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三叔,你快給小米診脈看看,她到底如何了,以後還會不會燒起來?”
幾乎是一進了主院正廳,陸老爹就喊了畢三叔趕緊給小米診脈。
小米哭笑不得,又心裡甜暖,於是也沒拒絕,伸了手臂任憑畢三叔診脈。
“爹,您放心,我沒事了。倒是你們在家那麼遠,怎麼知道我發了熱症?”
陸老爹不願讓閨女知道拜火教攻山的事,一時還琢磨着怎麼遮掩,倒是陸老二這個大嘴巴,隨口就說了個明白。
“還不是那個拜火教,不知道在哪裡知道了你的八字,打上老熊嶺,讓我們把你交出去呢。我們把他們打跑了,又聽說你在京都,這才趕來。路上又聽人家說,你犯了熱症,就更害怕了。”
他說着話也不客氣,直接抓了盤裡的點心就往嘴裡塞,含糊又道,”我們生怕你有事,一日就歇一個時辰,跑死多少匹馬才趕過來。真是餓死我了!”
陸老爹狠狠瞪了兒子一眼,惱怒他說話不加掩飾。
但小米聽了哥哥的話,卻是輕易看出衆人即便坐着,依舊有些顫抖的雙腿。特別是陸老爹,身上的長衫已經沒了半截前襟,露出的灰色褲子隱約貼在腿傷,還有血跡。
顯見這個一輩子殺雞都不曾動手的書生老爹,爲了閨女,硬着頭皮冒充了一次馬上將軍。
她的鼻子泛酸,極力忍了眼淚,望向鐵夫人說道,“乾孃,我爹他們遠路而來,先給他們安排客房歇兩日吧。還有家裡的金創藥之類,乾孃也給我幾瓶。”
“這個不必你說,刀嬤嬤都安排下去了。”
鐵夫人擺手,“這裡也是你家,缺什麼少什麼,你只管找刀嬤嬤要,不必同我說。”
小米感激,卻是沒有再客套。
畢三叔終於折騰夠了,長舒一口氣,這纔開口道,“小米暫時看來沒什麼大事,比之先前在家裡還要好一些。倒是不知道她這次熱症是誰出手治療的,我一定要拜訪討教一二。”
所謂同行相忌,但畢三叔一輩子醉心醫術,在老熊嶺又得大夥兒的敬重,可是沒有那些壞毛病。
如今眼見他鑽研多年,歷經了白氏的失敗,小米的磕磕絆絆,終於見得有人出手完成了他多年努力不曾得到的成果,他簡直是見獵心喜之極。
小米倒是想替封澤表功,但又怕牽扯出藍天沁,把老爹惹惱了。
於是趕緊岔開了話頭兒,“三叔,這事不着急,你們先去洗漱換衣衫,一會兒一邊吃飯,一邊慢慢說。你們路上一定沒吃好,海鮮怕腸胃不舒坦,我去給你們下手擀麪吃,配上新做的肉醬,管飽又舒坦,好不好?”
“好,你不在這些日子,大夥兒都說日子沒趣,吃飯都沒味道呢。”
畢三叔倒是好哄,一碗肉醬面就打發了。但陸老爹顯然是揣了一肚子的心事,無心吃喝。不過眼見閨女安好,他也勉強放了心,被陸老大扶着去了侯府的客院。
老熊嶺出來的後生,有些先前已經去過南邊開粉坊,當初在京都也走馬觀花看過一遭,有些卻是被爹孃留在家裡,乾脆沒出過北安州呢。
這一路雖然疲憊,但架不住年輕人愛新奇,如今住的又是在整個大元都頂頂大名的鎮南侯府,自然是按捺不住,過去客院的路上,不時嬉笑出聲。
郭大叔生怕侯府的奴僕笑話他們鄉下出身,但整個侯府,一來管束嚴格,二來這些時日被小米的美食攻略養的是各個都心滿意足,對小米的家鄉人自然也客套了三分。
待得衆人洗漱一番,換了各自帶了的乾淨衣衫,主院那邊該到的人也都到了。
鐵無雙從兵部回來,路上遇到了急急趕回來的陸謙,直接喊了他們上馬車,倒是惹得路人很是圍觀了那麼幾眼。不必說,京都裡頓時就有了鎮南侯府死抱陸家大腿的閒話兒,甚至還有人酸溜溜的說起,陸謙的舉人功名是託了侯府的福氣。
當然,這些侯府衆人是不知道的,就是知道也顧不上了。
特別是在小莊上的李五爺等人趕到之後,故鄉人見面,何止是親近倆字可以表達的。
外邊再好再繁花,總是他鄉。家裡再破再窮困,總是生養之地啊。
李五爺和江大力翠蘭拉了郭大叔和畢三叔問個不停,幾個後生也是抓了自小穿開襠褲的發小說起來沒完。
小米忙的團團轉,根本顧不上一起敘舊。
刀嬤嬤尋了幾個廚娘過來,連同紅梅和韓姨母一起,煮了足足兩鍋麪條,送到正廳裡,陸老爹帶頭,一人來了兩大碗,待得把肚子墊平。這纔開始正式擺了酒席,一溜四桌兒。
小米先前準備的只佔了半席,其餘都是侯府的大廚臨時上陣幫忙準備的。
雖然是匆忙了一些,但席面上雞魚肉蛋,蝦蟹海產俱全,實在是豐盛之極。
陸老爹很是有些過意不去,狠狠瞪了閨女一眼,就同鐵夫人行禮,說道,“鐵夫人,小米這孩子平日當家做主習慣了,這段時日肯定給您添了不少麻煩…”
鐵夫人卻是擺手,不說小米如今身份不同,就是沒這個身份,她也是把小米當親閨女看待的。哪有自家閨女張羅幾桌席面,就心疼的娘啊。
再說,她當初沒有表明身份,風娘和鐵牛也一樣受傷,小米卻半點兒不圖回報救了她們主僕三個。如今風娘和鐵牛即便在外邊替她處理一些產業,但偶爾寫信還會提起小米。顯見,救命之恩,但凡長良心的都不能忘。
“陸先生客氣了,小米就是我閨女,這侯府,她若是當家,我同無雙倒是省心了。再說,她那個箱包鋪子,我可投了鋪面入股的,這以後還指望她給侯府賺銀錢呢。”
小米也是趕緊上前,笑道,“爹,我也不是白眼狼,乾孃對我好,我知道呢。以後一定好好孝順乾孃!”
陸老爹聽了這話才罷休,但還是打定主意,明日就早早搬去城外小莊,不給侯府添麻煩。
陸謙也生怕妹子被老爹爲難,上前跪倒同老爹報喜,“爹,前幾日大考揭榜了,孩兒中了甲榜第三名。”
“什麼?”
不得不說陸家實在有些重女輕男,陸謙苦讀多年,如今高中舉人,在別人家裡簡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但老爹等人一路就惦記小米的安危,即便遇到茶棚歇息吃飯的時候,偶爾聽路人說了幾句,也不曾放在心上。
如今突然聽說,這才歡喜起來。
“真的?我兒中舉了?”
陸老爹歡喜的手舞足蹈,他也是手不離書多少年,當初爲了白氏,在秀才這裡止步,心裡不是不遺憾。
這會兒,兒子替他全了多年心願,這份歡喜真是無以言表啊。
陸老大和陸老二也是喜的不成,一左一右扶起弟弟。
陸老二的大巴掌直接拍上了弟弟的肩膀,砰砰有聲。
“哈哈,老三,真有你的,居然一次就中了!”
陸老大正怕二弟莽撞,拍壞了三弟,趕緊扯了他到身邊,問道,“可是要繼續殿試,這幾日溫書還順利?”
陸老三心頭暖極,笑着一一應了。
陸老爹聽說老院長對兒子如此照料,當即就決定明日上門去拜訪道謝。
衆人紛紛同陸謙道恭喜,這可是老熊嶺,甚至老熊嶺方圓幾十裡第一個舉人。說起來,就是北安州的舉人也超不過十個,實在是個天大的喜事。
正說話的時候,陳信也趕了過來,免不了又是一番親近說笑。
小米惦記飯菜涼了,一疊聲招呼衆人入座。
鐵夫人母子坐了主位,同桌是陸家父子四人,外加小米和李五爺,郭大叔,畢三叔,陳信。
其餘兩桌,就是江大力夫婦帶着老熊嶺的二十幾個後生,也是坐得滿滿當當。
陸老爹雖然不知道這次小米發病的詳情,但也知道離不開衆人的幫扶,於是第一杯酒就敬了鐵夫人母子和衆人。
衆人想起那些時日的提心吊膽,小米的死裡逃生,都是唏噓不已,紛紛喝了酒,只盼着小米以後平平安安,再不要經歷那些兇險了。
小米也是跟在老爹身後,真心誠意同衆人道謝。
待得放下酒杯,衆人就開始奔着桌上的各色菜餚動手了。
北安地處大元最北,平日干貨都見得少,更別說這樣活生生的大螃蟹和海蝦了。一衆老熊嶺的鄉親都有些不會吃,幹看着不知道如何下手。
小米就笑嘻嘻跑去做示範,螃蟹掀開蓋子,大蝦撥了皮 …
高仁手裡抱了一碗蝦子,也不上桌兒,就坐在門口就着風吃的痛快。
小米惦記封澤,就趁空扯了他低聲問道,“封大哥,到底來不來了?”
“來啊,他答應的,許是有事耽誤了。”
高仁滿不在乎,吃的是滿嘴流油,小米好氣又好笑,扯了帕子不等替他擦抹。
那院外已經有管家親自陪着進來了兩個人,正是一身玄色薄緞長衫的封澤,還有…他的小尾巴,藍天沁。
兩人雙進雙出,自然在小米眼裡有些堵心。但屋裡還有個陸老爹在,她根本也顧不得了。
三兩步奔了過去,小米就直接扯了封澤的袖子,低聲囑咐道,“封大哥,我爹和鄉親們都來了。我爹知道我發熱的事,你一會兒…嗯,爲了我忍着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