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差點兒把我嚇個跟頭,這大臉被水泡的發白,浮腫,並且臉上還有一道道紅色的裂痕,如同傷口。不過那雙眼特別有神,也可以說特別有靈氣,就跟一個活人似的,但是泡在充滿屍毒的井水中,怎麼也不敢把這個傢伙當成活物。
姑姑似乎也被驚動了,說道:“這井水怎麼溢上來了?”
一打岔,井水裡的大臉消失了,就跟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那井水也一點一點的降了下去。
隨即,我把大臉的事兒告訴了姑姑,而姑姑卻眉頭一皺,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井水裡哪有什麼大臉?”
我心裡咯噔一下,這事兒真出鬼了,那大臉明明就在井水中翻騰來,多明顯啊。
姑姑的眉頭越蹙越高,她也想不通是怎麼回事,這深更半夜的總不能把井水掏幹吧。後來我就尋思,是不是樟樹林裡的活屍把我嚇着了,所以才產生了幻覺。
姑姑道:“我對雲臺山無比的熟悉,卻從不知道這兒存在着一口井,那個人爲什麼要把屍水倒進井裡呢?”
我腦子一轉,立即道:“您說那傢伙跑的這兒快,說沒影就沒影了,該不會掉這口井裡了吧?”
貌似只有這個可能性,才能解釋那張大臉。
姑姑一臉惆悵:“山裡黑燈瞎火,又受了傷,還被咱們死命的追趕,的確有墜井的可能。不過看這口井的位置,應該跟外面的山泉不是一事,屍毒不會擴散。”
聽姑姑這麼說,我擰巴的心纔算踏實了,悄悄的說:“姑姑,要是喜神會說話就好了,她能告訴咱們到底發生了什麼。”
姑姑苦笑:“用喜神施展十二倒仗大法,本就是犯了忌諱,所以我只點了喜神眉心,咽喉,胸口,丹田四處屍穴。如果把另外八處屍穴點中,這死屍不但能開口說話,還能擁有自己的思維。”
我傻了,結結巴巴的說:“姑姑,我讀書少,您可別騙我!”
姑姑傲然道:“十二倒仗大法,對應屍體上的十二處屍穴,只要你點對了,那就沒有問題。”
我的
神啊,這門手藝也太逆天了吧。一具屍體如果能擁有思維,那,那跟活人又有什麼兩樣呢?
並且我又聯想到,帶鬼王面具的傢伙,得知姑姑就是細娘後,嚇的轉身就跑,跟金牙貴一個德行。依我看啊,我姑姑的名頭比我想象的還要瘮人。
這時候天際出現了魚肚白,雲臺山四周想起了雞鳴,各種飛禽走獸也睡醒了,這半宿折騰的,等回過味兒來,渾身都疼。
姑姑急了:“糟了,天快亮了,咱們必須儘快到達第一個趕屍客棧。”
大家爲我默哀吧,我就是拖着這等疲憊的身軀,又走了不到二十里山路,才迎來了第一個趕屍客棧。
趕屍客棧建立在一處山坳中,有兩間木屋,木屋不高,但結實,屋外倚着各種農具,還有獵槍,窗框上掛着野味,有蘑菇,野菜,還有成條的燻肉。
在屋子前方是塊開闊地,矗立着一根木杆,上面挑着一盞老大老大的氣死風燈。
從外表看,誰也不知道這是趕屍客棧,但都以爲是哪個高人在這裡隱居呢。
可我呢,看到終於到了目的地,心中充滿了喜悅,我想起了那誰的一句話,再窮不過要飯,不死總會出頭。
對於趕屍,我算是熬過了第一步,但沒等自豪呢,腳下一軟差點兒坐地上,就感覺腳後跟,膝蓋,大腿根,生疼生疼的,我也不知道姑姑到底是什麼變的,到現在依舊是臉不紅氣不喘。不過聯想到昨晚的戰鬥,人家一蹦好幾米,你說你不服行麼?
我正齜牙咧嘴呢,一條渾身灰毛的大狼狗從木屋裡竄了出來,看到喜神之後一陣狂吠,姑姑趕緊敲了三下陰鑼,低沉唸誦道:“魂入地府,屍過塵陽,生死已斷,莫要牽腸。”
一指大狼狗:“啞!”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這灰毛大狼狗先前還瘋狂叫喚呢,現在直接閉上了嘴巴,乖的都邪乎。
姑姑說,狗能通靈,不能叫它對着喜神叫,怕起了屍,而剛纔的咒語,便是啞狗咒,也叫啞狗功。是趕屍三十六種功夫裡比較重要的一門。
我暗中記下了
咒語,心裡已經歎爲觀止了,要不是我實在沒力氣了,非得豎起大拇指讚一句,您真絕了。
這時候打門裡出現一個頭戴狗皮帽子的老頭,歲數不小了,山羊鬍子一把抓,但挺精神,眼睛冒着神彩,看到姑姑之後就笑了:“來的是車先生?”
姑姑道:“不是車先生。”
“那就是船先生。”
“也不是船先生。”
“既不是車,也不是船,你怎麼來,到哪兒去?”
“靠雙腿,走的是陽關道,打陰鑼,過的是奈何橋。”
這套詞兒一說完,山羊鬍從懷裡拿出一盞油燈,點燃了,然後說一句:“喜神落宿,諸神迴避。”
就這麼着,他把我們引進了屋子。我是雲山霧罩的,怎麼進趕屍客棧,就跟土匪頭子對暗號一樣。姑姑跟我說,山上有山上的規矩,水裡有水裡的章程,而咱們趕屍也有很多講究。
領喜神落宿,首先要跟四方鬼神打招呼,剛纔的對話是說給神聽得。
等進了屋子,山羊鬍衝門外喊:“貓咪,進來。”
貓咪?這不是條狗嗎?
誰知山羊鬍告訴我,這狗的名字叫貓咪。
我就操了,狗叫貓咪,那您家的貓咪叫什麼?
叫兔子。
這尼瑪~~~
姑姑告訴我,這山羊鬍叫老寒,無兒無女的,一輩子住在山上,除了看管趕屍客棧外,就守護雲臺山的環境,也就是守山人,拿着官方微薄的俸祿。而云台山的另一個趕屍客棧也是他在操持,說白了,這四五百里地界,就他一個大活人。
長年累月的見不到同類,老寒這個熱情勁兒就甭提了,安頓好了喜神,就把我們領進了臥室,打水,做飯,鋪牀,叫我們吃好喝好。
我就問姑姑,這老寒都這麼大歲數了,幹嘛要孤苦伶仃的幹這個?即便沒有後代,去做點別的工作,也比待在山上強啊,還成天跟屍體打交道。
姑姑嘆息了一聲:“老寒犟,命也苦,他呀,他留在這裡是守着兒子的魂兒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