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晚自習, 白小鹿捧着那堆熟悉的新版本五三下樓,路過了樓下高三班,一眼就看到了以前的班主任——
幾乎條件反射就轉身往回走。
等她走了幾步, 忽然想起她還戴着抑制器呢, 便慢下了步子, 反正老班不會認出她來。
“誒, 小鹿?”沒想到連抑制器都沒擋住班主任識破她的身份, 抱着書走了過來,“怎麼回學校來了呀?還穿着校服?”
“咳咳,”白小鹿大眼睛眨眨, 心虛地胡謅道,“回來看看師弟師妹們。”
“哎呀, 怎麼不早說, 讓我去接你進來呀。”班主任接過她手裡的書, 翻了翻,調笑道, “還是那麼認真啊?看師弟師妹還帶書來,筆記都寫得有模有樣的。”
“嗯,就順便聽了一節課嘛。”白小鹿笑眯眯地說,順手不經意地把書順回來。
班主任把她機靈的動作盡收眼底,搖搖頭笑了, “你呀, 還是老樣子, 對了, 顧茂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他忙嘛。”白小鹿背後直冒汗, 心想糟了,回去找楚兮善後要被楚女王揍扁。
班主任看不穿她心裡所想, 和她肩並肩走着,不知不覺便開始感慨當年,“顧茂這娃兒,是個有潛質的。”
白小鹿聽到她提起顧茂,便把楚兮可能的責罵拋在腦後,和老班侃了一路。
老班說了當年顧茂和她的一個小小的約定,便讓白小鹿沉默了一路,直到老班走了都還在呆呆地往前走——
那是顧茂高三的時候,那會顧茂是出了名的叛逆,偏生成績還名列前茅,整個級組的老師都頭疼不已,又拿他沒辦法。
那會白小鹿剛上高一,迷上了食堂早餐裡的限量布丁,可惜每天都搶不到,連平時都不出現的顧茂都來食堂排隊了,都沒排到。
後來老班發現了這一點,和顧茂約定好——只要他這一年按時上課聽課,以後三年白小鹿早餐裡的限量布丁學校包了。
結果他就真的老老實實地上了一年他本來不想來聽的課,一天都沒落下。
白小鹿現在才明白,原來她每天早上到食堂都能“好運”地趕上最後一份布丁的歐並不是偶然。
而且他還和老班約好,不能告訴她。
至於老班現在爲什麼要說,大概也是因爲顧茂當年拽得她現在想要惡作劇的緣故吧。
白小鹿捧着書心不在焉地下樓梯,不經意地擡眸便看見了前面不遠處她正在思考的主角,脫口而出,“貓?”
剛叫出來她便後悔了,因爲顧茂旁邊還坐着傅小單。
單薄的女孩子光着一隻腳,腳踝紅腫,似乎是崴了腳。
“你怎麼在這?”顧茂下意識蹙眉問道,說完察覺到這句話哪裡不對,但話已出口,還是沒糾正什麼。
“剛剛和老師討論了一會。”白小鹿看着受傷的傅小單,想到剛纔的情況,不意外地想到要是她沒來,顧茂就要背傅小單了,下意識地就彎腰讓傅小單搭上她脖子,“我來揹你吧。”
傅小單看看她懇切的臉,又看看顧茂,最後還是伸手環上她脖子,讓白小鹿背起了她。
傅小單身形單薄,但好歹也是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分量還是擺在那的。
白小鹿和她比也沒好到哪去,說不吃力是假的。
好歹這裡到校醫院的距離不算遠。
而且,白小鹿咬咬牙,總覺得放下傅小單讓顧茂背有哪裡不對。
記憶中,顧茂就背過一回女孩子。
那是她初三體育考試完之後,顧茂把幾乎虛脫的她一路揹回家,這事還曾經一度成爲楚兮他們幾人的笑料。
等到了白小鹿好不容易撐着到了校醫院,進了診室,把傅小單小心地放在沙發上,才終於忍不住喘氣。
顧茂看不下去了,打溼了新的毛巾,擰好遞給她。
“吱呀——”
診室門應聲被推開,是校醫院穿鞋子穿了一半的眼鏡小哥聽到聲音一蹦一蹦地過來了,他巴在門上看着顧茂,“誒,你們怎麼回來了,不是叫我推輪椅過去嗎?”
正在擦汗的白小鹿,“……!”
她一把把毛巾蓋在臉上,恨不得假裝自己已經掛了。
顧茂都給氣笑了。
這個笨蛋。他還什麼都沒做呢。
眼鏡小哥扶着傅小單進了裡面的分診室,顧茂拿了工具給她檢查包紮。
白小鹿實在是累了,便躺在沙發歇了會,心裡暗罵自己是不是被顧茂矇蔽眼睛,居然也有做出這種事的一天。
真不像她。
白小鹿想着,用已經被毛巾浸涼的手拍拍自己額頭,起身準備先回去了。
走到分診室門前,白小鹿還是沒忍住,想再看一眼顧茂再回去,但就這麼一眼,她就呆住了——
傅小單臉色緋紅,連發間露出的耳朵都是紅的,手上拿着一封花花綠綠的疊成心形的信。
顧茂背對着她看不清,但白小鹿清楚地看到,他接過去了。
“???”白小鹿察覺到顧茂轉身要看過來,儘管一頭霧水,還是條件反射地迅速撤離了。
顧茂看過去的時候,只剩下半透明的門簾在夜風中微晃。
“你會幫我給他的吧?”傅小單小心翼翼地問。
“嗯。”顧茂淡淡地應了一聲,眉頭鎖起來。
嘖,讓他家笨蛋看到了。
“你先坐會,等會讓那個誰送你回去吧。”顧茂放下手裡的紗布,留下一句話,走了。
乖巧地坐着的傅小單看着他消失在門口的身影,對着被掀開放下而晃動的門簾,反射弧極長地應了一聲,“好的......”
白小鹿從校醫院出來,也沒回去問,畢竟她現在是學生身份,顧茂是校醫,怎麼看怎麼不應該是會問他這種問題的設定,今天她已經幹了足夠多不利於臥底的事情了。
而且雖然知道這件事不可能,但是想起顧茂最近越來越反常的態度,她心裡也不是滋味兒。
不管他了,回宿舍睡覺。
白小鹿“哼”了一聲,沿着昏暗的校道往女生宿舍走了。
校醫院回宿舍的路雖然有路燈,但大部分都年久失修了,壞的壞閃的閃。
這段路當年產生了不少校園恐怖傳說,還是各種意外事故的多發地。
以前她要走這邊去宿舍串門的時候,顧茂都是在她班門口等着她下課,一路送她過去的。
幾年後再走這條路,她已經不是當年的她了,身邊也沒有顧茂。
“哎,想啥呢,真不像你。”白小鹿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晃晃腦袋,自己罵了自己一句,沿着昏暗的校道繼續走了。
她的身後兩三盞路燈開外,顧茂一直不遠不近的跟着,聽到她這句話步伐停了一下,黑沉的眸子看着她小小的背影。
兩人都戴着抑制器,白小鹿還在開小差,竟然一直都沒發現她的小尾巴。
回到宿舍,白小鹿剛進門就被等在宿舍裡的楚兮嫌棄身上的汗味,趕去洗澡了。
等她洗完澡上牀和楚兮交代了今天闖的禍,楚兮才摸摸她的腦袋,“得了,明天我去找你們老班善後吧,她不是魂圈中人,應該不會鬧出什麼亂子來,按喬如晝說的,校園祭也快到了,我們應該快解放了。”
“嗯。”白小鹿收拾着她的牀,給楚兮騰出位置,看到她帶來的黑色耳釘,想了想,還是沒放在牀頭,把首飾盒合了起來,放回了書包裡。
收拾好之後,白小鹿在楚兮旁邊躺了下來,“你剛纔說的是認真的,真的要和衛悠試試?”
“嗯,我認真的。”楚兮面對她躺着,兩人在被窩裡說悄悄話。
“你記住就好。”白小鹿看着她的笑容,估摸着這個月估計發生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吧,總覺得好友長大了,但還是說道,“他和他們不一樣。”
白小鹿說得隱晦,但楚兮卻get到了,“我知道。”
楚兮說完,戳戳白小鹿的酒窩,“倒是你呀,不要大意勇敢上啊。”
“嗯。”白小鹿應着。
楚兮很快睡着了,白小鹿雖然也很累,但卻一直在想最近顧茂的異狀。
或許是觸景生情,她很快又漫天回憶,想起了很多在學校,甚至更久以前的回憶。
她想,她只是太在乎而已。
白小鹿給睡熟的楚兮蓋好被子,躺回被窩,閉上眼睡覺,睡着前,她下定決心,等這事完了她要找機會問顧茂他是怎麼了。
夜已深,剛纔整個校園陷入一片沉寂,只有蟬鳴和蛙聲一片。
教師公寓裡,衛悠的房間依舊燈火通明。
衛悠正架着眼鏡,在書桌前處理後天校園祭的佈置,忽然一封花花綠綠的心形書信便出現在他桌面上。
“給我的情書?”衛悠側目和牀上在筆記本上敲擊的顧茂一笑,不用問都知道是顧茂放的,笑容裡帶了些不掩飾的真意,“我最近快定下來了。”
顧茂一點都不驚訝,頭也不擡地“哦?”了一聲,繼而補刀,“那是給你侄子的。”
衛悠倒是停下了手頭的工作,轉過椅子去,正對着顧茂,像是在觀察他,“你要是真把她推開,你會後悔的。”
顧茂動作頓了一下,才繼續瀏覽文件,半晌也沒回答,許久,他才合上電腦,正色道,“我不能害她。”
“茂哥,她在意的是你這個人。”衛悠說着,頓了頓,沉吟片刻,繼續道,“其實於我們也是,我們都要學會和愛你的和你愛的人一起分擔,一味逃避最後只會兩敗俱傷。”
顧茂掀起眼皮子看着他,“如果是死亡呢。”
衛悠一愣,似乎沒預料到這個答案,但想想又覺得合乎邏輯,畢竟能讓顧茂這樣驕矜的人都猶豫的,一定是什麼不可抗力,只是沒想到是.....
室內沉默許久。
最後衛悠說了一句,“不要小看小鹿,也不要小看你對她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