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
慕飛卿一開口,整個大廳頓時安靜下來,頭領們紛紛轉頭看着他。
“諸位若真有此想法,慕某全力贊同,若有誰尋着意中人,想另擇吉地獨立門戶,慕某必贈銀資,也算一場緣分。”
當真聽他這麼說,所有人反而不作聲了。
只因爲跟在慕飛卿身邊日久,對於這位名聲赫赫的鎮國將軍,衆人心中除了眷眷不捨之外,還有更深的欽佩之情,只覺得只要他在,大家夥兒心裡就有個主心骨,覺得前途燦爛,一片光明。
“怎麼啦?”
“將軍。”終於,一位頭領站起,衝慕飛卿一抱拳,“我樑九雲把醜話說在前頭——不管今後去哪裡,做什麼事,心裡都會有將軍,只要將軍一聲令下,我樑九雲隨叫隨到!”
“對!就是這樣!”其他頭領也紛紛起立,朝慕飛卿表態。
“諸位,”慕飛卿亦站起身來,舉起手中的酒樽,“咱們這些年奔波勞累,是爲了什麼?還不是爲了過上好日子,如今天下太平,各位正好放下肩上重任,安享天倫之樂,至於大夥兒這份情誼,我慕飛卿必深深銘記於心,來,乾了這一杯!”
言罷,他端起酒杯,率先一飲而盡。
“幹!幹!”
直到興盡,衆人方纔散去。
出了大廳,即有僕從迎上來,慕飛卿擺擺手,獨自一人沿着曲廊慢慢往回走,橙色燈光映在他的臉上,使他整個人看上去更顯得英俊瀟灑。
一名身姿婀娜的女子忽然從走廊那頭而來,把臉埋得極低,走過慕飛卿身邊時,脣中一聲低吟,身子便朝慕飛卿懷中傾倒。
慕飛卿一怔,伸手將她扶住。
“將軍……”那女子喃喃着,張臂攀住他的肩膀,軟若無骨,慕飛卿濃眉皺起,正要將她推開,卻見另一道人影忽地出現在前方,定定地看着他。
慕飛卿的身形頓時一僵。
“將軍。”女子的呼吸愈發急促,絲絲幽香從領口透出,滲入慕飛卿鼻中。
“你很缺男人嗎?”
驀然聽得道冷冰冰的聲線響起。
女子呆了呆,並不害躁,反而媚聲笑道:“是啊,小女實在寂寞,想……好想得到將軍的溫存。”
“莫說我現在對女色毫無興趣,即便有興趣,也不會找你。”
“沒關係啊,只要小女喜歡將軍就成。”女子卻愈發抱緊了慕飛卿。
“我慕飛卿這一生
,只愛思綺。”
“小女不會和夫人爭的,小女是真心傾慕將軍風采……”
女子言罷,擡起頭來,滿眸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秋水橫波目,楚楚粉黛嬌。
“西陵辰。”慕飛卿忽然叫道。
“在——”隨着個長長的顫音,西陵辰從黑影裡閃出來。
“交給你了。”慕飛卿言罷,運掌一推,硬生生將那女子送入西陵辰懷中,自己抽身便走。
“喂喂喂!”西陵辰立即跳了起來,“將軍,我不好這個啊!”
站在廂房門外,慕飛卿屏住了呼吸,一顆心居然跳得七上八下——是第一次,有這種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覺。
他的手擡起又放下,放下又擡起,反反覆覆如許多次,終究轉過身去,而門,卻在此時,吱呀一聲開了。
她站在門裡,他站在門外,彼此就那樣怔怔地對望着。
“愣着做什麼?幹嘛不進來?”
“哦。”慕飛卿呆愣愣地點頭,擡步邁入門中。
“我剛讓廚房熬了碗醒酒的湯,還熱着,你快喝吧。”白思綺說着,將一隻瓷碗遞到他跟前,慕飛卿接過碗端在手裡,卻只定定地看着她,滿口裡有話要說,卻難以成言。
“不許有下次。”卻是她先開口。
聽她如此說,慕飛卿懸着的那顆心,反而“咚”一聲沉沉墜地,將湯碗湊到脣邊,一飲而盡。
一場風波,就這樣輕輕揭去。
沒有什麼信得過與信不過,只因爲經歷得太多。
次日,慕飛卿便叫來朱碩,命令他挑一些性情忠厚老實的侍女換至內院聽差,凡那些行止輕浮者,一律遣散。
清晨,白思綺穿了一身簡約的衣裝,至院中晨練,西陵辰“呼”地從花間跳出來,衝她“嘻嘻”笑道:“我說將軍夫人,你的醋勁兒可真大,把咱們整座山莊都給薰酸了。”
“是嗎?”白思綺不置可否,仍然扭動着胳膊和腿。
“喂,”西陵辰把嘴湊到她耳邊,壓低嗓音道,“咋天晚上,沒有動用家法吧?”
白思綺剛要回答,眼前的人已經被一隻大手抓走。
“哇哇哇哇!”西陵辰誇張地大叫,“我什麼都沒有做!”
“砰——!”話音未落,他已經重重地跌到地上,幸虧他手腳靈活,翻身而起,幾個飛步縱了出去。
白思綺只當沒瞧見,仍然擺動雙臂往前跑,男人自動跟
上來。
好奇怪。
真地好奇怪。
有他在身邊的感覺,很奇怪。
彷彿彼此間有一根若有若無的線連着,縱然他一句話都不說,她也依然能感覺到。
直到跑出一身細汗,白思綺方纔停下來,改爲慢走,慕飛卿很自然地出現在她身畔。
“還在生氣?”他眼睛看着別處,卻忍不住道。
“沒有。”白思綺硬梆梆地吐出兩個字來。
慕飛卿“唉”了一聲,用手碰碰她的胳膊肘。
白思綺不理會,繼續朝前走,他跟上來,又用胳膊肘撞撞她,白思綺挑挑眉,往旁邊讓了讓,男人跟着擠過來,於是,三兩遭之後,白思綺終於被他擠到角落裡,動彈不得。
她嘆了口氣,只得轉過身,擡頭看他。
微曦晨光中,他面容清俊,雙眸灼灼有如晨星,透着睿智的光芒。
白思綺臉上泛起幾絲紅潮,面頰微微發燙。
“傻了?”他擡手戳了她一指頭。
“誰傻了?”白思綺轉頭看向旁邊的花樹。
男子伸手把她的下頷擡起來,然後,泌涼的脣瓣銜住她的。
好甜。
像甘露一樣的味道,引得白思綺不禁“咕咚”嚥了口唾沫。
“滋味如何?”男人雙眼微微眯起,眸中閃着狡黠的光。
白思綺陡然回過神來,輕唾他一口,轉頭便走。
男人愉快的笑聲響起,震得薄冷的空氣微微抖顫。
唉——
輕嘆一聲,白思綺不禁在心中暗暗鄙視自己——都跟自己說好了,要悄悄懲罰他一把,誰想竟如此不爭氣,僅僅一夜而已,便將昨日的不快忘得一乾二淨。
不在意嗎?
真不在意嗎?
當然不是。
任何一個女人,都很難容忍其他女人,覬覦自己的夫君。
夫君,對她們而言,是最重要最重要的。
可是……好奇怪啊,白思綺不由擡手敲敲自己的腦門——她對慕飛卿,是何時生出這樣的依賴感來的?
她不是一向很獨立嗎?
性子也冷傲剛強,難道終究因爲他的寵溺,而漸漸地習得,溫柔,是溫柔嗎?
當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就會不由自主地變得溫柔嗎?
她會溫柔嗎?
在記憶當中,似乎溫柔這兩個字,跟她沾不上任何的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