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煙塵中踉蹌着走出一道身影。
他揉着喉間,不斷低咳,看樣很是難受。
謝橈緊縮的眉頭一下展開了,因爲出來的是謝雲舟,後者直接靠在了牆邊,喘着氣,如是內力耗盡一般。
盜帥卻是張了張嘴,有些驚訝,看向那晦暗間尚有煙塵的巷中,那裡再沒有人出來。
顏玉書,就這麼敗了?他仍是覺得難以置信。
“少主!”謝橈咧開嘴笑着,原本的緊繃一下鬆散下來,然後過去。
“沒事吧?”他看了看那巷中,隨口問道。
謝雲舟搖頭,“差點就沒命了。”
另一邊,季子裳一把抓住了刺來的長劍,掌心如鐵,他能感覺到對方刺來的力道,當然也察覺到了那邊的情況。
他看着面前的付吟霜,忽而皺眉。
“不對!”季子裳心神一跳。
眼前之人的神態很是反常,她必然是擔心顏玉書的,可此時,神情之中看不到絲毫擔憂,更沒有往那邊去看,沒有因此分神。
他連忙看過去,想要提醒。
但,謝橈已經去扶謝雲舟了。
“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他嘴上說着。
謝雲舟笑了笑。
然後,謝橈臉色一變,繼而怒喝一聲,一掌拍向眼前之人。
‘謝雲舟’藉此掌勁飄然而退,只不過卻也被其勁力刮到,退身後有些站不穩。
謝橈壯碩的身子僵了僵,然後朝後踉蹌退了幾步。
滴答,黑色的血從匕首上不斷滑落,很快便洇透了他的衣衫。
血本殷紅,可餵了劇毒之後,淌出來的便是毒血。
謝橈的臉色很快發烏泛青,他調和着內炁,不斷壓制毒性。他是金剛無鑄的大修行,按理來說,就算是如今江湖流傳的劇毒,對他也不會這麼快見效。
可現在,匕首上的毒已經流入經脈,無鑄之境對肉身感知自是敏銳,他能感覺到此時身體的麻木。
這究竟是什麼毒?
謝橈死死看着眼前的人,虎目怒瞪,狠狠咬牙。
‘謝雲舟’笑出聲來,那是清脆悅耳的少女在笑,如同銀鈴一般。
她臉上的表情緩緩淡下去,身子更是矮了許多,也瘦弱了許多,接着,在一個拂袖遮臉後,便顯露出了真容。
這是一張年輕甚至於是尚有幾分稚嫩的臉蛋,同樣是帶着輕笑,卻讓人難辨真假。誰也不知道,這是她本來的面目,還是又換了一副面具。
“你是,何人?”謝橈聲音似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
一個氣血沖霄的大修行,此時竟讓人覺出幾分虧敗之感,實在是令人意外且心驚膽戰。
而謝橈更擔心的,是謝雲舟。
既然從那煙塵中走出來的,是這麼一個陰險的女子,那自家少主呢,他現在如何了?
腳步聲再次傳來,卻是沉穩從容,不疾不徐。
一道身影從散開的煙塵中走出。
他的手上還提着一個人,一個氣息微弱,人事不省的人。
盜帥瞳孔縮了縮。
謝橈更是一下咬牙,嘴角溢血。
玉書將謝雲舟隨手丟了,自懷中取了手帕,嫌棄似地擦了擦手。
他的神情淡淡,滿是平靜,而此舉又太過尋常隨意,竟不給人絲毫故作姿態之感。
可無疑,這更爲激怒了謝橈。
“啊!”他怒吼一聲,上身的衣物竟是直接被內炁震碎,磅礴的真炁或者說是氣血之力,以其爲中心猛地向四下擴散。
地面龜裂掀起沙石,牆體倒塌,便是頭頂上,都開始震落沙土。
玉書臉色不變,道:“區區匹夫,無能之輩。”
的確,謝雲舟是一時英傑,可他卻從一開始便落進了算計之中。
這裡不是他熟悉的地方,所面對的又是前所未有、心思如鬼的對手,更因爲身邊有謝橈的存在,或多或少的,他都少了幾分警惕。
所以,他纔會敗。
而或許,更多的,還是因爲他修爲尚淺,江湖鬥,歸根結底還是看誰武功高。
玉書所佈置的暗手米陌蕁,爲的還是對付謝橈這位大修行。
不負衆望的是,她易容之後,一擊便將其重創。
那是甄晴的匕首,上面塗的是嶺西趕屍一脈的屍毒,還被伊雪稠調和了不少劇毒之物。
對謝橈來說,此毒雖不至見血封喉,卻也足以將對方重傷。
此時,謝橈憤怒到了極點,而體內的毒,也是加劇到了最快。
“先走!”盜帥衝他喊道。
因爲他看清了對方的臉色,烏青一片,若再不封脈,全力壓制毒性,一旦毒入心脈或是丹田氣海,那謝橈自是神仙難救。
可謝橈好像是沒聽到一般,只是看着米陌蕁,彷彿噬人的惡虎。
米陌蕁本來臉上帶笑,此時卻有些僵硬,她竟然不敢與之相視。
玉書腳步一動,擋在了她的身前。
“死來!”謝橈腳下一踏,驟然衝出。
不知是否錯覺,盜帥竟然感覺到了地面的震動。
……
破境,是一道門檻,看似一步跨越,卻彷彿天塹。
有人天賦異稟,是天縱奇才,年紀輕輕便可破甲八九,甚至距離入三境,只有半步之遙。
可這,就好似山海般難以跨越。十年,二十年,乃至一輩子,窮盡一生,都難以企及。
玉書距離破境便差了半步。
而謝橈,卻是完完全全站在門內的大修行,哪怕,他現在中了毒,受了重傷。
他是外家高手,練的是拳腳,舉手投足間,威能具足。
玉書不敢大意,之前嶺西三鬼可以將對方纏住不假,可那時謝橈還未發狂,而纏鬥也不是生死鬥。
此時的謝橈目睹謝雲舟慘敗,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羞愧、懊惱等等情緒涌上心頭,理智便失去了大半。
簡直,狀若瘋魔。
玉書已經以身法避開,可謝橈仍是緊追不捨,一個錯步便一拳打來。
可是,如此瘋魔的謝橈,還有那份理智和心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