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去伙房拿吃的麼?”
“先走走。”
飛空迴廊上,蘇澈和盜帥緩步走着。
登高才能看得遠,如今雖只在半空迴廊之上,可放眼望去時,遠比站在地面看到的要多。
機關城內的建築,看起來有些擁擠,巷道之間稍顯逼仄,所以飛空迴廊很多,但只是這麼看去時,這人倒是很少。便是算上那些街道上巡守之人,數量也是很少。
“怎麼了?”盜帥問道。
“我方纔看,這機關城內的人,似乎不多?”蘇澈說道。
“這天氣,外邊這麼冷,人當然少。”盜帥隨口道:“雖然墨家常會入江湖,行義舉,但這機關城,也算是避世之地。像方大師,或者說莫小飛那幫喜歡拆解機關的,多是在屋裡研究,很少出來。像越先生那些遊俠,素日無事或在校場切磋,或是在靜室修行,也有的飲酒玩樂,總之是不會在外邊閒溜達的。”
“越先生?”蘇澈能聽出來,既然盜帥在說起遊俠時,會說出此人,那顯然是以一概全,那這人也應該是某位高層。
“越千重,半步修爲,用劍高手。是遊俠現在的統領。”盜帥說道:“我跟他不熟,沒打過幾次交道,不過聽說他極重義氣。”
“在墨家,哪一個不重義氣?”蘇澈笑了笑。
盜帥一愣,也是搖頭失笑。
“不過,他跟方大師有些不對付。”他說,“這件事在機關城裡,人盡皆知。”
“爲何?”蘇澈只是單純好奇,但這畢竟涉及墨家隱私,是以他在問出後,便搖搖頭,覺得唐突。
“無妨。盜帥一笑,然後道,“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聽說,或許跟一女子有關。但越先生如今還不到知天命的年紀,跟方大師非是同代之人。”
蘇澈聽此,也沒多問,只是記下,在這兩人任意一人面前,都不提及另外一人便是。
“你覺得,那秘鑰裡會有《無生玉錄》嗎?”盜帥問道。
蘇澈看了他一眼,覺得對方這個問題,應該纔是跟自己出來走,最想問的。
“應該有。”他說,“既然是無生老祖留下的,又設計頗多,如此珍貴,裡面該是極重要之物。”
“那如果真是,你會怎麼做?”盜帥腳步慢下來,在闌干旁停了。
蘇澈走出兩步,此時也靠在廊柱上。
“什麼意思?”他問,“我記得之前,咱們好像說過此事。”
“其實我一直在想,商容魚雖然是魔教聖女,但其人本身,並不壞。”盜帥說道:“或者說,是不像其他魔道中人那般,做事毫無底線,沒有原則。相反,她還有幾分道義,良心未泯。”
“這一路同行,你觀察到的?”蘇澈問道。
“沒錯。”盜帥坦然點頭,“我覺得她並非十惡不赦之人,還可以回頭。”
蘇澈笑了笑,“那你不要跟我說,爲防她以後作惡,想就此把她留在機關城。”
“雖然這麼想過,但我也知道,這不現實。”盜帥搖頭,“她是個心狠手辣的人,這一點,在梁州城我便看出來了。所以強迫這種事情,沒有用。”
“那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蘇澈有些疑惑。
“我其實是想說,就算咱們知道她到底是怎樣的人,但也只是現在如此。《無生玉錄》是頂尖的魔道功法,是無生老祖所留,便稱是神功絕學也不爲過。”盜帥語氣微凝,“無生老祖橫行一時,全仗此門功法,如果商容魚學了,她還能保留本心麼?”
“你覺得她會被魔功影響?”蘇澈皺眉。
“這種例子並不少,畢竟《無生玉錄》已經失傳,如今沒有殘篇餘招,也沒人會,沒人懂。”盜帥說道:“在梁州城,商容魚爲《天魅神功》,便可籌謀多年,爲瑤無豔設下殺局,可見她心計。如今若再學了這般魔功,心計修爲,若爲禍,必是江湖魔頭。”
蘇澈聞言,看着他,“你是害怕?”
“實話說,若是顏玉書學了,倒也無礙,因爲我能看出他在乎你,只要你在,他便會有制約。但商容魚不同,她表面看似溫煦,實則心思深藏,城府極深。”
盜帥說道:“我的確怕,怕真有一尊魔頭,自你我身邊出現。”
“江湖之中,各派高人無數,大修行亦然。”蘇澈道。
“她如今已是半步,以她資質,魔功在手,不出幾年甚至更短,必可破境。”盜帥說道:“而且她交手經驗豐富,並非沒有跟大修行過招,一旦破境,定爲翹楚。”
“你之忌憚,是否言之尚早?”蘇澈道。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盜帥平靜道。
蘇澈微微皺眉,“難不成,不讓她看秘鑰裡的東西?但這是提前說好了的。”
盜帥看着他,嘆了口氣,看着遠處天空,“不是讓你失信,只是想你知道其中利害,若商容魚真的爲惡,肯定是有人能成制約,只是看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我?”蘇澈不理解。
“他們兩人,一個魔教妖女,一個樑國叛逆,可都在你身邊。”盜帥說道。
蘇澈明白了,對方這話兜兜轉轉,其實還是繞在了自己身上。
“玉…玉書那裡,我自會看好。”他想了想,說道,“至於商容魚那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有這個自信,對於玉沁。只是若換成商容魚,他實在沒有把握。
正如盜帥所說的那樣,商容魚的心思的確很深,哪怕他們這段時日同生共死過,但這還不足以讓幾人坦誠布公。或許在面臨死亡時會,可現在已經無事,那麼,本來的心思可能就會改變,也會有別的心思。
所以,對於商容魚,蘇澈心中的確有些複雜。
一方面他當然不想對方爲害江湖,另一方面,他又不敢保證,對方今後究竟會如何做。
畢竟,商容魚是無生教的聖女,如今教中異己都已經剷除,假以時日便是教主。其野心,蘇澈早就領教過。那麼現在,商容魚的野心,是否在這幾次面臨死亡時有所收斂?
這隻有她自己知道。
“好了,我也只是提醒你而已。”盜帥笑了笑,拍了拍蘇澈的臂膀,“走吧。”
看着盜帥先走出的背影,蘇澈問道,“你真覺得,她不會改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