皁色劍裝的年輕人神情各異,有的孤高,有的好奇,有的皺眉冷笑,有的神情不屑,有的只是平靜。
來的人,是桃花劍閣的人,大約二三十人,俱都騎馬而來。此時衣衫乾淨,坐於馬背上,按劍四顧,端是江湖裡的翩翩少俠。
當然,領頭的,卻是一個老者,而看到這個人的時候,玉沁眼底便浮現出幾分笑意。
“康長老?”蔣紅綾有些意外道。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此前夜裡便死去的桃花劍閣長老康義仁!
只不過,眼前這‘康義仁’,自然非彼康義仁。這是米陌蕁易容而成的,也即是玉沁安排好的後手。
在昨夜,殺死康義仁之後,米陌蕁便聽從玉沁的吩咐,着手去安排此事。本來,這是爲了防備商容魚的,屆時不管是否打得起來,孰強孰弱,米陌蕁都會在這個時候,領着桃花劍閣的人來。
而現在身份,自然是康義仁康長老。
米陌蕁當然不認得蔣紅綾,只不過聽對方語氣,顯然是認識康義仁的。而她在方纔短短几息之間便將場間情形收入眼中,也自是看到了四下窗後和房上持弓引箭之人。
這些人不是官兵,卻有弓弩,顯然也不是尋常的江湖人。是以,米陌蕁沒有冒然開口,而是看着此間,不說話。
他沉默,蔣紅綾則是皺了皺眉。
久在樑國,她自然對樑國江湖裡那些有頭有臉的人不陌生,眼前就是有名的假仁假義笑面虎,早不來晚不來,這個時候趕過來,爲了什麼?
蔣紅綾可不認爲對方是巧合路過,在思忖間,她忽而想起來,之前顏玉書的自信和話中底氣,而商容魚也曾說過,對方似是還有後手。
莫非,這康義仁就是他的幫手?
還是說,顏玉書已經和桃花劍閣,暗中有了聯繫?
這麼一想,其實也在情理之中,畢竟桃花劍閣盤踞梁州,要說對這無生老祖的埋骨之地毫不知情,似乎也不大可能。這也解釋了,爲何顏玉書來梁州城不久,便能尋到無生老祖的埋骨之所,且桃花劍閣對其一直放任,竟沒有半點阻攔的意思。
而她哪裡知道,桃花劍閣之所以對玉沁不聞不問,一是沒有確切消息,不知內情;二是一直以來的注意力都在尋找蘇澈,後來又爲了瑤無豔和喬芷薇而動作,當然顧不上什麼東廠人馬。
所以,也就導致了好似放任般的情形。
人最怕腦補,蔣紅綾這一番思量,卻是將玉沁和桃花劍閣想到了一處,還認爲他們早就暗通曲款,而今日這事兒,會不會也是對方算計,想要將她羅網和商容魚一夥人一網打盡。
畢竟,就算她自信羅網中人未露馬腳,可在梁州城這麼久了,要說桃花劍閣沒看出一點端倪,似乎也不現實。
自家人知自家事,蔣紅綾當然不認爲自己的手下全都是精銳好手。
因此,蔣紅綾對於此時‘康義仁’的沉默,一下想到了很多。
她投靠燕國的事,如今羅網還未知曉。本來她今天就有打算,如果顏玉書聽了自己的,成了自己人,那也就罷了。可如果對方拒絕,那她自然沒有留下對方的必要。
因爲自己的身份可能會被對方傳出去,那樣的話,自己在燕國這裡的作用,自然就大打折扣。畢竟,就算自身知道不少羅網機密要事,可更多的只是在樑國的佈置。一旦身份暴露,羅網必然會全盤打亂,重新安排,而且一定會派人來處決自己。
所以,蔣紅綾不會放過一絲威脅。
但現在,局面似乎已經不在自己掌控之下了。因此,她迫切想要弄清楚桃花劍閣此來的緣由和目的。
因爲只有這樣,她才能去判斷和做出決定。
……
四下羅網的人都在等待蔣紅綾的命令,因爲他們同樣看到了街上桃花劍閣的來人。
即便他們都是蔣紅綾的手下,也早知道了自己現在是給誰賣命,可這裡畢竟是梁州城,面對桃花劍閣的時候,他們根本硬氣不起來。
哪怕如今頭頂換了新天,可山高皇帝遠,就算是燕國朝廷,在這個時候,也不會爲了他們的死活,而去跟桃花劍閣鬧什麼不愉快。
所以說,這些人都在等蔣紅綾拿主意。
米陌蕁很清楚這一點,在這梁州地界上,桃花劍閣就是天,這是根深蒂固的觀念。也就是近來冒出蘇澈這麼個愣頭青,殺了桃花劍閣的人不說,還直接從桃山上下來了,惹出了幾十年不發的劍令。
在這一點上,她是佩服的,更覺得無知者無畏。
可放在其他人身上,少有人敢忤逆桃花劍閣,甚至是在面對時,都惶惶不敢開罪,就像是眼前這般。
而這,也是桃花劍閣這些下山弟子橫行無忌的原因--不是所有大派弟子都盛氣凌人,但盛氣凌人的,必然出身名門。這是江湖上的普遍現象。
“康長老此來何爲?”蔣紅綾問道。
米陌蕁將康義仁那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學了個九分像,“顯而易見,你還問我?”
蔣紅綾眼神動了動,語氣聽不出喜怒,“羅網跟貴派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何必要鬧不愉快呢。”
羅網?米陌蕁心思動了動,下意識看了那邊的玉沁一眼。
玉沁微微頷首。
米陌蕁便道:“那何不讓開條道兒?這對大家都好。”
蔣紅綾微微蹙眉,她雖然跟康義仁見過也沒幾次,可今日的對方的確有些古怪。康義仁是個笑面虎,表面上總是和氣生財,就算有什麼,也是利益爲先,都好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