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見先生,萬分抱歉。三分鐘前,尊夫人已經成功分娩。但是難產時間太長,孩子……孩子不幸夭折。”
年輕的護士面色凝重,向已經在產房外等待一個晚上的月見山告知了這個噩耗。
月見山臉色肉眼可見地灰暗了下來,似乎難以接受眼前的事實般喃喃自語:
“孩子……”
沉默片刻,月見山擡起頭,急切地問道:
“那悠姬呢,悠姬還好嗎?”
“雖然難產,但萬幸的是尊夫人已經脫離危險,醫生判斷只需好好地靜養一段時間,夫人就可以康復出院了。”
聽到這裡,男人彷彿失去了力氣,如釋重負地靠在了長椅的椅背上。
“太好了,太好了……”
“先生,非常抱歉麻煩您,但還是請您協助我們。尊夫人剛剛分娩,情緒和身體狀況都不穩定。爲了避免得知噩耗後夫人情緒波動太大導致其他危險,現在我們還沒有告知夫人孩子夭折的事實。但隱瞞不可能長久,我們希望月見先生能進產房,幫助穩定產婦的情緒。”
“我知道了,麻煩小姐你稍等片刻,我需要穩定一下自己的情緒。”
月見兩眼無神,頹廢地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從口袋裡取出了一盒煙。
“先生,您之後還要進產房,爲了產婦的健康,請不要吸菸。”
“我不抽,不抽。”
月見山說着,小心地從盒中取出一根菸,放在自己地鼻翼下方,輕輕地吸了一口。
在菸草味道的幫助下,月見山漸漸平靜了下來。
他收起煙盒,站起身來。
“帶我進去吧,悠姬現在需要我。”
月見山在護士小姐的帶領下做好準備換好衣服,進入了產房內。
月見悠姬此時正無力地躺在產牀上,嘴脣發白,下脣上是由於過度用力咬脣留下地血痕,臉上也全是汗水,額頭處的薄汗將頭髮打溼成一撂一撂。
“親愛的,你來了。”
看到自己的愛人進來,意識還不是很清醒的悠姬努力笑了笑。還伸出自己沒有接上輸液管的右手擺了擺手。
“嗯,我來了,悠姬。”
醫生看到月見進來,對他使了個眼色。準備按照之前他們商量的那樣,把真相告知牀上的產婦。
誰曾想,月見悠姬突然說道:
“親愛的,你不用猶豫。孩子沒有……沒有幸存下來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你,你已經知道了?”
月見山做了許久的心理準備,突然被妻子打了個措手不及。
“在醫生告訴我順產的可能性不大,建議剖腹產的時候,我就有些預感了。”
悠姬故作平靜,眼淚卻從眼眶中流了出來。
“我對不起我們的孩子,如果……如果我之前直接選擇剖腹產的話……”
哽咽使她無法言語,只能任淚水決堤般流出。
月見山連忙抓住悠姬的手,勉力安慰道:
“不,是我的錯,是我籤的字。悠姬已經很努力了,沒關係的,我們還年輕,這次只是我們三個人之間的緣分還沒有到,悠姬你現在養好身體纔是最重要的,未來還很長,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產房的醫生和護士們,看着眼前的情景,沉默不語。
願意成爲醫護人員的人,內心多半還是有着一份懸壺濟世,捍衛生命的責任感的。不然也不會進入這樣一個行業中來。縱使經歷過多少家庭的生離死別,早已能夠冷靜地對待失敗,但沒有讓母子平安,這對於醫生而言,終歸是遺憾與自責。
似乎過了很久,悠姬擦了擦自己發紅的眼眶
“醫生,能不能……能不能讓我抱抱我的孩子,哪怕一下就好?他來到這個世上,還沒有被媽媽抱過,我想親手送走他,可以嗎?”
醫生和一旁的助產護士對視一眼,把身後一張小牀上放着的嬰兒抱了過來。
從某種角度來看,讓準媽媽親眼看一眼自己已經夭折的孩子,是有助於產婦接受事實,幫助恢復的。眼下丈夫也在場,產婦的情緒也能夠得到一定程度的照顧。
悠姬從護士手中接過自己的“孩子”。
由於難產造成的缺氧,孩子全身都有些發紫,皮膚皺巴巴的,腦袋也尖尖的,看上去其實有些醜。
但不知怎麼的,看着孩子那皺巴巴的那張臉,悠姬總覺得有種血脈相連的感覺。
然而,從孩子的身體上,卻感覺不到生命的活力。
是啊,我的孩子她已經……
悠姬輕嘆一口氣,低下頭,用鼻子輕輕碰了碰孩子的額頭。
在產房衆人看不見的地方,一道金色的光芒透過產房的玻璃,融進了這個死嬰的身體。
停滯的心臟,堅定地再次鼓動起來,點燃頑強的生命之火。這具柔弱的身體,如同萌發的種子,爆發出被扼殺的生機。
“嗯?”
悠姬的臉上,泛起一絲錯愕。
“怎麼了?”
看到悠姬的表情不對,月見山連忙問道。
“我好像,聽到了寶寶肚子裡,有什麼聲音。”
“聲音?”
醫生一聽,趕緊走上前來。抱過襁褓中的孩子,仔細端詳,側耳傾聽。
在他的仔細分辨下,嬰兒的胸腔部位的確傳出了一陣輕微的咕嘟聲。正當他把自己的耳朵再次湊近,想要繼續判斷時。
沉寂的嬰兒,突然抖動了數次,吐出了腹中的羊水,似乎是終於釋放了阻礙,嬰兒張開雙脣,放出了人生中第一次的哭啼。
“哇——”
“醫生!醫生!難道說——”
“我從醫十幾年,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這……這簡直是奇蹟啊!”
醫生滿面笑容,把孩子捧到了月見山的手中。
“恭喜您,月見先生,您太太產下一女,母子平安!”
月見山先是錯愕,隨後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哭啼的孩子,終於喜極而泣。
“太好了,悠姬你看,咱們的女兒,活下來了!”
月見山握着同樣激動的妻子的手,說道:
“親愛的,我決定了。我們的女兒,就取名爲‘幸’,幸運的‘幸’!我們的孩子能熬過這次難關,未來一定會一帆風順的!”
月見悠姬看着自己眼前滿面紅光的丈夫,點了點頭:
“幸,的確是個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