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你了。”小米接了紙張,仔細看了看,就道,“事情倒也是湊巧了,這人家裡有閨女要出嫁啊。”
說罷,她就喊了玲瓏上前,吩咐道,“前日內造監送來的那幾套赤金首飾,選一套出來,明日賞賜給這人,算是替他女兒添妝。”
“什麼人?需要你這般費心思?”
封澤忍耐不住,伸手接了紙張,只見上邊寫了一個人名,連同他的籍貫,家中人口,還有一些生意往來。
他再想起白日的募捐,於是恍然大悟,“這法子倒是好,如此,明日怕是有更多銀子捐出來。”
小米嗔怪瞪了他一眼,笑道,“不過是個小手段,各取所需,也鼓勵一下大夥兒衆志成城,扛過這次災難。還有啊,你也別享清閒,今晚就寫幾個字,到時候撿着捐銀最多的人家賞下去。”
“好,這個容易。”
幾個字就換了幾萬兩銀子的善銀,戶部壓力大減不說,更是鼓勵向善。
玲瓏幾個極有眼色的趕緊擺了桌子和筆墨紙硯,小米琢磨了幾個字,比如“福”“善”“義”“積善之家”之類,封澤就揮筆潑墨寫了下來。
承運承盛剛剛學習寫字,扭頭瞧見爹爹在動筆,也是上前湊熱鬧,不小心碰翻了硯臺,就染了幾張寫好的字。
封澤也不在意,吩咐拾掇了,重新又寫了幾張。好似這些筆墨就像街邊售賣的一樣廉價,豈不知隨便扔出去一個都要被得到的人供起來,作爲寶貝傳給子孫後代。
第二日,某客棧裡,北地的商賈正在一樓裡喝茶,家裡的管事跟了他有十幾年,也算半個兄弟,很是苦惱的抱怨着,“東家,您這次來京都,本錢也就只帶了這麼多,您怎麼都捐出去了。若是被家裡大夫人知道,怕是…”
商賈老臉一紅,想起家裡潑辣又精明的妻子,也是有些頭疼。但依舊梗着脖子,不肯服軟,“大丈夫,行走於世,行善事,除惡事,是應有之義。夫人一定會理解,你無需害怕。”
那管事恨不得翻個白眼,心裡嘆氣,左右回去也不是他跪木頭絆子。
正這樣的時候,客棧門外突然來了一隊人馬,帶頭的是個年輕太監,惹得打他那裡衆人都是緊張的看過去。
客棧掌櫃趕緊應了出去,帶了三分忐忑和七分疑惑。
那太監倒也沒什麼倨傲神色,笑起來反倒很是和氣,他安撫了老闆幾句,就問道,“昨日在喜洋洋酒樓捐獻了一萬兩銀子的北地客商,可是住在你們這裡?”
“在,在!”客棧掌櫃眼見如此,也收了害怕,趕緊引着他進門。這時候那商賈已經站了起來,不等開口詢問,太監已經笑着拱了手,“這位掌櫃,雜家給您道喜了。”
“道喜?何喜之有?”
商賈來自北地,脾氣直爽,心裡有什麼就說了什麼,倒也不惹人厭煩。
那太監笑的眼睛都眯在了一處,“昨日,掌櫃的在酒樓裡捐銀一萬兩,娘娘聽說了,對掌櫃的義舉很是讚賞。聽說您家中女兒還有三月就要出嫁,所以特意賞了一套首飾添妝。這不,雜家就送了過來。”
說着話兒,他一擺手,跟在後邊的小太監就機靈上前,順手把蒙着紅綢的托盤也掀開了,露出裡面一套十二件的赤金頭面兒,從金釵,步搖,簪子,項圈,到鐲子,戒指,簡直樣樣俱全。
而且做工極其精美,一看就是內造監出來的好東西。
這會兒正好外邊的陽光照射進來,更是耀的這些首飾冉冉生輝,分外美麗。
有人忍不住小聲道,“真是好東西,怕是要值不少銀子啊。”
結果他旁邊的人都是望着他如同望着傻瓜,內造監出來的首飾,那是銀錢能衡量的嗎?這是有多少銀子也買不來的好東西,內造監匯聚了天下最好的工匠,幾乎只給皇后和公主打製首飾,件件都足以讓女子們寶貝一般傳女傳媳。
最重要的是,這可是皇后娘娘特意下了懿旨賞賜下來的。
這商賈家的女兒帶了這樣一套首飾做嫁妝,或者招搖一些,成親當日裝扮起來,那進了婆家門,婆家任何一個人看在皇家的顏面上,都不敢怠慢半分啊。
沒看見那簪子步搖項圈,但凡花色,必定帶了鳳凰紋。
龍鳳象徵帝后,這鳳紋就是皇后娘娘的化身。
這般想着,衆人嫉妒的目光幾乎要燒穿了來自北地的商賈。這人出門時候是踩了狗屎嗎,怎麼有這麼好的運道?
不過是一萬兩,若是能買來皇后娘娘這道護身符給自家閨女撐腰,怕是不定多少人要打破頭一樣衝過來。
再看那北地的商賈,早就笑瘋了,咧着嘴直接跪倒在地,衝着皇宮方向,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頭,末了接了托盤起身,已經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倒是跟着他那個管事很機靈,直接塞了一張銀票給傳旨太監。
那太監也沒推辭,出宮走一趟,就是指望這點兒跑腿銀子呢。
他笑着點頭,同那商賈多寒暄了一句,“掌櫃的女兒,以後也是個有福氣的。咱們娘娘最是心善,自然也喜歡良善之家的閨女。”
不等那商賈應聲,旁人已經是忍不住了,高聲問着,“這位大人,是不是隻要捐銀一萬兩,娘娘都會有賞賜啊?”
自然不是,那太監收了笑臉,正色道,“娘娘這次賞賜,也是念着這位掌櫃高義。娘娘的賞賜怎麼能以銀兩論賣?”
問話那人被堵的有些尷尬,縮了腦袋不敢再問。
倒是那太監好似不經意又添了一句,“不過,皇上倒是在鳳翔宮寫了幾幅字,娘娘已經送去裝裱了。不知道是不是最後要賞賜到哪裡,雜家說不得還要繼續跑腿兒了。”
說罷,他轉身就帶人走掉了。
留下客棧裡衆人都是眼珠滴溜溜轉,很快,就有人急匆匆奔了出去…
當晚,白日裡二次捐贈的名單再次送到小米的面前時候,眼見上邊的鉅額數字,就是她早有心理準備也是嚇了一跳。
“這麼多!”
玲瓏忍不住捂了嘴笑,“娘娘不是想要多募捐一些銀子,替皇上分憂嗎,如此不是正好。”
“銀子倒是越多越好,但這些人如此砸鍋賣鐵把銀子送來,是不是還有些別的要求啊?”
小米皺了眉頭,不想封澤剛巧從外邊進來,就接過了話頭兒,“玄一不是聽你使喚嗎,讓他去查就是了。”
小米抖了抖名單,遞過去,還是有些憂心,“昨日不過三萬兩,今日居然湊了十萬兩呢!”
“這麼多?”封澤也是驚奇,末了笑道,“這些銀錢,都頂上戶部十分之一的稅收了。看樣子,藏富於民,這話倒是不假。”
“那我這次,可真是誤打誤撞,打劫了富戶了!”
許是見到夫君過來,有人撐了天,小米就把方纔的煩心事扔去了腦後,說道,“竈間還發了面,晚上咱們烙些韭菜羊肉的盒子吃吧,味道鮮又當季,最好不過了。”
“好,可你歡喜就好。”
封澤應了一句,末了依靠在軟塌上,拿起了小米打發時間時候讀的一本遊記。
待得小米出了門,他這才喚了人。
玄二悄無聲息,跪在屋子中間,聽得主人吩咐,“你帶一隊人手幫着玄一把這些人查清楚,若是沒有問題再報給皇后娘娘。”
“是,主上。”
玄二應聲而出,不必說,這一晚定然是忙碌的,也是很多人家難以安眠的夜晚。
第二日吃過早飯,小米麪前就多了厚厚一疊的紙張。她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末了斟酌着寫了一份摺子,讓玲瓏送去了養性閣。
很快,玲瓏就帶了封澤的口諭回來,“娘娘,皇上說您儘可放手施爲。若是先前備下的字副不夠,皇上晚上回來繼續寫。”
小米聽到好笑,嗔怪道,“皇上這是又拿我打趣呢,他的御筆,還真當街邊大白菜一樣,隨便扔的漫天飛啊。萬一這些人家有品行不好的,怕是皇上的御筆還成了惡人的護身符呢。”
“不會,娘娘不要擔心,哥哥們都是仔細查過的。”
玲瓏是玄冥出來的,自然免不得替他們表表功勞。
小米怎麼會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就笑道,“知道你心疼兄長們,廚下尋塊新鮮的五花肉,過會兒我燉鍋紅燒肉犒賞‘三軍’就是了。”
“真的?”玲瓏樂得眉開眼笑,“那奴婢就替哥哥們謝娘娘賞賜了。”
“趕緊去吧,等會兒高仁回來,怕是都沒你們份兒了。”
說曹操,曹操到。
不等她的話音落地,高仁已經從外邊竄了進來,“我怎麼聽見喊我的名字?”
小米趕緊同玲瓏擺擺手,玲瓏捂着嘴偷笑就出去了。
高仁翻個白眼,扯了桌子上的點心盒子就吃開了。
他的肚子就像無底洞,對於吃食有種詭異的執着,小米也是習慣了,一邊幫他倒水一邊紅勸道,“高仁,今日交給你一個差事,你若是做好了,我就做一桌兒你愛吃的好菜謝你,如何?”
“當真?沒旁人同我搶?就是皇上也不成!”
“自然。”
“那好,差事我接了。”
小米好笑,把單子遞了過去,囑咐了幾句。高仁不耐煩的擺擺手就跑掉了。結果不到天黑時候,他就趕了回來,一把把單子拍到桌子上,嚷道,“小事一堆,作惡之事沒有。”
“那我就放心了。”
小米這才罷休,放了心吃喝安睡,第二日,一份份賞賜就從宮裡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