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芷薇將粥放在桌上,拿了湯匙出來擺好,神情閒適,帶着笑意。
她嘴裡哼着無名的曲調,彷彿是有什麼極開心的事情,就像是爲丈夫準備好早飯的妻子,在等着丈夫上桌吃飯,聊聊家常。
雨後的空氣很清新,無風,天卻涼爽。
清晨的雲還淡,還高,喬芷薇坐在竹椅上,仰頭眯眼看着迴廊外的天空,在想自己入三境之後,便將同輩之人遠遠甩開了。
什麼參加武道大會的當世龍雀,喙爪再利也只是雛鳥,唯有大修行纔是江湖裡真正的巨擘。
不入三境,便只是習武而已。
喬芷薇想着,自己破鏡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要下山去尋周子衿。
不只是爲了能親手摺磨死她,還要告訴她自己是如何殺死蘇澈的,讓她感受到絕望。
畢竟當時的那個黃昏,她不是就是爲了替蘇澈出頭,覺得自己故意接近蘇澈,教壞了他麼。
喬芷薇嘴角漾開一抹笑容,現在只是想想便心情舒暢,真不知道屆時真到了周子衿面前,殺死她的時候,對方該是何等的神情。
她最瞧不起天山劍派那副好似自己冰清玉潔,其他人皆是渾濁污穢的樣子,葉梓筠是這樣,周子衿也是這樣,她很不舒服。
“嗯?”喬芷薇忽地皺眉,她覺得有些不舒服,卻說不上來。
她回神,看向正堂房門,蘇澈好像進去已經有些時候了,只是看一下煎的藥,怎麼還要這麼久?
想了想,她起身,眼前卻是微微恍惚,腳下如是踩空,一下按在了桌上方纔站穩。
喬芷薇臉色一變,自己這是中毒了?
她連忙調息,卻毫無異常,只是渾身有種莫名的乏力,真炁運轉如常,就是好像沒了多少力氣。
她強撐口氣,以秘法刺激精神,強行讓自己清醒,然後毫不猶豫,直接往院外奔去。
根本無需多想,自己現在既出現如此狀況,必是蘇澈所爲!
那麼,其中深意可想而知--自己一定是無意中露出了馬腳,被對方察覺,然後無聲息間給自己下了藥,可能他房中煎的,也根本不是什麼驅寒的草藥。
“飯還沒吃,喬姑娘何必急着要走?”
淡淡的語氣從身後而來,很近,如是貼身相隨一般。
喬芷薇聽了卻是心頭大駭,她從未有一天覺得對方那清澈良善的話音是如此令人生寒,也從未有一天會產生這種方寸大亂之感。
她從這平淡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種痛恨和冰冷,因此更是毫不懷疑,對方必是已然知曉此間籌謀。
不等她多想,瘦弱的肩上落上了一隻手掌,並不寬厚,卻十分有力,抓的自己有些疼。
然後,她施展起來的身法便被強行打斷,整個人如是陀螺一般,以對方所按的肩頭打了個半圈,兩人一下面對面。
在這短短剎那,喬芷薇的驚容早已不見,反而是疑惑和楚楚可憐,更有一絲羞怯。
“你這是做什麼?”她的聲音軟軟糯糯,好似繞進了人的心尖上,讓人瘙癢的厲害。
蘇澈卻是絲毫不爲之所動,他冷冷地看着眼前之人,道:“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
喬芷薇一怔,“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說着,她微微掙了下肩膀,“你力氣好大,弄疼我了。”
蘇澈五指用力。
喬芷薇眼神一變,瞬間顧不上其他,直將提起來的真炁爆發,肩頭向上一送,真炁碰撞,從對方手下掙脫。
接着,腳步一滑,朝一旁錯開幾步。
但也只能如此了,她臉色一白,肩上已有劇痛而來。
喬芷薇看了眼左肩,衣衫已被血染紅。
“你要是嫌我穿衣礙事,我可以脫下來。”她看着蘇澈,臉上僞裝退去。
方纔,自己感應到了劍氣鋒芒,這才連委蛇拖延也不顧了,直接掙脫開來。
否則,對方那一抓之下,自己這肩膀便要碎掉。
蘇澈手掌依舊乾淨,只不過是劍氣外放,他也沒報以希望直接殺死對方。
“你是怎麼發現的?”喬芷薇問道。
這時候,她臉上沒有笑意,只要高高在上的俯視,只不過她免不了疑惑。她自認自己素來小心,不可能會有馬腳露出而不自知。
蘇澈反問,“你誆騙接近,應該是爲了從我身上達到目的,可爲什麼殺洛青?”
“因爲他該死。”喬芷薇道:“誰讓他自作聰明,竟還懷疑我。”
蘇澈沉了口氣,原來,洛青真的遇害了。
喬芷薇看了他的神情,當即一笑,“是你的蠢笨,害死了他。”
蘇澈點頭,“的確是我害死了他。”
喬芷薇眉頭一皺。
“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蘇澈問道。
“你劍法是從何而來?”此時,喬芷薇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蘇澈一愣,劍法?
轉而,他看到了面前之人眼中的探究和熱切,當即明白了。
“在武舉之時,你就有了打算。”他說道。
“我未見過如此劍法。”喬芷薇說道:“它能幫我破鏡。”
緣,是真實存在的,人會錯過一些東西,也會在偶遇一些東西時心生莫名感觸。
就如對蘇澈所用劍法,喬芷薇一見便覺會助自己,而傳書瑤無豔之後,更添輔證。
相對可破鏡而言,不過是殺人罷了,又有何妨?
只不過需要一番算計,倒是頗讓人耗費心神。
但這是值得的,喬芷薇從不後悔。
蘇澈有些意外,不是因爲對方的坦誠,而是因爲自己的劍法。對於《山海劍勢》,他雖已配合那無名樁功和呼吸法修行多年,卻也不敢說是大成。
它的藥效不會使人致命,卻會隨着吸入和調動真炁化解的時間而愈加增強,讓人從初時的乏力變得精神亢奮,讓中毒者以爲自己已經解毒,而事實上這只是一種致幻。中毒者會陷入長時間的精神疲憊,非幾日休養不可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