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風口,很是大喘了幾口氣,更覺舒服,於是就笑道,“嬤嬤,姨母,幫我多叫一些人手做口罩。最好明日都給封大哥送過去,就算不能全軍每人一隻,起碼近衛軍,還有斥候之類比較辛苦的兵卒要發一個啊。”
刀嬤嬤同韓姨母對視一眼,都是無奈又心疼,但轉而心裡卻是待小米更敬重了三分。
不藏私心,一切以家國利益出發。這樣的女子,才真的堪爲一國之母,太子良配。
怪不得滿京都的貴女嬌娘,太子就偏偏對這個農家姑娘死心塌地,愛若珍寶。
一匹雨華紗送去,換來滿滿一箱子的古怪口罩。
封澤也很疑惑,他拿起來一隻,比量着戴到口鼻之上,試着呼吸了幾次,嘴角忍不住也翹了起來。
奉命前來送東西的刀嬤嬤,見此,趕緊笑道,“殿下,我們小姐說了,這麼好的東西做衣衫可惜了,就吩咐我們幫忙做了這麼多口罩。行路辛苦,風塵僕僕,遮一下口鼻,將士們也舒坦一些。”
封澤點頭,想了想吩咐一旁的福公公,“內造監送來的那批首飾,選兩套給嬤嬤帶回去。”
“是,殿下。”福公公湊趣,笑道,“郡主同嬤嬤們爲將士們如此着想,老奴看着都心暖,一定挑兩套最好最精緻的。”
刀嬤嬤道謝,也沒有多留,就行禮告辭,卻被封澤攔住了,“嬤嬤,帶句話給小米,要她放心,孤一切都安排好了。”
刀嬤嬤猜到是陸謙隨軍做書吏一事,就趕緊應道,“是,殿下。小姐自從得了消息,一句都沒問,想必也是知道殿下會安排妥當的。
果然,這句話讓封澤臉上神色更暖了三分。
刀嬤嬤送了一箱子進宮,換回兩隻小匣子,到了侯府,惹得紅梅和韓姨母,連同院子裡伺候的幾個有臉面的大丫鬟都是好奇。
小米親手開了盒子,只見盒子裡分別放了兩套髮簪,一套赤金,一套純銀,都是以十二花色爲主。迎春,玉蘭,金菊,冬梅…
內造監的大師傅們可是大元最厲害的匠人,手藝自然比外邊的銀樓要好上太多了。沒支簪子都打磨的很是光滑精良,花頭兒更是雕的栩栩如生,好似微風吹過,那花蕊都會顫抖一般。
女子們無論老少,從來都對首飾沒有抵抗力啊,更何況還是如此的好東西。
“呀,這簪子真是漂亮。”
“可不是,翠華樓都沒這手藝啊。”
就是刀嬤嬤都說,“前些年,宮裡也常有賞賜下來,但這般精緻的,還是第一次見。先前福公公還說要特意幫老奴選一選,老奴以爲是客套話,沒想到,居然是真的。這次可要謝謝他了。”
小米也是喜愛,挨個拿起摸了摸,就推了出去。
“嬤嬤,這次幫忙做口罩的,一人一根銀簪,你跟姨母和紅梅,一人再加根金簪,其餘幫我放起來。留着讓老馮爺帶回去,給村裡的姐妹們添妝。”
紅梅和韓姨母還沒覺得什麼,畢竟小米一向大方,她們跟着她伺候這麼久,什麼好東西鬥得過。但侯府的幾個大丫鬟就覺得惶恐了,倒不是眼界多麼窄,而是不過做了一點兒針線,實在是分內之事,如今得了這麼貴重的賞賜,很是心虛啊。
“小姐,奴婢不能要。”
“是啊,小姐,都是應該的,不過是一些針線。”
倒是刀嬤嬤眼見小米是真心,就道,“行了,小姐賞賜的,你們就拿着吧。若是覺得受之有愧,以後就多精心伺候小姐就成了。”
幾個丫鬟聽了這話,對視一眼,都是歡歡喜喜的上前拿了一支銀簪。待得她們退下,刀嬤嬤才同韓姨母和紅梅挑了,小米順手也拿一根插在頭上,心情大好。
眼看出徵在即,小莊裡衆人也是閒不住,這次小米和陸謙都要隨軍,雖說有封澤和十萬大軍在,自然是安全無虞,但身邊沒有幾個自家人,總是不放心啊。
於是,老馮爺同陸老爹商量了幾句,親自點了八個後生。四個跟着小米,四個跟着陸謙,權且算作自家的護衛。有事時候,吩咐一聲,總比外人要可靠很多。
小米和陸謙被喚到小莊吃踐行酒,聽說這事,主動把後生們叫到跟前,聽得他們願意,這才點頭同意。
這次東征,雖說有些危險,但也是實打實的鍍金之旅。只要平安回來,以後也算踏上半條青雲路了。
陸謙以後出仕,說不得最後要步步高昇,身邊的常隨和護衛都要人手。小米更是了不得,無論太子妃還是皇后,必定要有自己的親衛。
後生們正值年輕氣壯,怎麼可能甘心同父輩一般留在村裡種田忙作坊,京都的繁華,來過幾次,已經在他們的血液裡留下了太多的興奮因子。不闖一闖,誰會甘心。
事情既然定了下來,自然就更順利了。
待得大軍出行那日,天色未曾放亮,小米就在小莊上了馬車。她幾乎留下了所有女裝,束起了頭髮,換了短打衣褲,巴掌寬的腰帶,拾掇的很是利落。待得戴上口罩,不仔細分辨都認不出她是個女子。
高仁自然還是充做車伕,一鞭子下去,就馴的兩匹拉扯的黃驃馬老老實實。
倒是韓姨母坐了車廂裡,守着齊全的不能再齊全的行禮。
後邊裝了廚具雜物的馬車,則是村裡的兩個後生押着。其餘都是騎了高頭大馬,背上簡單的雙肩旅行包,裝的也是滿滿當當。
待得小米一行走出二十里,到了京都外第一個驛站的時候,封澤帶着大軍還不曾出發。
實在是出征的禮儀太過繁瑣,祭天點將,戰鼓聲聲。
整個京都的人都來送行,大元最精銳的兩萬虎賁,這次隨着太子出征,趕路到東海郡,同鎮南侯鐵無雙的五萬鎮南軍,還有五萬東海軍,共組十二萬大軍,誓言碾平逍遙島,剷除拜火教。
爲東海兩萬冤死百姓復仇,爲無辜遭受毒害的皇后報仇,爲大元歲歲納貢的屈辱血恨!
纏綿病榻多年,掙扎篝火的承德帝,龍袍加身,冠冕遮面,對着蒼天厚土,三叩九拜,虔誠祈願。
點將臺下,所有百姓也都是跪倒磕頭。這一刻,沒有了平日茶樓酒館裡的高談闊論,閒說八卦,盡皆爲將士們壯行,爲家國安寧祈願。
牛皮大鼓,沒敲擊一下,都好似地動山搖。
兩萬將士黑盔黑甲,手執雪亮的刀槍,翻身上馬。
旌旗獵獵,怒焰濤濤。
封澤一身金色盔甲,大紅錦緞披風,如同上古戰神,看得所有人熱血沸騰。
“東征必勝,大元威武!”
“東征必勝,大元威武!”
所有人都瘋了一般高喊,爲出征健兒助威!
封澤手執長槍,奮力向前一指,那槍尖好似劃破了長空,爲大元開闢一塊全新的世界。
馬蹄聲聲,腳步隆隆。
東征拉開了序幕,也註定要了結多年的仇恨夙願…
藍天沁提了馬繮繩,小步跑到封澤旁邊,一臉疲憊的問道,“到哪裡紮營,折騰一上午纔出門,我渴死了!”
封澤卻是不理會她,她惱的無法又道,“小米呢,她不是也要跟着嗎?不會是平日喊得歡,這時候當真躲在京都享福吧?”
封澤掃了她一眼,眼底有些冷色。淺青色的雨華紗做成的口罩蒙在她口鼻上,使得她半點兒沒因爲風沙而停了嘴巴。他忽然有些後悔,不該把口罩分給她。
藍天沁被看的有些脊背寒涼,還要說話的時候,前邊卻有匹馬跑了過來,一個打扮很是利落的,但並未罩甲的後生,馬後插了一杆不算高的紅旗,順利穿過前軍,到了封澤跟前,低聲道,“殿下,我們郡主已經到了驛站,準備好了飯食。”
“好,告訴你們郡主少沾手,不可太累,孤隨後就到。”
封澤的神色好似四月春日,幾分涼意眨眼間就變得豔陽高照。
藍天沁忍不住撇撇嘴,明智的立刻隨着那後生跑走了。
這會兒出京都還不算遠,驛站附近有個鄉鎮,很是繁華,小米趁着天色不晚,搶着買了一些新鮮菜蔬肉食,借了驛站的鍋竈,也沒炒什麼菜色,直接就是擀了一大案板的麪條,煮了一大鍋的骨頭湯,拌了兩個爽口的青菜,倒也方便。
待得大隊人馬趕到,安營紮寨,忙的差不多,火頭軍們讓每個兵卒都端起了撐着熱菜湯的大陶碗,小米才拎着食盒進了中軍大帳。
藍天沁同高仁跟在後邊,晃晃悠悠,哪裡有半點兒護衛模樣,惹得兩個在門前護衛的虎賁偏將很是皺了眉頭。
小米眼見封澤案板上,先前送來的潤喉茶已經喝乾了,就笑道,“餓了吧?”
封澤揉揉眉心,雖說自幼就習學,但畢竟是紙上談兵,當真作爲一軍主帥,統兵在外,才明白許多事情都不容易。
只安營紮寨,前哨探行,安竈開伙,就有諸多規矩。
但這些他卻是不打算同小米說,於是應道,“還好。”
小米也不多問,打開食盒擺了飯桌,“那就先吃飯。”
一大一小兩碗骨湯麪,青花碗裡,白生生的麪條,翠綠的青菜,外加幾片微紅的牛肉,加上兩盤涼拌菜,一盤醬肉,一盤醬瓜片,很是賞心悅目,讓人看得胃口大開。
封澤和小米一人抱了一碗,邊吃邊說着閒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