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震驚四方
郭圖認爲自己乃是豪門望族,潁川名士,如此尊貴的身份地位,卻依舊只能在袁紹麾下當個普通從事,而劉備這個他根本看不上的邊疆軍痞竟然成了一州之牧。
若是換了其他人也就算了,就算心裡嫉妒,也不至於公開表現,畢竟劉備好歹也是一州之牧了。
可郭圖這人斗筲之器,性格狷狂,嫉賢妒能,而且毫無遠謀,只會逞一時之快。
只是因爲心裡的嫉妒和鄙夷,他竟然當着袁紹的面貶低劉備,這本身就是一件相當離譜的事情,要知道劉備此時可還是袁紹的盟友啊。
袁紹有些驚訝的看了看郭圖,臉上雖然沒表現,可心裡卻是跟個明鏡似的。
這郭公則,又嫉火上心了。
不論如何,劉備眼下也是己方盟友,而臧霸只是個泰山賊寇,郭圖的話怎麼看都是不正確的。
袁紹本想開口緩和一二,沒想到另有一人突然站了起來,痛斥郭圖。
“郭公則此言荒謬絕倫,可笑至極。”
衆人擡眼去看,說話的人正是河北派的大佬,二號人物田豐。
只見他起身走到大堂中央,怒視郭圖:“汝言劉備乃是邊軍兵痞,可據豐所知,劉備乃是漢室宗親,中山靖王之後,汝又言其繼任州牧,乃是陶謙私相授受,可明公也是韓公退位讓賢,表奏得以接任冀州州牧,以你觀之,莫非明公也是私相授受,竊據州位?”
田豐對於劉備觀感一般,既然不欣賞,也不討厭。
他之所以起來幫劉備辯解,痛斥郭圖,無非是因爲郭圖所言太過囂張,讓他厭惡。
你算什麼東西,州牧也是你能品評的?
更別說郭圖話裡還有一個大雷,他自然不介意把雷引爆,看郭圖吃癟了。
果然,田豐這話一說完,堂中衆人的臉色都變了。
確實正如田豐所言,郭圖怒懟劉備時,確實掃到了袁紹的臉面。
堂上衆人不約而同的去看袁紹,卻看見袁紹像是絲毫不介意一般,面容溫煦。
郭圖心中恨極了田豐,卻不得不起身離席,衝着袁紹跪拜請罪:“圖一時亂語,還請主公降罪。”
“公則何至於此。”
袁紹卻是春風拂面,似乎根本沒有因此生氣,還擡起手虛扶了郭圖一把:“不過一時失言而已,州堂之上,本就可盡抒己見,紹聞過則喜,如何能以言罪人,公則快快請起。”
郭圖鬆了口氣,趕忙阿諛奉承了一番,才從地面上爬起。
其實衆人都看不出,其實袁紹心中已經很是惱怒了。
只是他惱怒的對象並非是郭圖,也不是劉備,而是田豐。
在他看來,雖然郭圖確實失言,那可畢竟是無心之失,況且堂上諸臣也都沒有發現。可唯有田豐纔是那個把問題曝光出來的禍首,他這麼一鬧,豈不是人盡皆知了,自己可不就成了笑柄了?
這些河北人就是如此跋扈,目無主上。
可一想到公孫瓚還在冀州盤踞,實力強大,曲義又桀驁不馴,實在是讓人頭疼。
所幸公孫瓚昏聵暴虐,竟殘殺了劉虞,將胡人和幽州士、民之心推到了自己這一邊。
上蒼知道當接到劉虞討伐公孫瓚慘敗,本人都爲公孫所擒時,自己有多擔心。
這公孫瓚一旦把劉虞擁立起來,號令北地,那自己又要弱於下風了啊。
可那蠢貨竟然把劉虞給殺了,簡直暴殄天物。
自己可是屢次懇請劉虞南下,前來冀州而不得的。
袁紹更爲堅信,上蒼在我,否則公孫瓚怎會如此喪心病狂,愚不可及?
不過眼下還得靠這幫河北人出錢出糧出人,等到河北安定了,遲早要收拾一下他們,讓這些河北人知道到底誰纔是主公。
“主公,有一事不得不防。”
就在袁紹心中腹誹的時候,另外一位潁川名士走了出來。
此人乃是荀家名士,河南派大佬,荀彧之兄,荀攸之叔,袁紹身邊最爲重要的謀主荀諶。
荀諶雖然在三國演義中幾乎沒有多少出場,可他卻是個非常重要的人物,而且極端聰明。
他此時站出來,是爲河南派加分,挽回明面上剛纔郭圖的失分。
“大公子在青州屢敗田楷,橫掃三齊,已有吞併青州之勢。”
荀諶上來就先誇耀了一番袁譚的功績,點名形勢:“田楷雖還有殘兵萬餘人,卻已經敗退入齊國中,與孔融相互扶持,互爲犄角。”
“青州六郡,大公子已得其二,就是齊國之中,也有城池爲我所有。田楷與孔融雖有合流之相,卻絕非我軍對手。”
說到這裡,聰明的人已經反應過來荀諶想要說些什麼了。
果然,荀諶繼續道:“唯可慮者,乃劉徐州也。劉徐州雖已交好明公,與我盟約,可公孫、田楷乃其舊日恩主,孔融又與其結爲好友,守望相助。”
“若是之前,大公子即便想要繼續東進,也毫無難處,諒田楷、孔融即便聯手,想來只是螳臂當車。”
“可現在琅琊重回徐州掌控,徐州北上青州之路暢通無阻,又有沂水、沭水可依,徐州若是有意,十天之內,大軍可至北海國矣。”
說到這裡,荀諶語重心長的朝着袁紹懇請道:“明公,劉徐州與孔北海,田楷也已成掎角之勢,此不可不察也。”
袁紹一直平和的面孔終於出現了波動,兩條臥蠶眉微微向心皺起,荀諶所言,確實有理。
略一沉思,袁紹開口詢問:“那依先生之見,該如何是好?”
荀諶早有所思,當即回答道:“可譴一使前往徐州,奉上賀禮,無論如何,琅琊份屬徐州,劉徐州此舉乃是討逆伐叛,合情合理,主公不可多言。只是需試探清楚劉徐州對孔北海的態度,主公纔好早做準備。”
袁紹點頭讚許,追問至:“那依先生,當以何人爲使?”
荀諶一時之間只覺數道目光落於他身,卻並沒有掉頭去看,而是自顧自道:“辛評辛仲治可也。”
袁紹沉思了一會兒,轉頭朝着另外一個身材高大的文士笑道:“善,那就得勞煩仲治辛苦一次了。”
辛評起身回禮:“主公有命,評在所不辭。”
另一方面,定陶城下的曹操收到情報後,大驚失色。
“一旬之間,就已收復琅琊?”
曹操滿臉驚疑,一時之間無法相信。
這個時代攻城可是相當困難的,開陽又是有名的堅城,還有沂水、武水在此交匯環繞,可謂是易守難攻。
以曹操來看,若是以他領兵的話,當舉兵五萬,最少萬人傷亡,耗時一年半載,或可能拿下開陽。
可看情報上所說,劉備克城不過十天。
曹操回頭去看程昱:“仲德,這陳元龍何許人也?果真如此善戰耶?”
曹操和劉備好友多年,對方有幾斤幾兩,他還能不清楚嗎?
那劉大耳領兵之能都不如我,我曹操辦不到的事情,他也不可能辦得到。
“陳元龍乃是下邳陳氏,陳瑀之侄,陳珪之子,昔爲陶謙典農校尉,素有智謀過人之名。只是不曾聽說過他擅長將兵啊。”
程昱也是心中疑惑,從現有的情報來看,陳登很可能只是第一次統兵,數萬人的大軍能夠順利行軍,擺開陣勢就已經相當驚人了,更別說還能十日下開陽了。
不過看着自己家主公臉上的焦慮,程昱也不得不安慰道:“不過若是臧霸堅守不出,陳登也未必能如此輕易得手。”
曹操嗤笑出聲:“仲德伱何出此庸碌之言,我是這等自欺欺人的蠢人不成?”
“這臧霸早不投降,晚不投降,偏偏等到陳登兵臨城下了才投降,這豈非陳元龍之功?”
曹操看着遠處的定陶城牆,想到自己在這裡已經半個月了,卻連外牆都沒能突破,心裡焦躁的想要發火:“哪怕就只是單純的運氣,那也是陳元龍的氣運,非他人所能求也。”
曹操已經圍攻了定陶整整兩週,扔下了上千具屍體。
可定陶依舊穩如泰山,更沒有半點要投降的意思。
而呂布也已動員完畢,正在朝濟陰趕路,預計後數日便可到達。
曹操心裡除了焦躁,就是後悔,他並非後悔沒繼續攻打徐州,而是後悔沒有聽從荀彧、程昱、戲志才的勸諫,先打鉅野。
只是現在曹操不僅僅是焦躁了,還多了害怕。
原先有臧霸懸在劉備的腦門上,開陽到郯城實在是太近了,只要臧霸不歸順劉備,劉備在郯城就根本動彈不了,連睡覺都得睜隻眼。
可拿下琅琊之後劉備可就完全不一樣了,他已經再無後顧之憂,隨時可以動員徐州兵馬在背後捅曹操一刀,而且還是又狠又快的致命刀口。
以劉備攻打琅琊的動員力來看,現在的對方至少有能力組織起三萬以上的大軍出彭城,直驅鄄城。
這要是真發生了,那曹操可就真只有北上投奔好大哥袁紹這一條路可走了。
“仲德,必須得派人去一次郯城,找我那好兄弟聊一聊。無論如何,在我平定兗州之前,不能讓他有西向之心。”
程昱也深表贊同,毛遂自薦道:“主公,不若我親自去一次?”
“不可!”
曹操直接搖頭:“我這裡離不開仲德你,讓滿伯寧去吧!伯寧剛毅有度,勇而有謀,定能不辱使命。”
程昱想了想,覺得滿寵確實合適,便起身去安排此事。
等到程昱離開之後,曹操的臉上才流露出真實情感,可謂是愁容滿面。
他忍不住嘆息一聲,原本好大哥袁紹就已經讓他很是頭疼了,對方眼看着就要平定河北,可自己居然連立足之地的兗州都要丟了。
結果現在連原來的小老弟劉備都異軍突起了。
徐州共有五個郡國,東海、下邳本就支持劉備,現在琅琊也已經歸順,廣陵必定獨木難支,很可能歸降就在這數月之內。
至於彭城,已是白地一片,無足輕重。
不聲不響之間,劉備竟然全取徐州,而且根基比起昔日已經經營了六七年的陶謙來,也不遑多讓。
他纔剛剛入主徐州不足半年啊。
要真讓他繼續這麼發展下去,自己別說能不能繼續擴張了,就連兗州都恐怕站不住腳了。
曹操心中暗自琢磨,得想個計策,最好能讓劉玄德就此南下,去和袁術拼個你死我活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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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大耳賊,可惡的大耳賊!”
壽春府衙中,袁術完全沒了不知劉備何許人也的高傲自大,反而被氣的眼睛血紅,舞着手中寶劍歇斯底里的亂砍一通。
他剛剛接到橋蕤送來的消息,劉備北上突襲臧霸,臧霸不敵,困守開陽十日,開城投降。
其他人不知道,袁術自己還能不知道嗎?
整個徐州就只有臧霸能算是自己的盟友,支持自己入主徐州的。
現在全沒了。
剩下的陳家、徐家、糜家,王家、田家,廖家,有一個算一個,全是視他袁術如仇寇。尤其是陳家、徐家和糜家,那更是生死大敵。
袁術原本得到臧霸的書信後,如獲至寶,他立刻就答應下來,只要臧霸願意迎他入徐,可封臧霸爲琅琊太守,日後如再立功,甚至可拜其爲徐州刺史,其餘諸將也都可以拜領郡縣。
這條件給的可謂是相當豐厚,也符合袁術一貫的作風,求表而不求實。
這種條件,舉天下也只有他一個人會給,因此,盜匪水賊,黃巾餘孽,亂兵豪強,在天下剛剛開始大亂的時候,都挺樂意給袁術效力的。
得到臧霸的效忠後,袁術只覺得入主徐州的機會已經近在眼前了。
只要自己能從南邊發兵北上廣陵,誘騙劉備出郯城南下,臧霸再背後雷霆一擊,這鄉野匹夫還不被我玩弄於股掌之間?
到時候一定要生擒這大耳朵,好好羞辱羞辱他。
倘若他知趣一些,自己也不是不能接納他,畢竟這大耳朵也挺能打的。
要是不識趣,那就別怪自己不講往日交情了。
原本還在幻想着入主徐州,如何收服劉備等美好前景的袁術,今日驚聞噩耗,本就暴脾氣的他如何還能忍耐的了。
結果現在一切都破滅了,袁術甚至能想象出大耳朵嘲笑自己的畫面。
“來人!”
袁術大吼起來,朝着衝進來跪伏在地的近侍們吼道:“去將長史、主簿、諸位將軍都請來,我要討伐徐州,執大耳於馬前,鞭其背脊,以問其罪。”
吼完之後,又對着一旁的美婢喊道:“取蜜水來,乃公渴了。”
在一條官道官道上,一隊車馬緩緩而行,前後竟有兩隊士卒護佑。
忽然,車駕前的車伕看到了遠處的裊繞升起的炊煙,立刻回頭朝着車內喊道:“府君,前面竟有炊煙。”
“炊煙?”
車簾被拉開,從裡面探出一張清瘦的面龐,一雙眼睛炯炯有神,讓他不怒自威。
“竟真是炊煙,觀之應是數十戶人家。”
老者小吃了一驚,然後露出微微的驚喜之色,點了點頭:“走,過去看看!”
“是,府君!”
一衆旁人齊聲應命,對老者的稱謂也揭露了他的身份。
此人正是現任東海國國相徐璆。
徐璆乃是徐州廣陵海西人,字孟玉,東漢末年度遼將軍徐淑之子,也是名門之後,士族大家子弟。
少年成名,有博學之聲,闢三公府,舉高第,仕途極其順暢。
他成年後爲官,官聲非常不錯,喜歡稱揚後進,提攜晚輩。
後任荊州刺史時,竟不顧自身安危,彈劾靈帝表弟張忠搜刮地方,貪污納賄,斂財數億錢。
黃巾之亂中,他也多有建樹,立下不小軍功,最後卻因爲先前揭發張忠在南陽太守任上貪污受賄,迫使靈帝調之回京,又嚴詞拒絕放過張忠而得罪了靈帝之母,張忠之姨董太后,反而被降罪處罰,最後落了個功過相抵的結果,免官回家。
沒多久,又被重新徵召爲任城相、汝南太守等要職。
尤其是在汝南太守任上,其人竟壓的汝南不遵袁術之令,致袁術始終不能掌控汝南。
後終因袁術想盡辦法,不惜勾結李傕、郭汜,以朝廷之令罷免徐璆。
徐璆在歸鄉途中,爲當時的徐州牧陶謙所挽留,拜爲東海國國相,期間清廉剛直,治理有方,東海郡吏治民風爲之一變。
劉備接任徐州牧的過程中,徐璆既不支持,也不反對,只是坐視不理。
等劉備接任,入主郯城之後,徐璆便外出行縣,至今恰好來到襄賁。
所謂行縣,乃是指的是州郡官員對屬縣進行巡視的活動,任務是勸農和撫卹。行縣起源於先秦,在東漢演變爲一項固定的制度。
每年從方伯,到府君,都要出巡,鼓勵士、民桑農,同時撫卹遺老孤兒,並賜予七旬以上老人酒肉。
徐璆已經將郯城以東、以南的地區都巡視過了,只剩下了西部地區。
這兩年的兵災,幾乎都集中在西部地區,西部諸縣幾乎都已成了白地。
因此,不少部下勸說徐璆不用再去了,可以返回郯城了。
也不知是否是因爲劉備的原因,今年的行縣特別早,往日都是開春以後,今年卻在這天寒地凍時出發。
東部好歹還有諸多縣城可以接待休息,可這西部真就是荒無人煙了。
但徐璆卻堅持不允,要繼續行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