋪,走的近了那些孩子就哇哇的哭,能一直哭暈過去。老人們都說,小孩還沒有長成,所以能看見鬼。這些傳言越來越邪乎,大家就漸漸地想搬走了。”
我撓撓頭:“你們也不想進去看看,裡面有什麼?”
老闆娘一瞪眼:“誰敢進去看啊。我們倒是請過捉鬼的先生。人家根本就不來,一聽說是這裡,都說躲着還來不及呢。哎,要不是家在這裡,捨不得老輩裡留下來的這些東西,我也搬走啦。”
聽到這裡,我不由得有點發愁了。
這棺材鋪果然有問題,這一點被證實了。但是據老闆娘所說,沒有道士敢到這裡來,這是我們始料未及的。那些道士水平比我高的多。他們都不敢碰,我今天在這折騰,這不是找死嗎?
老闆娘說完了,並沒有打算離開,反而眼巴巴看着方丈:“大師,你願意幫我們把鬼捉了?”
方丈點點頭,很有氣派的說:“小事一樁,手到擒來。”
我連忙攔住:“方丈,你就別裝了,咱們哪會捉鬼?該幹嘛幹嘛去吧。”
方丈居然還裝上癮了,擺擺手說:“許由,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們出家人一定要救人危難,你要是害怕,你先走吧。”
我頓時就急眼了,這小子吃錯藥了還是怎麼回事?我連拖帶拽把他拉起來,拽到牆角問:“你怎麼回事?”
方丈這才露出一臉賤笑:“那麼多人當我是大師,捧着我,我覺得還挺有成就感的。”
我瞪瞪眼:“所以你打算去那個棺材鋪裡面抓鬼嗎?你沒聽說嗎?多少道士都不敢去。”
方丈擺擺手:“許由啊,你這是上學上傻了。咱們幹嘛真去啊。吹兩句牛,溜走不就行了?”
我冷笑一聲:“溜走?你看看。”
方丈回頭看了一眼,頓時驚呆了。
飯店裡面已經聚攏起來將近一百人,全都是老弱病殘,一臉期待的看着我們。
飯店老闆娘訕笑着說:“年輕力壯的都去打工了。剩下的不是歲數大,就是年紀小,要不然就是有病幹不了重活。那個棺材鋪,就指望着你們兩位幫忙了。”
然後,這些人把我和方丈包圍起來,圍着我們說好話。先前躍躍欲試和我們兩個打架的老伯也走過來,誠懇的道歉。
我看見倔老頭一張老臉臊得通紅,心裡越來越沒底。
海口已經誇出去,這些人把我們倆當成恩人捧了一下午,如果貿然說不去,他們一人一口吐沫也得把我們淹死。
方丈也不再裝了,和我大眼瞪小眼,唉聲嘆氣。一直到晚上,這些人才慢慢的散開。剩下十來個膽子大的,把我們送到棺材鋪門前,眼巴巴的看着我們倆施法。
這時候我注意到,棺材鋪的門口,果然掛上了兩盞燈籠。這燈籠在夜風中搖搖晃晃,憑添了無數恐怖氣氛。
我看着方丈,沒好氣地問:“現在怎麼辦?”
方丈嘆了口氣:“能怎麼辦?要不然咱們按照原計劃,偷偷摸進去,看看情況再說。他的屋子裡面不是有一扇小門嗎?咱們看看裡面都有什麼。”
棺材鋪的房子已經很老了,當初蓋得時候應該還算不錯。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那些圍牆越來越矮。我和方丈沒有費多大力氣,就趴了上去。
我們兩個趴在牆頭上,開始向裡面望。這一望不要緊,馬上把我嚇了一跳。
只見院子裡那些橫七豎八的棺材,每具棺材前面都插着香,點着蠟燭。這些蠟燭在院子裡飄飄忽忽,看起來很詭異。
燭光映的方丈的臉煞白,他緊張的問我:“這些棺材不是空的嗎?空棺材點蠟燭幹什麼?”
我給他頂了回去:“你問我?我問誰?都麻痹怨你,沒事裝什麼大尾巴狼?現在怎麼辦?這裡明明就是龍潭虎穴。”
方丈被我噎的說不出話來,忽然,他咧咧嘴,無聲的笑了。
我小聲怒道:“你笑什麼?”
方丈咧着嘴說:“我剛想起來,我前兩天找你買了一份保險,這下用得上了。”
“臥槽”,我對方丈真是無語了,使勁揪了揪腦袋上的頭髮:“走,咱們下去。”
然後,我用手扒着牆頭,慢慢的滑了下去。身輕如燕,落地無聲。
方丈下來的聲音大一點。不過,相比於他的體重來說,也算很不錯了。
我們蹲在牆角等了一會,看見院子裡沒有什麼動靜,於是慢慢的向前走。慢慢接近一具棺材。
我向方丈遞了遞眼色。然後我們倆一塊動手,輕輕把棺材蓋掀起來了。
我向裡面張望了一眼:“空的。還好,是空的。這裡面要是真躺着一個人,我寧可在牆根底下蹲一晚上,也不敢向裡面走了。”
我向方丈使了個眼色,我們兩個慢慢的屋子的方向靠攏過去。一路很順利,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我們兩個蹲在門口,慢慢的向裡面張望。屋子裡的棺材也同院子裡的一樣,個個點着蠟燭,不過,略有不同的是,上面都貼了一張黃色的符紙。
我和方丈觀察了一會,所有的棺材都是這樣,唯獨被啞巴當成牀的那具棺材,乾乾淨淨。
我們兩個大着膽子,把屋子裡的棺材也掀開一條縫,向裡面望了望,仍然什麼也沒有。
我心想:這啞巴精神不正常吧。買這麼多蠟燭多浪費錢。
方丈捅了捅我,然後指了指那扇小門。
我心裡一陣激動,太好了,本來還發愁黑燈瞎火的,怎麼摸進去,這下好了,啞巴幫我們把燈都點上了。
我們兩個蹲着身子,一步步向前挪。估計幾十年沒有人敢在晚上摸到棺材鋪來了,所以那啞巴睡得死沉死沉的,根本沒有發現我們兩個。
我和方丈靠近那扇小門之後,喘了一會氣,然後伸出手來,慢慢的推了推。小門發出執拗一聲,在寂靜的夜裡分外刺耳。
我和方丈嚇了一跳,連忙不敢動了。豎着耳朵聽了一會,那啞巴沒有發覺。
於是我們繼續慢慢的推那扇小門。伴隨着一陣細微的吱呀聲,小門終於被我們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