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鬆鬆地挽着頭髮,白色的衣服很長,從脖子一直拖到腳下。
她挨個把我們看了一遍,然後輕聲說:“進來吧。”
說完這句話,身子就閃到了門的一邊,也把本來只半開着的門全部打開。
石誠站着沒動,我更不敢動,心裡已經有些虛了,這特喵的鐵定是個女鬼,在這樣的地方,住着這樣的一個人,大半夜的看到一幫人敲門,她沒有任何驚訝,還讓我們進去,看上去像是早已經料到有人會來找她似的。
溫叔自從她出現以後,兩隻眼睛就一直盯着她,此時聽到她說話,跟着腳就往裡面走。
那個女人也並不等我們,先溫叔一步轉身,在前面帶路往裡走去。
一直到他們走進去好遠,小紅才問了一句:“那個就是我媽媽嗎?”
我吃驚地看着她,一時之間幾乎搞不清楚她在說什麼?那個女人,那個鬼是小紅的媽媽?那不就是溫叔的老婆?可是,可是她不是已經死了嗎?死了的人不是應該去陰間嗎?然後再輪迴投胎,她爲什麼會住在這裡?
轉頭再看石誠的時候,他卻搖頭說:“可能已經不是了。”
這話說的更叫人鬱悶,根本不知道到底是還是不是。
小紅也起步往裡面走去,石誠低頭問我:“你想進去看看嗎?”
我不知道要怎麼說,看看那個廟門,又看看身邊的石誠,想了想還是問他:“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他已經開始牽着我開始往裡面走,邊走邊說:“可能就是一個女鬼而已。”
好嘛,現在說起女鬼都這麼輕鬆了,也或許這個女鬼沒有惡意,只是看看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而已,所以我們不必害怕。
我突然想到關於時間的問題,再次問石誠:“你們之前是不是想早一點來到這裡?”
他搖頭說:“來早了也不一定見得着,他們能見的時間很短的。”
“可是之前溫叔一直盯着表看呢,難道不是因爲我纔來晚的?”我懷疑地問道。
石誠卻用大手摸了摸我的頭說:“這些時間都是算好的,我早知道我過了幽冥橋後,不會一路順利的到達這裡,事實上因爲你,我們還比預計的時間早來了一些。”
我越聽越糊塗,但是來不及再細問,兩個人就也已經走入廟門。
原來這個小廟並不是只有一間房子,而是一個小院落,在外面完全看不出來,進了門纔看到長長的一條路,一直通往後面的房屋,只是那房屋也是破舊不堪,而且只有很小的一間,感覺整個建築結構都是怪怪的。
已經看不到溫叔了,應該是跟着女鬼進到屋裡去了,小紅在我們前面一點,正小心翼翼地往門口走去。
小屋的門並沒有關,小紅很快就也進了屋裡。
我跟石誠到達門口的時候,就看到溫叔和女鬼各坐在一張椅子上,而小紅就站在溫叔的旁邊。
石誠正要擡腿進去,卻被我一把又扯了出來,他怪怪地看着我問:“怎麼了?”
我指指裡面說:“人家一家三口,陰陽兩隔的見一回面,我們還是不去打擾了吧?”
石誠轉頭看看裡面說:“你多慮了吧?女鬼估計根本就不記得他們是誰。”
“啊?不會吧?不記得他們是誰還放他們進去?這不合邏輯吧。”我有些吃驚地看着他問。
石誠說:“像這種孤獨的女鬼,向來是不拒生人的,她不認識他們,但是卻也不想放過他們。”
他的這個分析嚇了我一跳,難道看上去那麼溫順和藹的女鬼想吃了溫叔和小紅?
我不敢想像這樣的畫面,但是石誠卻跟着說:“還是進去吧,也許有我們兩個在,她不會急於動手,反而讓溫叔有機會說說心裡話。”
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一方面不敢相信石誠所說的話,一方面又怕溫叔他們真的有危險,只能再次隨着他進了屋裡。
屋裡的三人還那麼坐着,站着,好像從進來到現在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似的。
我們兩個再次進來的時候,女鬼往石誠身上看了一眼,把露在外面的手往衣服裡縮了縮,輕聲說:“小門小戶,沒有多的椅子,兩位站一站吧。”
石誠看着她說:“溫情。”
在場的所有人都轉頭看着他,眼神複雜。
我特喵的是不懂他莫名其妙的說這個詞是幾個意思?
而溫叔的眼神則比石誠的話更難以捉摸,他的眼睛瞪的很大,盯着石誠看了有一分鐘之久,隨即纔像想起什麼似的看向女鬼,然而,在接觸到女鬼的那一刻,立刻由原來的複雜變的更爲複雜。
女鬼雖然也看了石誠,但是卻一臉平靜,並且只看了一眼,就把眼光轉到溫叔的身上。
而小紅則跟女鬼的表情差不多,也只是看了石誠一眼,就轉頭接着看女鬼。
屋裡靠牆的地方掛着一盞特別老式的燈,應該叫煤油燈之類吧,光線微弱,但是照在每個人的臉上都多添了幾分詭異。
石誠也快速看了一圈我們,然後問女鬼:“你不認識溫情嗎?”
女鬼的表情顯然有些茫然,但很快就鎮定下來搖頭說:“不認識,她是誰。”
這下溫叔的臉色更不好看了,甚至裡面還包含着絕望,乞求地看了一眼石誠後纔開口:“只是一個女人而已。”
他的聲音嘶啞,已經跟之前我聽到的完全不同,像是極度勞累過後,又心焦上火憋出來一句話似的。
石誠沒有再說話,但是我卻已經猜到溫情是誰了,應該就是女鬼生前的名字,可是她既然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又怎麼會記得溫叔和小紅。
此時女鬼緩緩站起身,走到石誠面前說:“小女子不知今晚會有客人,招呼不周,還請見諒!”
石誠隔着她去看還坐着的溫叔,然後才說:“你沒有話跟他說嗎?”
她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笑臉,微微轉身像是含羞帶怯似地看了一眼溫叔,才又跟石誠說:“我跟他的話要單獨說。”
在這一刻,我幾乎以爲她已經知道溫叔是誰了,但是石誠卻說:“我怕你單獨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只想吃他。”
女鬼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異常難看,盯着石誠的眼光也犀利很多,連聲音裡都夾着冷意問了一句:“你是誰?”
這個時候溫叔已經站了起來,在他走過來之前,石誠已經說道:“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有把握吃掉跟我來的人呢?”
“石老闆……”,溫叔開口,但也只是叫了一聲,就弱弱地什麼話也不說了。
其實我是能理解他的,像溫叔這樣的男人肯定是一個非常專情的人,所以才這麼多年一直不忘自己的女人,但是現在相見,對方卻不認識自己,又想吃自己,是誰也不敢相信,尤其是事情還沒發生的時候。
他開口叫石誠,可能是想阻止他多說話,然後讓自己儘可能多地跟女鬼接觸,或許他還帶着某種希望,也或許既是被她吃了,他也願意。
石誠看看他,最後終於什麼也沒說,再次帶着我轉身離開,出去前卻說:“有什麼事,第一時間叫我。”
溫叔點頭。
我們兩人再次回到院子裡的時候,石誠竟然幽幽地嘆了口氣。
我是很少見到他嘆氣的,平時做的最多的就是對我調皮的無奈,在這種正經事情上,他一直都是精神抖擻。
“你也不用爲他擔心,溫叔和小紅都會功夫,他們自己做事情有分寸的。”我勸着他說。
石誠卻看着院子上方遠處的天邊說:“你不懂,盈盈,有些人有些事,過去了,真的就不能過多的追回。”
好吧,對於這樣的感慨,我的確不懂,我所知道的也不過是盡力而爲而已。
但是石誠的神色,隨着我們在外面站的時間越長,變的越難看,到最後甚至開始在院子裡跺步,而且眼睛一直盯着那間屋子。
裡面的燈光還亮着,幾個人影印在唯一的窗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