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等在門口的路公公,早就樂顛顛迎了過去,“哎呀,殿下,您這是又送吃食過來了?”
入手的沉重,實在出乎意料,讓他差點兒摔了食盒。
好在封澤沒有放手,直接又收了回去,應道,“盒子有些沉,還是孤來吧。”
路公公很是惶恐,猜測着太子是接了食盒就直接過來了,打算同皇上一起用膳。
於是,他趕緊示意小太監擺飯桌。
太子瞧着楊伯也在,就道,“三副碗筷。”
楊伯聞言就笑道,“太子這是得了什麼好吃食,老臣今日也有口福了。”
“孤也不知,小米只說是新琢磨出來的,要趁熱,要配酒。”
承德帝沒什麼胃口,但實在疼愛兒子,就吩咐路公公,“朕記得酒庫裡還有幾罈子二十年份的狀元紅,取一罈了,這酒名也應景兒。”
很快,飯桌就擺好了。
食盒打開,沒想到入眼居然是一根根的竹籤子,削的精細,有的二三十個,有的只有那麼五六個,各自用紅繩紮在一處。
封澤取了一把出來,就見那竹籤上紮了兩隻雞翅,滑了刀花兒,刷了醬料,許是經過火烤,色澤金黃,透着油潤,很是惹人垂涎。
他想也不想就分了一隻給皇帝,一隻給了楊伯。
然後又去取另一大把竹籤,這次竹籤上是葡萄大小的肉塊,微微有些腥羶,好似羊肉。同樣抹了醬料,烤制之後又灑了辣椒粉和芝麻等細碎的調料。
他低頭嗅了一嗅,然後分出一隻,直接就着竹籤就擼了一塊肉。入口的辛辣,油潤焦香,還有一種特殊的香氣,縈繞在舌尖,惹得他下意識又吃了一口…
待得他緩過神來,手裡的肉串已經有兩隻剩了光禿禿的竹籤。
而承德帝同楊伯都是望着他,神色很有幾分古怪好笑。
封澤有些尷尬的趕緊遞了兩個肉串過去,乾咳着掩飾道,“這肉串確實適合配酒吃。”
“哈哈,”承德帝難得見到兒子這般模樣,忍不住大笑,“朕還以爲你要自己把肉串吃光,纔會醒過神來呢。”
封澤臉色隱隱有些發紅,動手幫着父皇把肉串上的肉擼下來放在碟子裡。
承德帝神色更見柔和,心底隱隱對陸家姑娘又多了幾分好感。別的不說,只看兒子因爲這個姑娘多了笑容,少了冰冷,他就該賞她。
身爲帝王,肩頭擔負江山社稷,一言一行都是天下表率,說實話真的少了很多快樂。若是有個女人陪在身邊,偶爾體會一下這樣平凡溫暖之事,也是一種幸運。
封澤如同孩子探險一般,很快興致勃勃的把整個十盒裡的竹籤都拿了出來。除了先前的雞翅,羊肉串,還有牛肉串,蜜汁排骨串,蠶蛹,甚至是薄薄的豆乾菜卷,蘑菇串…
肉串有肉串的香濃,蔬菜蘑菇有蔬菜蘑菇的清淡。
這吃法本就新鮮,醬料味道也實在是好。
承德帝難得的吃了一個雞翅膀,一個羊肉串,外加一個菜卷,歡喜的路公公嘴巴都合不攏了,但到底還是勸着,“陛下,這吃食雖然新奇美味,但到底火氣大,您若是喜歡,不如明日讓陸姑娘再送些進宮可好?”
承德帝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其實早就油燈苦盡了,但爲了報仇血恨,一直憑藉一口氣撐着,倒是不敢任性。
於是就放了筷子,笑眯眯看着兒子同岳父,一口酒一口肉吃的熱鬧。
楊伯喝了幾杯酒,也放棄了臣子的謹慎,笑着說起當初之事。
“陸姑娘也不知道是如何想出這些新鮮法子整治吃食,當初在老熊嶺,她剛出火鍋的時候,老臣就很驚奇。如今這烤肉,粗劣之物,居然也做的如此精細,美味。實在難得!”
封澤擡手,慢慢喝乾杯中酒,神色裡很有幾分與有榮焉,心裡微微有些後悔沒有去侯府,怕是這會兒正熱鬧呢。
侯府裡,果然如他所料,小米把烤箱挪到了院子裡,旁邊的小桌上放了很多盤子,盤子裡都是各色生肉串。
不遠處的大桌子上,衆人團團圍坐,早就喝得半醉,各個舉了個竹籤子在說笑。
高仁竄到跟前,搶了小米手裡的活計,嚷道,“我要烤,教我!”
小米猜的他是心疼自己辛苦,笑着在他的小辮子上擼了一把,倒也沒攔着。
烤個肉串,不過是把握個火候,摸兩邊醬,撒兩次調料而已。
高仁上手很快,幾乎是片刻就代替了小米。
小米站在烤箱邊,想吃什麼讓高仁烤什麼,藍天沁跑來湊熱鬧,支使高仁不成,就從小米手裡搶。小米也不惱,倒是惹得高仁跳腳。
陳信是個天生的商人,衆人歡喜陸謙點了探花,他倒是對這個燒烤更癡心。不但每樣都吃了一遍,末了就追着小米問起,“小米,什麼時候安排廚子學手藝啊,總要練習兩日纔好在喜洋洋推出去啊。”
“明日我三哥跨馬遊街,然後是御宴,我要去看個熱鬧,不如讓高仁去酒樓教授廚子好了。”
小米隨口安排,陳信卻是有些遲疑,“這…”
小米猜的其中緣由,就安慰道,“陳大哥不必擔心泄露方子的問題,這燒烤主要在醃料和兩種乾料,兩種醬料,只要是個廚子,學會很容易,但沒有幾種料,想做出美味很難。”
“那就好。”陳信這才眉開眼笑,轉而又同高仁行禮,玩笑道,“那明日就勞煩高師傅了。”
高仁翻個白眼,倒是沒有拒絕。
小米敲了他腦門一記,又道,“後日,我三哥要參加謝師宴,到時候陳大哥幫我安排一些人手,許是要到李林李大人家裡賣賣手藝。”
“好,這個好,這樣提前打個名聲,最好不過了。”陳信越發歡喜,恨不得把胸脯拍的砰砰響,他也等不及散席,同衆人告辭就匆匆奔去喜洋洋安排了。
衆人吃飽喝足,又把剩下的肉串都給府裡衆人分了,這才各自散去睡下。
春風得意馬蹄疾!
這一兩年來,承德帝的龍體越來越差,其實整個大元的百姓都有了準備,說不定什麼時候皇宮的喪鐘敲響,大元就換了主子。
但這事也沒什麼好恐慌的,畢竟太子只有那麼一個,皇位也一個,沒人搶,也沒人讓。
當然先前皇宮裡那個小風波就不算了,因爲不等天子腳下的百姓聽到戰馬刀槍之聲就結束了。
不想,承德帝居然還頑強的活了下來,活過了去歲寒冬,又活過了雪化春來。直到如今大考過後,殿試又欽點了狀元榜眼和探花。
如今,京都最寬闊大氣的青龍大街和重臣雲集的蒼龍街,早早就解了封禁,兩側的茶樓酒樓,某些高門大戶的牆頭,道路兩旁,幾乎彙集了整個京都的男女老少,甚至還有從京都之外趕來的百姓。可謂是熱鬧喧天,特別是平日被圈在後宅的婦人小姐們,也難得被放出來看熱鬧。各個都是激動地彙集在二樓的高處,一手扯了帕子遮臉,卻也遮不住滿臉的好奇和春意。
她們可是聽說了,皇榜早就貼出來了,狀元郎已經年過三十,是個厚積薄發的老讀書郎,家裡有妻有子,這次厚積薄發一舉中了狀元,差點兒喜瘋了。
榜眼還好,年歲二十出頭兒,但長相實在太過平凡,聽說個子也不高。
這有探花,年歲輕,沒有妻兒,相貌俊秀,而且還是京都新進撅起的陸家子。別的不說,只看陸家那位讓人摸不着頭腦,神來一筆就俘虜了太子“芳心”的姑娘,衆人就對這位陸三少滿滿都是好奇和期盼。
刀嬤嬤最是精明,早早就讓人包了一個路邊茶館的包廂。這會兒小米同傷了腳的陸老爹,還有老熊嶺衆人,紅梅和韓姨母,統統都擠在窗口,同樣抻長了脖子。
一邊的包廂,不知是誰家小姐,嘰嘰喳喳說着閒話兒。
“哎呀,怎麼還不來?”
“怎麼,劉家妹妹心急了?聽說這次陛下點的探花可是相當俊秀,劉家妹妹這是想要相看一二?”
“哎呀,王姐姐,你別我還大呢,就是要相看也是你先來啊。小妹可沒那個心思,只不過聽說探花是陸家人,都說陸家人如何厲害,我也是好奇啊。”
“劉妹妹這話可是說的口不對心,你手裡攥了五六條帕子是做什麼的,不會是打算一會兒送繡莊賣吧?難道不是打算拋下去給探花郎的?”
“王姐姐還說我,你腰上那一串荷包,總也不會是留着打賞奴婢的吧?”
兩人鬥嘴都得熱鬧,還沒見到人就已經先當了情敵。
倒是哄得隔壁陸家一家子都是好笑的合不上嘴,小米老神在在的抓了一塊點心慢慢啃着,閒着無事,也當真爲三哥的親事盤算起來。
陸家老大娶了陳月仙,賢惠精明,以後支撐陸家門庭足夠了。
陸老二雖然神經粗大的能跑馬,尋到的小娥也不是細緻人,但好在陸家沒指望他們頂門戶,也沒指望他們賺銀子供養,以後把老熊嶺的自保防衛接下來就沒太高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