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飲水飽,去了心頭的沉重大石,愛情的甜蜜滋味真是讓人渾身是勁,走路恨不得都帶着一股春風得意。
小米的鋪子選好了,新生意就要開張,免不得陳信這個京都地頭蛇,要跟着忙上一段。
小米忙裡偷閒,偷懶把拾掇鋪子的瑣事推給了陳信,然後坐了侯府的馬車,帶了刀嬤嬤和韓姨母紅梅幾個在西市買了些點心茶葉,菸草,雞魚肉,然後大包小包拎着趕去了城外小莊。
小莊裡衆人這會兒還不知道小米進京了,守門的兩個莊戶後生,眼見馬車從大路上拐下來,遠遠就迎上前,客客氣氣攔阻,“客人,我們莊裡如今已經不賣青菜了。實在對不住,勞您白跑一趟了。”
馬車的車伕是侯府的,但車轅上晃悠着兩條腿坐着的,可是半路不知道從哪裡攆來的高仁,聽得這話就嚷道,“我們是老熊嶺來的,趕緊進去報信!就說小米來了!”
兩個莊戶雖然沒見過小米,但這個名字可是聽李五爺同翠蘭夫妻說過太多次了,於是扭頭就往回跑。
李五爺這兩日有些染了風寒,翠蘭夫妻不敢讓他再幹活,好說歹說強按了他在炕上躺一天。
老頭兒不放心各處的活計,拉了江大力一個勁兒的囑咐,惹得翠蘭好笑,“五爺,您就安心歇息吧,我們也不是第一日來,心裡有數呢。您老少操心,養好身體,過一段不忙了,大夥兒還指望你帶我們回家去看看呢。”
說到回家,老頭兒也笑了,“成,到時候給家裡那幾個老兄弟講講京都的繁花,他們怕是紅眼睛要來呢。我也有個伴喝酒!”
江大力夫妻也是笑,翠蘭算計着日子,又道,“說起來,後日老三出考場,咱們早起就要殺雞宰羊,一定多做幾個好菜慰勞一下老三和劉少爺,程少爺。”
“哎呀,這可是大事,千萬別忘了。先前爲了溫書,老三住了城裡,如今考完了,可要他過來多住幾日,到時候往外舍苞穀苗,最好讓他過來一起。”
“五爺說的對,老三聰明呢,這次一定能中舉!”
衆人正說的熱鬧,突然聽得莊戶在外邊喊叫,翠蘭就開門走了出去,皺眉問道,“喊什麼呢,沒個規矩,出什麼事了?”
小莊裡,平日江大力帶着莊戶幹活兒,老馮爺負責拿主意,這吃喝拉撒的瑣事大總管就落在了翠蘭頭上。有莊戶不服管,她也懲罰過幾次,所以很有幾分威信。
所以,莊戶聽她一呵斥,立刻就停了腳步,行禮之後低聲道,“江嫂子,外邊有馬車上門,說是來自老熊嶺,客人叫小米!”
“什麼?來客說叫什麼?”
翠蘭還在驚疑不定,難以相信的時候,小米的馬車已經到了跟前,小米掀開窗簾,用力揮手嚷着,“翠蘭嫂子,我來了!”
翠蘭喜的一蹦三尺高,聲音幾乎要穿透整個小莊,“五爺,大力,鄉親們快來啊,小米來了,小米來了!”
屋子裡,李五爺和江大力聽了這話,李五爺連鞋都沒穿,直接就竄了出來。
“哎呀,小米,你怎麼來了?快進屋,進屋!”
小米一把扶了李五爺的胳膊,埋怨道,“五爺,你怎麼不穿鞋,小心涼了腳。”
翠蘭湊熱鬧告狀,“小米,你不知道,五爺染了風寒,讓喝藥也不喝,我正頭疼,你來了,正好替我勸勸他老人家。”
小米嘴巴甜,扶着老爺子進了屋子,上炕坐好,這才說道,“我們五爺年輕時候,不知道殺了多少虎豹財狼呢,身體好着呢。就是不喝藥也能好起來,但是,後日我三哥出考場,咱們說不得要擺酒席,自家人團聚,五爺染了風寒,不好喝酒啊。不如喝碗藥,趕緊好起來,等着你老人家主持酒席呢。”
李五爺被哄得眉開眼笑,心裡這個舒坦啊,擡手端了炕桌兒上已經涼了的藥湯,一股腦就灌了下去,眉頭都沒皺一下。
小米趕緊從荷包裡拿了一塊松子糖給老爺子填到嘴裡,惹得老爺子更是眉開眼笑了。
“這麼多閨女小子,就小米最聰慧最可心了。”
江大力脾氣憨厚,撓着後腦勺憨笑,翠蘭就嗔怪道,“五爺就是偏心,我們平日伺候這也不見好,小米就給快糖,您老就把心眼長肋骨上了。”
“我就偏心了,也不怕你惱了,回村去問問,村裡有一個算一個,都跟我一樣!”
李五爺高擡了下巴,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衆人都是哈哈笑了起來,這時候,其餘老熊嶺留在小莊裡的鄉親也都趕來了,後生和小媳婦也有十幾號。
翠蘭喊了幾個小媳婦就要去張羅飯菜,但她吃不準刀嬤嬤的身份,生怕怠慢了客人,就偷眼去看小米。
小米會意,想着也沒什麼隱瞞的,就道,“年前咱們家裡那邊發了地動,五爺,你們都聽說了吧。咱們村裡當時及時趕過去救了不少人,我也巧合之下認了一位義母。後來才知道,義母是京都鎮南侯府的老夫人。我這次就是同義母一同過來的,而這位嬤嬤就是我義母身邊的得力管事嬤嬤,刀嬤嬤。”
李五爺等人在京都住了這麼幾個月,雖然依舊是農人,做的是種菜鋤草澆水的活計,但上門買菜的各個都是身份不煩啊。耳濡目染之下,對這些權貴人家也算有所瞭解。
這會兒一聽低眉順眼站在小米身後的嬤嬤,居然來自鎮南侯府,都是驚訝,一時間不知如何招待好了。
刀嬤嬤極有眼色,趕緊上前行禮,笑道,“我們老婦夫人交代老奴,伺候小姐出門,一切聽小姐吩咐。若是有叨擾之處,還望各位鄉親海涵。”
“啊,不叨擾,不叨擾。”
李五爺趕緊擺手,翠蘭也是回禮。
小米笑道,“我義母和義兄待我特別好,嬤嬤怕我對京都不熟悉,日日跟着我出門,也很是疼我。嫂子不必多想,都是自家人。”
“那好,嫂子做菜的手藝雖然沒有你好,但好在家裡菜多,有兩個棚子還沒育苞穀苗,我這就去張羅,一會兒咱們好好熱鬧一下。”
“好,今日就嚐嚐嫂子的手藝!”
翠蘭興匆匆帶人出去做飯了,韓姨母同紅梅點點頭,紅梅也笑着攆去幫忙了。
小米安頓刀嬤嬤坐了方凳,她去脫了鞋子,直接上炕坐在炕桌兒對面,同李五爺一邊喝茶水一邊閒話。
老人哪有不盼着小輩兒日子過得好的,聽說家裡張羅了小作坊,用毛皮做包裹,京都還要開鋪子,李五爺歡喜的鬍子都翹了起來,連聲贊着好。
小米喝了兩杯茶水,自覺有些熱,瞧着屋子裡沒有外人,就把小襖也脫了,只穿了一件斜襟兒的立領繡花綢衫,還有一條百褶裙。
李五爺掃了一眼,見那衣裙料子都是好東西,比之老熊嶺時候還要好,猜的是鎮南侯府給小米置辦的,於是就更替小米歡喜了。
小米母親過世早,難得這孩子福緣深厚,如今又認了這麼個有權有勢的義母義兄,以後日子肯定錯不了。
小米正說着村裡家家戶戶育苗,過些時日就要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身下的火炕也熱燙的厲害,烤的她臉紅,腦門也漸漸見了汗。
“五爺,家裡大竈通着火炕嗎,燒的也太熱了。”
李五爺伸手摸了摸炕面,觸手微微溫熱,並不如何燙啊,再見小米直抹汗珠子,就笑道,“你是不是來的路上趕的太急了,歇歇,一會兒就好了。”
小米扯了帕子扇風,疑惑道,“不能啊,進門時候也沒覺得熱啊。”
刀嬤嬤瞧着有些不對勁,上前告罪一聲,摸了摸小米的頭,燙的她一激靈,於是就道,“是不是過了病氣?”
小米清清嗓子,動動脖子,不覺得哪裡難受啊,於是就道,“不能吧?”
李五爺生怕他把小米連累也染了風寒,趕緊攆人,“總坐着也是憋悶,不如你們去莊裡走走,見見風,興許就好了。”
小米點頭,側身坐到炕沿就要穿鞋,可就在這時,她突然眼前一黑,腦子裡好似有什麼轟然炸裂了,渾身着火一般熾烈,瞬間失去了知覺…
眼見小米一頭栽倒在炕下,屋裡人都驚了一跳,慌忙扶了她躺好。
韓姨母隔着衣衫,依舊摸着小米的胳膊燙手的厲害,想起先前在陸家大院聽到的零星話語,就急了。
“不成啊,小米不能發熱,這可壞事了!”
李五爺也是知道一點兒的,同樣嚷道,“小米她娘就是發熱病死的,陸先生倒是說過,小米不能染風寒,不能發熱!哎呀,都是我這老頭子不好,連累小米了!”
“大家別慌,我瞧着小米不是風寒,風寒發熱沒有這麼快的。趕緊回府,府裡有大夫,診脈看看具體什麼病情再說。”
關鍵時刻,還是刀嬤嬤撐得住,喊了韓姨母一起給小米穿好夾襖,就要往外背。
翠蘭和紅梅衆人聽了消息,也是跑了回來,間小米如同被煮熟的大蝦,頭臉手都是紅彤彤的,人事不省被背出屋子,翠蘭直接就軟了腿。
“這是怎麼了,方纔不是還好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