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自己還在傻傻等着,可最終換來的卻是對方前去天山劍派修行的消息,以致後來,商容魚告訴自己,周子衿修行了無情道。
蘇澈無數次地想過,事隔經年,兩人若異日重逢,自己該以何相見。
他不知是否沉默,卻深知有難以壓抑的感情。
只不過,這都是自己所想,關於對方,竟有遙遠之意。
只是察覺蘇澈默然,玉沁便知他此時在想什麼,心中竟有幾分不快,說不出來,亦或明知也不去想。
馬車趕得很快,盜帥自是聽到了馬車裡的話,他當然不會亂說什麼,只是不由感慨蘇澈身世和命途,實在是多有坎坷。
夜深了,天地之間一片漆黑,幽長的官道上,只有兩輛馬車並排而行。馬蹄聲、車軸轉動聲、木板的咯吱聲,在此時交響着,緩和人心中的沉鬱,讓人不至於那麼低沉。
盜帥偏頭,並行的馬車車轅上,坐着手持鞭子的伊雪稠,她罩着披風,看起來有些厚。而頭上帶了個箬笠,哪怕相隔不算遠,可這夜裡也看不清對方神情。
“不看路,盯着姑奶奶看什麼?”伊雪稠甩了一馬鞭,冷冷道。
盜帥挑挑眉,然後道:“趕夜路你還甩鞭子,當心馬匹尥蹶子。”
伊雪稠沒理他。
盜帥問道:“你們怎麼這麼晚纔來,城裡發生什麼事了?”
他這麼問,既是好奇,也算是給對方個解釋的機會。他覺得,畢竟對方是在顏玉書手下做事,要是不解釋明白,怕是過後要挨訓斥。
伊雪稠忍不住看他一眼,自是能明白他的意思,心中好笑之餘,不知怎的,竟也莫名嘆了口氣。
“陸延年察出端倪,事急才耽擱了。”說着,伊雪稠便將米陌蕁和付吟霜兩人脫身之事說了出來。
盜帥聽後,嘖了嘖嘴,“這陸延年昨夜被拍在了地上,還有這等心思,看來傷得還不重。”
“那是主上不屑殺他。”伊雪稠說道。
盜帥笑了笑,不說了。
伊雪稠皺了皺眉,覺得這傢伙笑的有些嘲諷。
……
盜帥回頭看了眼,梁州城的燈火已經看不見了,官道四下皆是曠野,沒有一點光。
離開墨家已經挺久了,出生入死,朝堂江湖。夜風撲面,他竟覺出幾分寂寥,心境不免是落寞。
當他也低沉下去的時候,便真的只有沉默了,兩輛馬車裡的人,都未再開口。
便如此,跑了近半個時辰。
“前邊有燈。”伊雪稠忽然道。
盜帥看過去,的確,遠遠地,有三兩的燈光若隱若現。
行走江湖,有燈就有人。
那裡許是客棧,供過路歇腳。
只是前邊他們未嘗沒有經過路邊驛站,而這裡一眼望去皆是黑燈瞎火的,突然看到這麼一處人家,難免覺得奇怪。
“趕了這麼久,馬也累了。”伊雪稠說道。
兩輛馬車皆是雙駕,腳程是有,但架不住乘車人多,一下跑了這麼久,這馬自是疲憊。
盜帥卻有猶豫,“梁州城如今也該反應過來了,官府還好,追兵素來疲怠,可若是桃花劍閣的人,耽擱一刻,便多一份危險。”
伊雪稠抿了抿嘴,對方所說並非沒有道理,只是若繼續趕路,驛站不敢停,前邊也不知多遠纔會有能歇腳的地方。
這往前,四下可就都是荒山野嶺了,馬車進去自是跑不起來的。
當下,她不由後悔,如果都是騎馬就好了。可轉念一想,靳鷹傷的重,而自家主上也是身上帶傷,長久騎馬,恐也不妥。
伊雪稠想着想着,便有些煩躁。
“主上?”馬車裡,付吟霜挑開窗簾,示意一聲。
“就在前邊歇歇馬吧。”玉沁說道。
伊雪稠心裡鬆了口氣,連忙應了。
只是盜帥還有些猶豫,如今距離近了,便能看得前面亮燈的地方,還偏離了官道二三百米。他常年行走江湖,當然知道這種開在荒郊野嶺的店是輕易去不得的。
此時,他當然不是怕,因爲就憑他們這一行人,就算真的是黑店,誰吃誰還不一定呢。只是他覺得,沒必要招惹這個麻煩。
盜帥擔心的,還是桃花劍閣的人。
對方經營梁州這麼久,一旦反應過來,有所行動,必是雷霆。自己若走得慢一點,對方就能追上來。
但既然馬車裡的人開口了,他也不想多話掃興,惹人不快。
蘇澈掀開車簾,朝外看了眼,道:“店開在這麼荒涼的地方,必有古怪,不若再往前走走,或是直接找個樹林山嶺歇歇吧?我這裡帶着乾糧,足夠咱們吃了。”
商容魚聽了,卻是一笑,“你還真是不食人間煙火。”
蘇澈不解。
“你有乾糧能吃,這馬也能吃乾糧嗎?”商容魚道:“是它趕路,不是你趕路。”
蘇澈知道馬當然是能吃乾糧的,但也知道對方說的該是給馬吃的草料之物,那纔是趕路的馬該吃的。
可雖是明白,卻不免赧然。
盜帥說道:“馬車入林,必留痕跡,走的也慢。算了,就過去看看吧。”
話說間,馬車便下了官道,而離得近了,也能看清那亮着燈的,果真是一家客棧。
兩層高,不大,門口掛着兩個紅燈籠,相較別家客棧掛的,也要小一些。
二層黑着,前門關着,裡面有燈,該是人還沒睡。
馬車在路邊停了,盜帥先往地上看了眼,輕腳下去,踩了踩,挺堅實的路面。
伊雪稠也跳了下來,車簾掀開,去了易容的米陌蕁扶着臉色蒼白的靳鷹下來,再後是付吟霜。
而蘇澈等人也是從車上走了下來。
有腳步聲跑動,從客棧邊上的漆黑處,有人小跑過來。
“客官住店吧?”這是個夥計打扮的青年,相貌穿着都很普通,此時說着,目光已是掃過衆人。
盜帥一眼便打量個真切,回道:“歇馬,不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