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鹿正在小攤雲集的深巷裡和後面的小丫頭們玩“抓迷藏”。
他們的馬早在一刻鐘之前就已經被一個南瓜燈柄刺穿了腦袋。
所幸還有南安城七拐八繞的巷子和裡頭的小攤給他們做掩體。
“給我站住!”帶頭的小丫頭拎着南瓜燈瞄準她的腦袋。
“叫我站住我就站住, 我又不傻。”白小鹿剛砸下一塊木板,順手貼上符咒擋住了小丫頭們的去路,跟上顧茂跑到拐角, 拿起一個瓷瓶朝着後頭繞路趕上來的小丫頭準備砸, 看了眼手裡的瓷器, 頓住了, “媽耶。”
正宗江南藍。
“嘖。”顧茂從她手裡拿起來, 砸了出去,拉着白小鹿繼續跑。
後面的小丫頭本來還想躲,一看那瓷器, 伸手接住了,繼而繼續追。
白小鹿邊換氣被顧茂牽着跑, 邊說, “你剛扔出去一個均朝江南藍。”
和衛悠一起跑在他們前頭的楚兮一聽, 回頭,“哇, 貓爺,你剛扔粗去幾千萬耶。”
“那丫頭接住了。”顧茂拉着白小鹿跑,空着的手順手給了她一個爆慄,“你的命重要還是一個瓷器重要?”
白小鹿還想了一下才回答,“瓷器?”
“笨蛋。”顧茂敲她腦殼, 帶着她繞過又一個巷口, 繼續跑。
衛悠估摸着這個巷子的盡頭, 他們已經沒有多少路可逃了, 問前面的溫辭, “溫辭,還差多久?”
溫辭把昏睡過去的葉沉舟扛在肩上, 嘴裡的咒文停了一會,“快了,再給我一刻鐘。”
小丫頭們在兩三個巷口外搜查,激起的喧鬧聲離這裡已經極近了。
顧茂看了眼前面的路障,迅速地衡量利弊,趕着前面四個人轉入了拐角。
拐角處是一家民宿的馬廄。
主人似乎不在家,唯二的兩匹馬被他們嚇得嘶鳴。
白小鹿摸摸馬頭安撫它們,以免叫聲引來後頭的小丫頭們。
“要來了。”楚兮看了眼正閉目吟誦的溫辭和昏睡的葉沉舟,再看後頭的草垛,“我們分頭引開他們,小鹿你還有符咒嗎?”
白小鹿順着她視線看去,會意拿出符咒,“都在這裡了,應該夠了。”
“先換衣服,我們分頭行動。”顧茂聽着小丫頭們越來越近的動靜。
“嗯,”白小鹿脫下外袍,把溫辭的外袍傳說,再把溫辭和自己的外袍都送進草垛中,貼好符咒,和她一笑,“反正最後都會回去的。”
她的笑臉讓溫辭的擔心散去,只說了一句,“好,注意安全。”
“一會家裡見。”
“嗯。”
白小鹿正要去剝葉沉舟的外袍,結果顧茂比她更快地已經把葉沉舟的衣服拿在手裡了。
見白小鹿笑睨着他,顧茂黑着臉把她拎上馬,跟楚兮說,“我們走這邊,你儘快。”
“嗯。”
楚兮和衛悠偷了餘下的那匹白馬,確認過溫辭所在那個草垛的安全,往其中一個箱子走了。
顧茂和白小鹿偷了黑馬。
臨走前白小鹿還不忘小女孩,叮囑顧茂帶上了她,才驅着黑馬走了另一個方向,正好給後頭追上來的小丫頭們留下一個模糊的背影。
“你們分頭去追,”帶頭的小丫頭點了兩個丫頭帶了兩隊人,自己帶着餘下的人去搜馬廄的草垛羣。
小丫頭們用南瓜燈一一照過可能藏人的角落。
其中一個小丫頭照到溫辭和葉沉舟藏身的角落時,擦着溫辭身旁的符咒一照而過,因爲心裡惦記着去追擊的事,沒看多久就回稟道,“沒人,走。”
看着小丫頭們離去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溫辭才緩緩繼續唸完剛纔的咒文。
那廂,白小鹿抱着小女娃坐在顧茂身前,顧茂鞭策着黑馬往城外跑。
身後的小丫頭們窮追不捨,等着那以極限速度奔跑的黑馬慢下來的一刻,好衝上去把人逮回來。
“老大,我們這麼追不是辦法啊。”
“就是,總覺得有詐。”
帶頭的小丫頭輕蔑地笑了一聲,“追,接着追,等會看她們哪裡跑。”
他們之間相隔的距離不遠,是黑馬極盡全力沿着直線狂奔出城才拉開了這距離。
也正因爲黑馬全力奔跑,所以顧茂只能走官道,眼前能讓黑馬狂奔而又不傷人的,就只有這一條直路了。
她們的話白小鹿聽在耳裡,一開始還疑惑了一下是什麼意思,結果感覺到顧茂拉起繮繩剎“車”回頭一看才明白——
前面是懸崖。
“老大威武啊!”
“走走,趕緊抓了人回去交差。”
“對,嚇死了,我還以爲又要被仙子罰了。”
“等等!”爲首的小丫頭喝住她們,“別傷那個小女孩。”
“誒——你去哪——這麼高不要亂動——哎!”白小鹿抱着的小女孩聞言掙扎,好幾下才掙脫白小鹿的懷抱。
顧茂手牢牢地環着白小鹿的腰,她掙脫不及,只能眼看着小女孩靈活地跳下了馬,走向了那羣小丫頭。
小丫頭們像是認得她,又像是怕她,居然往後退了幾步。
爲首的小丫頭這才反應過來,“你,你別過來,別以爲你能護住他們兩個。”
後面的小丫頭跟着嗆聲。
“就是,仙子看上的人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這樣逃出來被抓回去,最後只會更慘。”
“她,她是誰?我怎麼覺得這麼難受,好像要散了。”
“穩住,沒點魄力,這都撐不住,還說出來讓人看笑話嗎?”
小丫頭們你一言我一語,愣是沒有一個人敢再往前,彷彿剛纔追的他們幾個四處逃竄的不是她們一樣。
“你,”白小鹿剛開口,才發現自己連小女孩名字都不知道,“小姑娘,你快回來,她們很危險的,剛纔她們拿南瓜燈.....你也看到了。”
白小鹿琢磨着剛纔她們殺馬的動作,還是沒琢磨出一個適合小朋友的詞彙,最後略過了。
小女孩回頭看到她擔心的表情,還有她背後門神一樣的顧茂,跟他們甜甜一笑,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
小丫頭們鼓起勇氣蜂擁而上,幾乎把小女孩的身影也淹沒了。
白小鹿一想到這羣玄乎的小丫頭們剛纔殺馬的表情,伸手揪了顧茂的手一下,擡頭急道,“貓,放開呀。”
顧茂安撫地摸了一下她發頂,目光復雜地盯着魂羣裡那個小女孩,“不會有事的。”
“哪裡有一個小女孩擋在我們面前,我們還不管的道理?”
白小鹿正着急,眼前忽然一陣天旋地轉,意識到可能是溫辭的咒文完成了,她下意識地去牽顧茂的手。
後者比她動作更快,緊緊攥着她的手,攥得她都疼了,像是生怕她丟了。
眼前的一切漸漸歸於一片黑暗之中,只有顧茂牽着她的手溫暖還在。
再次恢復知覺時,白小鹿最先感覺到的是陽光的溫度,還有熟悉的洗衣液味。
白小鹿睜開眼,果然還在自家遊戲室裡。
陽光從四個大窗戶照進來,把室內照得敞亮。
除了衛悠的主機還頑強地亮着,其他人的筆記本和電腦都因爲過熱或者斷電而自動關機了。
一切還維持着他們走前的狀態,除了天已經亮了,室內還少了一個人——
“舟呢?怎麼他沒回來?”白小鹿撐着身下的抱枕爬起來,看了眼室內室外,都沒見到葉沉舟。
楚兮伸長脖子,“不會還在大均朝吧?!”
說完聽着自己清冷的聲音和字正腔圓的吐字,感慨萬千,“能說清楚話真的太好了。”
“應該已經回來了,你看。”衛悠給楚兮順背,順手指了指四神規矩鏡碎掉的位置——
原本破碎的四神規矩鏡已經恢復原狀,像是從來沒碎過一樣。
鏡身的那些奇怪的符號都已有了顏色,那四靈的圖案像是感覺到大家的視線一樣,逆着光泛過一絲反光。
顧茂在白小鹿身後坐着,還沒出門,但已經知道了,“四神規矩鏡的魂燭已經亮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溫辭感覺到大家的目光,有些猶豫地擡頭,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你們說的都沒錯,就是......”
“舟出事了?”白小鹿眼底帶着擔憂。
溫辭無措地回看她,“我也不知道,他一回來就把自己關進客房了。”
大家順着溫辭的指向看去。
客房的門緊緊閉着,像是門後同樣狀態的葉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