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麼?聽不清楚。”
“我說你別傷害它們……喂?喂?”
“不說了……我們……去追……再說……嘟嘟嘟。”
零星的幾個音節入耳後,電話傳來忙音。李凜掛了電話。怕他沒領悟我的意思,乾脆給他編輯了一條短信,說明了肉人的良好品性,讓他和他的警察弟兄悠着點。
直到過了半小時,才收到回覆,第一條剛看完,手機接連震動幾下。
李凜:抓到了。
李凜:肉呼呼的,眼睛這麼小。神奇的物種。
李凜:嗯,模樣怪脾氣倒還好。放心,警局不會傷害無辜的。我有分寸。
得到他的保證,我頓時就放心了。
手機剛放下沒多久,鈴聲響起,一串數字冒出來,讓我的心頭微微一緊。以前做銷售時手機通訊錄人數很多,加了各種備註方便查找,有一次手機被偷後客戶聯絡方式泄露,造成了許多麻煩。
後來我做備註時都使用暗語,除了自己別人沒法看懂。離開銷售行業後在家沉寂半年多,和人交流都是能省則省,爲了避免得到前男友的消息我連手機都扔了。到了現在,我走上了收鬼這一條道路依舊保留了舊習慣。
宋理在通訊錄裡的備註是——桃花,有一次他拿我手機看見了,嘴角輕揚,眉梢盡是風流,沒有一絲惱意。
明珠的備註是——女王大人,符合她在我心目中的高貴形象。
葉明朗的備註有過修改,之前在他收下做事是稱呼中規中矩——葉總,解除勞務關係後則簡單粗暴地備註爲——渾小子。
而這一個號碼,沒有備註。
然而這一串數字我再熟悉不過。即使我努力遺忘。有些東西當初牢記過了便深刻腦海,怎麼努力也是徒勞。
明珠說,我忘不了是我不想忘。
我抿嘴看着手機,它響着,一次呼叫結束歸於平靜,沒多久又打過來。
駕駛座的宋理視線盯着前方,餘光卻投注過來。
他沒說什麼。我深呼吸一口氣。按了接通鍵。
“喂。”
“小歡,是我。”
車速慢了下來,我轉頭看着外面。車子已經開到了市區。街道兩旁的綠化很規整,跟剛纔郊區的自然不同,市區的美千遍一律。
“我知道。”
程文劍這三個字曾經在我生命裡佔有重要的位置,他的人。他的一切,就連他的手機號碼都刻在我腦子裡。手指一按便流動而出。
說來可笑,程文劍這人念舊,一個號碼自工作起用了很多年也不更改,曾經我以爲自己也會是他不更改的那一個。哪想到感情這回事沒個準頭。
有些人,說走就走,沒有一絲留戀。沒有一絲遲疑。
“你最近好嗎?”
一年了,一年前的我也許尚不能釋懷。但經歷了這麼多,有些事情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我語氣平穩,嘴角甚至揚起一個微弱的弧度:“謝謝,我挺好的。你呢。工作還是那麼忙嗎?”
“嗯。”程文劍的聲音還是一貫的沉穩,帶着一股成熟男人的睿智,他律師的職業本該更有攻擊性,更精明幹練,然而他卻反其道而行,專注培養自己的內斂。
他曾對我說過:“做人和下棋一樣,有些人以進攻爲主,而我則偏好以退爲進,以防守爲武器。聽過潤物細無聲麼,有時候慢、守、等,遠比主動進攻更有效。”
電話那頭喚了幾聲:“小歡?你在聽麼?”
我從回憶裡回過神:“嗯?哦,在的。你……找我有什麼事?”
他和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何況分手時候太難堪,本來老死不相往來纔是明智的選擇。他今天主動聯繫我,其中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
畢竟,上一次……他選擇站在薛可那邊。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傳出聲音:“小歡,上一次的事情對不住你,小可她……”
“不用。”我快速說,堵住他的解釋。“我已經沒事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薛可她……還好嗎?”
又是一陣沉默,我隱約察覺到不對勁,試探地問道:“她怎麼了?”
“小可她懷孕了。”
瞳孔放大,繼而恢復平靜,手指有些僵硬。我的反應有些意外,卻也在情理之中。上一次已經有了苗頭。怪不得薛可和薛珊做出那樣陰損的事情,一貫處事公正的程文劍最終還是偏袒她們。
懷孕了,他要做父親了。
“那很好啊。”我輕輕說,心裡的波瀾幾乎沒有。也許時間真的能治癒一切,平淡一切。接受現實以後,如今面對起來容易多了。
“她……有些奇怪。”
我挑了挑眉:“哪裡奇怪?”
十幾分鐘的時間裡,我握着手機和程文劍打電話,車子早就在酒店前停下,宋理很紳士地不出聲,安靜陪我坐在車裡。
結束時,程文劍輕輕說道:“小歡,就當我厚臉皮一次,你能不能幫幫我。”
幫幫我。
他是幹練的精英,有着普通人眼裡最光鮮的外表,如今爲了我的情敵對我說這樣的軟話。幫幫他……幫他照顧薛可……
可能嗎?
輪到我沉默了,程文劍在那頭等了一會兒,配合道:“小歡你考慮一下,如果不願意我也不會怪你。我先掛了。你,要好好的。”
我微微眸閃,看着手機屏幕漸漸看下去。
擡頭對着宋理扁嘴巴:“喂,婦女之友同志,請教你一個專業問題可以不?”
宋理眉梢輕揚,俊逸非凡:“寧寧的要求,本人永遠有求必應,請說。”
我抱着胳膊,道:“前男友有求於我。該怎麼做?”
宋理眼睛裡掠過一絲光芒,問:“求什麼?”
“求我幫忙照顧他現女友?”
宋理抿嘴。
我想了想,搖頭更改:“嗯,不對,應該是未婚妻。薛可,你見過的。”
“我知道,你中蠱的樣子令人印象深刻。”
“……這個不用細說。”我有些悶。發胖成氣球的印象當然讓人深刻。
“那你準備怎麼辦?要去幫情敵?”宋理悠悠然地拔掉鑰匙。下車,順便幫我打開車門。
我嘆了一口氣,煩躁地抓了一把頭髮:“我也不知道……先不管吧。”
憎恨是一件費力的事情。然而我也沒那麼大度去幫助情敵,何況程文劍所說的都只是片面之詞,男人的思維和女人的截然不同。我怎麼能判斷真假?
說不定人家薛可行爲反常只是因爲孕期反應呢?
懷孕的女人情緒有些變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簡明不失大氣的酒店房間。浴室裡浴缸放滿水,失去小夥伴心情抑鬱的小八浮在上面。四腳朝天,仰頭隨着水波晃悠悠。
我站在窗戶前,窗簾拉開後外頭的景色映入眼睛。已經快傍晚了,太陽的光輝不再那樣熱烈。轉而變得柔和暖黃,一絲絲金色灑進來,遍地都是金黃。
晚上時候。明珠過來了。
“不去約會?”我翻着她買來的外賣,都是一些熟食還有白米飯和白粥。我眼睛一亮,正好覺得沒什麼胃口,喝點粥也好。
“嗯。”明珠淡淡的。
我一邊拆袋子,一邊瞅她的表情,感覺她神色懨懨的好像有心事。不由問道:“幹嘛?吵架了?”
明珠轉過來,波浪捲髮隨着她的動作微微波動,陽光下說不出的明豔動人,她雪白的下巴一扭,神情倨傲:“老孃我這樣的國色天香,哪個男人捨得跟老孃吵架?”
我沒忍住,嘴裡含着的一口白粥噴出來。
“噗——咳咳咳。”我忍不住說道:“拜託你,‘國色天香’不適合和‘老孃’一起用。好麼?”
“哼。”明珠不服氣,“老孃想怎麼用就怎麼用?你以爲你是新華字典啊!就算是新華字典也不能約束我……”
我逗趣道:“那百科全書可以麼?”
明珠眼眸一瞪:“臭丫頭,你活膩了是不是?”
“沒有沒有!我哪裡敢……”我嬉皮笑臉安撫着她,終於哄着她跟我一起吃菜喝粥,在湯勺和湯勺的碰撞間,我們彼此吐露煩惱。
“哎呦小歡,男人都在想什麼呀?”明珠手拿湯勺,微微歪頭。
我舉着一勺白粥,另外空出一隻手拿了一隻雞腿狠狠一咬,口齒不清道:“我怎麼知道……我要知道當初我會被甩嗎?切……”
明珠氣憤道:“你別說!薛可那個小賤人……哼!讓我再見到她不狠狠——”她露出猙獰模樣,極力扮演一個喪心病狂的惡霸。
我喝了一口粥,淡淡道:“別,人家懷孕了。”
明珠一愣,隨即豪邁一甩手道:“懷孕又怎麼了?大不了不對着肚子打,不久行了?”
“……你行……你厲害。”我搖搖頭。
明珠甩橫完了,又嘆氣道:“你說,高子彬他是不是暗戀他堂姐啊?”
“噗!”
又一口白粥噴出來,我不由瞪目過去:“拜託你刺激我之前打個招呼好不好!”趕緊拿了紙巾擦拭一下,纔拿眼睛瞥她。
“什麼意思?高敏君不是他親堂姐嗎?”
“誰說的?”明珠努嘴。
我反問:“高子彬,高敏君,這麼明顯啊。”都是姓高的,我想當然就認爲他們是親人了。“難道不是?”
我的八卦因子迅速復甦:“難不成沒有血緣關係?難不成是禁忌的暗戀……哇——”
明珠拿起一顆壽司往我嘴裡塞:“哇什麼哇,沒看到老孃正煩惱着嗎?”
我一口咬掉壽司,咀嚼幾口嚥下去,輕鬆道:“得了吧,你是不滿高敏君的行事風格,想要炒人家魷魚,又估計高子彬的想法,所以猶豫不決對不對?”
明珠露出笑容,賤兮兮:“你果然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滾。”我沒好氣道:“這不是小事嘛,哪裡有我的煩惱大?”
“你什麼煩惱?”明珠翻白眼,“是薛可懷孕,又不是你懷孕?要是你懷了程文劍的孩子我肯定要跟你絕交……太沒眼光了……不過,你要是懷了白冥安得孩子,那……”
“停停停,打住啊。”
越扯越遠,腦洞大開啊。
我嚴肅起來,說:“程文劍打電話來了,讓我幫他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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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眼睫毛閃動,明媚可愛:“這王八蛋還有臉聯繫你?不要臉……他要你幫什麼忙?”
“薛可情況不太好——”
還沒等我說完,明珠瞪大眼睛叫起來:“不會吧——他真找你生孩子啊!他孃的,讓他有多遠滾多遠,老孃揍他全家,老孃——”
“……你夠了。”
“我演技不好嗎?”明珠卷着頭髮絲兒,給我拋了一個媚眼。
“好極了。但這不是重點,親愛的。”我正色了一下,說道:“他說薛可的情緒不太正常,性格跟之前差很多,說變得他都不認識了。”
明珠翻白眼:“雌性激素過剩啊,懷孕的女人不都這樣?大驚小怪……”
“他說,有一次看見薛可去洗手間很久都不出來。過了之後他進去,發現了洗手檯有血跡。”
“血跡不是很正常,有時候胎兒不穩……等等,你說洗手檯?不是馬桶?”明珠抓住了重點。
我點頭,確認道:“是洗手檯,後來爲了安全起見,他在家裡裝了監控。”
明珠瞪眼:“這個變態!”
我:“……薛可說好去逛街,結果自己偷偷躲在洗手間裡……虐殺小動物。”
明珠有些詫異:“不會吧?玩虐待?那小婊砸看起來一副綠茶模樣,看不出來心靈這麼黑暗。”
“程文劍說,最開始是小東西,實驗室的青蛙、小白鼠,最近幾次他發現了兩隻白色毛髮的小貓。”
明珠黑色的瞳孔裡出現一抹駭然,話說到這裡意思都明瞭了。明珠是攝影師,這幾年走南闖北也算見多識廣,這種事情她一聽就懂了。
“你要去。”明珠挑眉,語氣是陳述的。
她很瞭解我。在摯友面前不需要僞裝,我點點頭:“你知道我是孤兒,在孤兒院裡的日子不好過,是程文劍匿名資助我,後來出來工作又給我不少鼓勵支持。不管我們的感情如何,這一筆人情是我欠他的。”
“好。”明珠很乾脆,只是不忘囑咐我。
“解決完就快點回來,以後這對狗男女是死是活和你無關,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