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之美,明豔不可方物。
自古美人不是溫雅秀美,便是嬌豔嫵媚。
眼前之人十八九歲,面瑩如玉,卻是十分美麗之中偏帶三分英氣、三分豪態,同時雍容華貴,自有一副端嚴之致,令人肅然起敬,不敢逼視。
蘇澈所看的,便是那晚在燕來樓所見的年輕公子,蘇清口中的宮裡人,那寺人口稱的祖宗。
可今日卻見對方一襲玉色長衫,蘇澈第一眼竟是將之認成女子,不,是比女子還要美麗數分。
偏生即便萬貴妃在前,蘇澈也不覺得此人氣質相貌能被比下去,而且,有意無意地,此人華光內斂,似是故意來襯出萬貴妃。
所以,這也是那在場來人目光盡皆被萬貴妃吸引,而除蘇澈外再無一人去看此人的原因。
“咯咯,蘇將軍,那眼神發直的青年人,便是令郎吧?”萬貴妃掩嘴輕笑,嬌媚無限。
蘇定遠神情如常,看了低頭的蘇澈一眼,“是犬子蘇澈。”
“他可是從進御花園就盯着咱們玉書看呢。”萬貴妃眨眨眼,偏頭問道:“你們認識?”
她身後之人拱了拱手,平靜道:“算是。”
蘇澈卻是被這‘玉書’二字晃了晃神,他迫不及待地想問,這兩字是否是他心中所想的那兩個字,是不是那個人名,那個人。
可他看到了方纔蘇定遠的眼神,便沒有開口。
“怎麼認識的?”萬貴妃對此似乎頗爲好奇。
“我與顏琮乃至交好友。”蘇定遠落了一子,看向萬貴妃,“犬子與其子自幼一起長大。”
萬貴妃笑得眯起了眼睛,“這樣啊,可我只知道玉書的名字,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姓氏。只不過,我卻是不記得顏琮是誰呢。”
身後,名爲玉書之人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如若幾人所說的不是他一樣。
竟然真的是他!?
蘇澈看着那目光淡淡看着棋盤的身影,一時有些呆愣。
六年過去,對方相貌與以前全然不一樣了,都說女大十八變,顏玉書雖爲男子,可本就男生女相,體質柔弱,後又進宮,難免如此。
只不過想到他對自己的冷淡,蘇澈心中便隱隱有些難受,對方終還是沒有原諒自己。對於當年的事情,就如一道溝壑,將兩人阻隔。
“哎呀,朕輸了!”棋盤的另一邊,樑帝方景然一臉懊惱,將棋子隨手擲了,“蘇愛卿,你也不知道讓讓朕。”
這話像是在埋怨,可語氣裡卻透着親近。
蘇定遠只是一笑,道:“開局前,是陛下讓臣不要相讓的。”
方景然哈哈一笑,指了指他,沒說什麼。
“還是莫要讓咱們大梁的年輕俊彥久等了吧。”萬貴妃輕聲道。
方景然點頭,這纔將目光落向在亭外躬身立着的二十多考子。
帝王,九五之尊,久居宮闕之間,執掌蒼生,單是這平淡而來的目光,便足以讓人心頭一跳,不覺凜然。
“方纔朕出的那道題如何?”方景然問道。
一旁,高堯恭敬道:“只三人通過。”
此話一出,蘇澈身邊的人,有的便臉露不忿,隱有不服,而且雖然故意想要掩飾住,偏生偏生能讓人看到。
蘇澈暗中搖頭。
“才三個人?”方景然的目光從亭外每個人的臉上看過,然後笑了,“既如此,那朕便再出一題。”
高堯一愣,眼神有意無意地,與一旁靜默不語的蘇定遠交匯一瞬。
亭外,不少人臉上都浮現笑意,眼裡更多的是躍躍欲試。
方景然卻是摸了摸下巴,忽而有些爲難,“朕方纔見似是有人不忿,便脫口而出,現在卻有些忘了。”
亭外的人有些傻眼。
尹蓮童微微皺眉。
萬花樓一臉笑意,彷彿根本不擔心什麼。
喬芷薇臉色平靜。
蘇澈卻是低頭看着腳尖,他怕自己一擡頭,便忍不住朝玉書看去。
“這樣吧,要不這題,蘇愛卿就替朕出了吧?”
這時,亭中的方景然輕笑着開口。
他的臉上帶着看臣子的親和,彷彿兩人是多年的好友那樣親近隨意。
萬貴妃只是一顆一顆地收拾着棋子,嘴裡輕聲哼哼着,好像在哼唱什麼宮廷曲調。
高堯躬身立在一旁,不發一言,只是餘光悄然看着蘇定遠,額上隱隱見汗。
至於亭中那護衛似的四人,俱是目不斜視。
旁人或許並未察覺出什麼不對,只當陛下是心血來潮般地一說。
蘇定遠與他相視片刻,忽而一笑,“既然陛下有意,那臣樂意效勞。”
方景然眸光沉了沉,轉而便朗笑一聲,“那就勞煩愛卿了。”
蘇定遠點點頭,也不起身,只是偏身看向亭外衆人,如是思忖片刻,在衆人的目光注視下,他開口。
“北燕精騎號稱十萬,素來爲我大梁和後周所忌,其統軍上將燕康更是我大梁軍伍的眼中釘,恨不其人橫死。我便以此人爲題,考教各位。”
蘇定遠頓了頓,臉帶正色,道:“爲何後周和我大梁皆欲處之而後快?”
這話落下,不少人面面相覷,有些疑惑。
這還用問嗎?
因爲他是燕康啊,是北燕的上將軍,是公認的軍神,他的存在,讓所有用兵之人自慚形穢,他怎能不死?
“每人可作答一次。”蘇定遠拿了桌上茶水來喝。
方景然同樣端茶來喝,眼神有些捉摸不定地看着他。
亭外,有人試探開口,“因爲他曾率軍擊潰我大梁北地防線,一州之地淪陷,兩城被屠?”
蘇定遠看他一眼,點頭,“你已經作答,其他人。”
先前開口之人皺了皺眉,有些不解,有些忐忑。
陸續,又有人開口作答,蘇定遠同樣不置可否。
方景然摸不準蘇定遠所想,此時聽過大半,忽然道:“你們這些人看來都未說到蘇愛卿的心坎裡去啊。”
人羣中的萬花樓眼神微閃,一敲摺扇,道:“蘇澈是蘇將軍之子,想來能揣度一二,不如讓蘇澈來說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