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接下去的內容超出了一般人的接受能力,我朝宋理使了一個眼色,宋理會意咳嗽了兩聲把程文劍拉到了一邊。
我帶着李玥兒到了廚房裡,靠在流理臺上挑眉問她。
“要引出背後那個傢伙,具體要怎麼做,你說。”
別墅裡的廚房潔淨高貴,一看就是不怎麼開火的裝飾品。李玥兒對這間充滿歐式貴族風的廚房挺有興趣,左瞧瞧右看看,一雙淺色眼睛閃動着對事物的好奇。
有時候覺得她就像一個天真無知的孩子。
遲遲不回答我,我於是又喚了一聲:“誒,玥兒。”
“啊。”她轉過來,手裡握着一把晶亮的西式餐刀,刀鋒明銳,尖端似乎散着光芒。“你剛剛說什麼?”
這個二貨。
我翻了一個白眼,重複了一遍問題,李玥兒撲閃大眼睛說道:“哦,這樣啊。”
她把餐刀放回餐具裡,摸摸自己的下巴,點點頭分析道:“其實用陰胎吸引可能還不太夠。畢竟陰胎的肉身被我解決了。寧歡你知道的,你們人類物理上來說事物脫水後啊,它就會……”
十句話,她可以跑出八千米。
我擡手製住她的跑題,抓住問題關鍵:“那你說,除了陰胎還要什麼材料輔助。”
李玥兒說:“一個不夠多,十個不嫌少。”
我擰眉思考,她的意思是需要更多的陰胎來形成足夠大的吸引力,招致那個背後薛珊和陰胎的傢伙現身?問題是,一時間哪去找啊?
再說了,陰胎這種東西陰間多。在正常的陽間本就稀少。
這操作的難度係數有點大啊。
我在苦苦思索,那邊李玥兒大概覺得無聊又自己玩上了,自來熟似得打開各種歐式櫥櫃,探頭在裡面專研不休,看着她的背影,我慢慢眯起了眼睛。
咦,眼前不就有個現成的幫手嗎。
“誒。玥兒。”
李玥兒聞言轉身。赫然就對上我的大臉,她反應非常鎮定,既沒有嚇得身體倒退。也沒有失聲尖叫,只是微微睜大了眼睛,顯得一派純真自然。
那清澈的眼神看得我都有些心虛了。
咳咳,不行。爲了救助薛珊厚着臉皮也得上。
“你最近……應該撮合了不少失散的情侶吧。呵呵呵。”嘴角完美地保持弧度,笑容顯得也很……假惺惺。
李玥兒孩子心性。好像沒發現我的異常,開心地點頭:“對呀,你怎麼知道?嘿嘿,有一對啊。那男的整整找了他對象三千年啊!你們人類不是上下也就五千年嗎?看看人家的毅力,嘖嘖……”
“哦哦,真是很厲害呢。”我敷衍着靠近。一隻手搭在她肩頭,笑得越發親切:“玥兒啊。你看薛珊那麼痛苦,將心比心,你也很不忍心對吧。”
李玥兒聽了側過頭,瞳孔澄澈又淡定,給了我三個字回答:“沒有啊。”
……一口心血噎住喉嚨……
我抽了抽嘴角,接着委婉道:“誒,我知道你這人是面不露色,其實心地善良着呢。你看看,能不能……那個……”
李玥兒撲閃眼睛,終於聽出我的話中有話,她伸出一根手指對着我的鼻頭,脆生道:“啊,寧歡。你好假哦。還是開始認識的時候,你比較有意思。現在就只有這麼一丁點的意思了。”
她用兩根手指比出一個距離,大小大概比一張紙厚一點點。
我火氣一上來,翻個了一個白眼,也懶得裝了,直接下巴一擡,酷酷地靠在後頭問她:“這樣說吧,你手裡有多少嬰靈?我想借幾個來演戲。”
心裡有些小算盤,一個附身影都這樣厲害,那背後操控的傢伙想必也不簡單。那些“借來”的嬰靈要是在交手中被奪走,一去不復返了,我可不保證有借有還……
嗯,我是一個沒有節操的前銷售……
我以爲還要多少言語威逼利誘,極盡說服,令人意外的是李玥兒一口就答應了:“好啊,你要借多少啊。”
咦,這麼幹脆?
我愣了一下,連忙合住嘴巴,做出一副深切思索的模樣,點頭道:“嗯,十個吧。”
沒想到李玥兒眨巴一下眼睛,很誠懇看着我說:“寧歡你傻嗎,我看着像是隨身帶着十個嬰靈的傢伙嗎?嗯?”
我:“……”
我有些蒙圈:“那你剛纔……不是誒,明明是你自己說一個太少,十個不多啊。”
李玥兒比我還無辜:“我說了不代表我就有這麼多啊。”她歪着腦袋,打量着我,眼神裡清楚流露出一個意思——這女人是不是傻子……
我真是……
壓抑住氣血攻心的憋悶,我悶悶擺手:“好了,不爭了,是我錯了行吧。那你說,你有幾個。”
李玥兒伸出一隻手,豎起了五根素白纖細的手指,朝着我擺了幾下。
”五個?不錯啊。”我說着,“算上剛纔那個陰靈了嗎?”
“沒有。”李玥兒說道,笑嘻嘻地走過來:“先說好了喲,可以借給你,不過還給我的時候要連本帶利哦。”
“好。沒……”剛要答應下來的我忽然住了口,側頭看着她,連本帶利?我借得不是錢,帶利息這是要怎麼一個算法……
李玥兒又伸出另外一隻手,雙手平穩地舉着,歡樂地朝我擺動,像兩隻勝利後囂張飄揚的小旗子:“十個哦。還給我要十個嬰靈。”
什麼!?
借五個小鬼,要還十個啊!
我深深覺得這個女人有放高利貸的潛質,不過實話說起來她的要求也不算過分,再者我想了想,有我和宋理在,一路上收服幾個嬰靈小鬼還給她。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我點頭應下:“可以,不過你不能逼着我們立刻就還你,你也知道這東西可遇不可求。”這近一年的修煉路上的確是成人的鬼物較多也不知道是是不是我和宋理沒什麼小鬼緣……當然,這種緣分還是不要的好。省得麻煩。
“哦,好吧。”
李玥兒有些失望,但又很快雀躍起來,一邊從身上往外掏東西。一邊手舞足蹈跟我比劃着:“啊。對了,寧歡。到時候收服了那個傢伙你們不要跟我搶哦。”
我太陽穴抽了一下,有不好的預感:“幹嘛。你又要脫水收藏啊。”
李玥兒回答得理所當然:“對啊。”唰得拿出一個腳踝大的瓶子,對着我眼睛放光,“這個瓶子就用來裝那傢伙。嘻嘻。”
“……”我無奈揉着額頭,“你喜歡就好。”
隨她吧。我們的目的是救助薛珊。其他有的沒的隨她高興。
看着她從身上掏出好幾個小瓶子,數一數不多不少剛好五個。五個瓶子用一根繩子串聯起來,打橫一拉有一種隱隱的霸氣。
她開始一個一個舉起來對着某個視角查看,嘴裡喋喋不休:“噢,這個是……那個是……”
想起初見時候她從深紅色的小棺材邊冒出來。還有大榕樹和合歡花海,她身上總是潛藏着無數的秘密,讓人忍不住想去打探。等靠近時候卻又莫名其妙被帶歪了主題和方向。
我靜靜打量着,看她分外認真地模樣又忍不住好奇心湊過去:“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幾個小鬼頭嗎……”
跟着白冥安當助手的時候。我也有一次被好多個小鬼纏住的經歷,對我而言不算什麼美好的回憶,有些不理解李玥兒對這些小瓶子裡的小鬼頭這麼癡迷。
“啊,好看啊。”李玥兒興奮地打開一個瓶蓋,動作迅速非常,我來不及阻止,就看見空氣中冒出一縷淡灰色的煙霧。
一團模糊的影子漸漸浮現出輪廓,小小的身體,小小的四肢,有一個特別圓潤的腦袋,眼睛睜開後也是圓溜溜的,看了看我們突然就轉身背對着我們,撅起了屁股。
我眨眼,這是怎麼回事?
“啊,小灰灰,你幹嘛背對着我,轉過來我們一起玩呀。”李玥兒仰着頭,對着空中那團煙霧很喜悅地笑着。
小灰灰……額……
那影子煩惱地抓了一把自己的腦袋,不開心地回話:“都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小灰灰!還有,我纔不要跟你玩!”
喲,這小子話說得好溜啊。我難道露出讚許和驚訝的神情。轉念一想,有些嬰靈在陰陽兩界已經徘徊了很久,早就脫離了一般人類嬰兒牙牙學語的階段,他們外表雖然很稚嫩,但其實早已開竅。
李玥兒哄了幾次沒有效果,最後乾脆動手扯了一下纏繞在瓶蓋上的繩子,一拉扯,那浮在半空中的小灰灰頓時像是被牽引一般迅速往後退。
但顯然對於這種後果他是非常抗拒的,一直匍匐着不願靠近李玥兒,一邊哀嚎不已:“救命呀……我不要跟你玩啦……”
反抗無效,最終他還是落入了魔爪。
李玥兒揪着小灰灰的小短腿,像是玩蚯蚓一樣逗着,他要逃走,爬了一小段路總是被李玥兒抓了回來,如此反覆,小灰灰終於崩潰了。
屁股一坐,定在半空中再也不肯動彈,小臉哭喪着:“爲什麼每次都是我……”
我挑眉,每次?
李玥兒不以爲意,伸手掐了一把小灰灰的圓臉蛋,誇讚道;“因爲小灰灰最可愛啊。小灰、大灰、淡灰、淺灰都沒有小灰灰可愛。”
……這都是什麼小名,如此敷衍……
小灰灰欲哭無淚,只能撅嘴說一句:“不要叫我小灰灰。”
李玥兒逗弄得起勁,我看時間也不多了,薛珊的蝴蝶黑斑多等待一會兒對她來說都是無盡的苦楚,既然已經找到辦法引出背後的傢伙,應該儘快安排行動。
我把意思說明後,李玥兒表示自己不喜歡程文劍那個自大狂加入,讓我叫來宋理三人一起商議就好。
我想了想,點頭贊同。
立刻就去找宋理他們,程文劍一聽自己被撇下本能的就要反駁,被我沒好氣打斷:“你別急着發表意見,對,你是很厲害。但我問問你。
第一,你不是專業人士,在這件事情你能幫到我們什麼?
第二,你沒有自保能力,面對鬼物邪祟時候不求你搭把手,但反而遇險拖我們的後腿,你說怎麼辦?
第三,薛可失去孩子,薛珊重病纏身,兩個女人都不能照顧自己,你身爲男人難道不應該承擔起照顧的責任?
你把三個問題想清楚了,如果還執意要加入行動,那我也沒話說了。”
條條理理,清清楚楚,我把它們展開在程文劍面前後,他沉默了半響,終於不甘心地默認了我們的決定。臨走前,他叫住我。
“小歡,我是不是很沒用。”
我頭也沒回:“沒有。”
我沒有說實話,任何人在超出自己能力範圍內都是沒用武之地的,就這件事情來說,程文劍的確很沒用。
但我怪的不是他不能幫我們的忙,而是在薛可懷了陰胎又流產,發生這樣巨大的變故後,他身爲她的男人第一反應不是陪在她身邊安撫,而是企圖展現他那可憐的屬於男人的本事,這一點讓人很不齒。
男人,不是非要頂天立地。你的能力足夠頂起女人頭頂的那一片天地就足夠了。
廚房裡細細商討了三小時,其中李玥兒壓抑不住興奮,把其他四個小鬼一同從小瓶子裡放出來,於是小灰灰、小灰、大灰、淡灰、淺灰一起鬱悶地漂浮在半空中,手腳機械地擺動,滿足着李玥兒想要看五個福娃跳舞的惡趣味。
宋理和我在邊上默默看了一會兒,忽然悄聲問我:“寧寧,你覺得這丫頭有多大把握。你看她那樣……”頓了頓,語氣十分委婉地形容,“看着實在很天真。”
宋理是厚道人,李玥兒玩瘋後簡直就是個二百五,完全沒有形象可言。
我嘴角抽搐了幾下,還是給他打了包票:“放心吧,她的本事我見識過的,那手無形的豎琴投射出流星箭矢太絕了。”
宋理眼眸閃了一下,嘴角淡笑:“你這樣說,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見識一下了。”
我側頭笑:“這次不就是機會吧。”笑容過後,又難免有一股擔心,一隻溫暖的手揉了揉我的頭髮,宋理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別怕,我們能成功的。”
“嗯。”我用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