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洪豹說完話,洪爺忍不住嘆了口氣,手裡指着洪豹的槍,也逐漸放了下來……
“小子,咱也別拿破打火機嚇唬人玩兒了,給我點根兒煙。”
忽然,洪爺轉頭望向了我,笑了一下兒,我心裡“咯噔”一聲,心說既然已經被洪爺說破了,我還裝什麼裝啊。
於是趕緊把手裡的打火機放下,從桌上的煙盒裡顫顫巍巍掏出根兒煙來,遞給了洪爺。
洪爺接過了煙,於是又示意我用手裡那把手槍打火機給他點着,我也沒怠慢,一扣扳機,槍口裡立刻射出一團火舌來……
一看原來我們拿的是打火機,洪豹和龍威緊繃的臉上終於現出了一絲輕鬆。
龍威也趕緊把槍放在了桌子上,拿起酒瓶子來就想爲洪爺倒酒,一邊兒探着身子倒酒,一邊兒陪笑着說:“大哥,兄弟剛纔太魯莽,你別介意,咱該是兄弟還是兄弟,這點兒小事兒你肯定不能放在心上對吧?”
“呵呵,那肯定的,你也說了,該是兄弟還是兄弟……”洪爺深吸了一口煙,眼看着自己的酒杯就要被龍威倒滿了,忽然又說:“可規矩……永遠是規矩……”
說着話,沒等探着身子倒酒的龍威反應過來呢,洪爺再度把一直攥在手裡的槍形打火機又舉了起來,頂在正給自己倒酒的龍威腦袋上“嘭”就是一槍……
槍聲瞬間在大廳裡傳盪開來,我當時就坐在旁邊兒,眼看着幾滴血朝我飛了過來,濺在我臉頰上時,還熱乎乎的……
伴隨着龍威手裡的半瓶酒“啪”地一聲在地上摔了個粉碎,龍威已經“噗通”一聲趴在了滿桌子酒菜上,鮮血順着桌邊淌了下來……
一瞬間,我汗都下來了,望着龍威趴在距離我近在咫尺的桌面上,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我看,心裡一陣發麻,身子忍不住往後一挪,雙腿一軟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而這時的洪豹,也已經徹底失了神,剛想從椅子上坐起來,可洪爺已經面無表情地將槍口對準了他……
這時,不少守候在外面的混混也都被突如其來的槍聲給吸引了進來,一衝進後廳,洪爺立刻擡了擡手,所有人雖然都已經嚇得面無血色了,但還是都趕緊愣在了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了……
“老二,你還記得我之前總跟你說的一句話嗎?”
忽然,洪爺又朝着洪豹淡淡一笑說:“兄弟,在道兒上混,不該狠的時候,千萬不能瞎狠;該狠的時候,必須比誰都狠……”
洪豹滿頭大汗臉色蒼白,愣在座位上,已經不會動了……
這時洪爺又端起剛剛龍威爲他倒滿的那杯酒,忍不住一聲哽咽:“兄弟啊!咱倆從小就認識,真算得上是一輩子的兄弟了!明面上說我是你大哥,可咱倆向來都是最知心的朋友啊!我這個老哥哥是真心沒有想到,咱風風雨雨經歷了那麼多的事兒,眼下……你竟然敢用槍對着我……兄弟,你不該啊……”
洪爺嘆了口氣,沉默了許久,忽然又說:“老三是咱自己兄弟,雖然年紀小有點兒愣頭青,可你也不該那麼對他啊!你怎麼不想想,當初你不也是個愣頭青?你爲我背了不少事兒,我他媽爲你多捱了多少打?當年我背了人命,你二話不說就替我去自首,以爲自己幾年就出來,結果一蹲就蹲了十幾年,你他媽的如果不是個愣頭青,你能辦出這種事兒來?當年你也害得我給你擦了不少屁股,可我一直在給你機會,你他媽的怎麼就不能多給老三一次機會!我草你媽啊!”
洪爺越說越激動,兩行熱淚忍不住從眼裡滑落了出來,一擡手,直接把杯裡的酒一飲而盡,又自顧自地感慨道:“兄弟,不管多親的人,咱都不能壞了規矩,今兒大哥對不住你了!這杯酒,就當是大哥從你上路,我他媽欠你一顆子彈,你好好記着,十八年後你投了胎,隨時找我報仇來,今兒欠你的,老哥哥我隨時隨地等着還給你……”
他抽泣了兩聲,忽然又一轉頭望向了坐在位置上一直沒動的洪豹,嚇得洪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趕緊求饒道:“大哥,爲了個老三不至於這樣啊!老三才進咱新洪門幾年啊,咱十多年的兄弟了,你……你不能這麼對我啊……”
“呵呵,老二,你現在可真他媽的狂啊!我早就看出來你一直看洪巖不順眼,我也知道你雖然體格不行,不過做事從來都下手夠黑,我他媽的可真沒能想到,你對自己的兄弟竟然也下手這麼狠……咱仨可是一個頭磕在地上的兄弟啊……”
“大哥……大哥我以後改行嗎?我這麼對老三也都是爲了咱新洪門,我是爲了你,大哥……你給我個機會證明行嗎?”
“兄弟,還有什麼可證明的?你玩兒的已經忒大了!要是放在以前,我他媽借給龍威個膽子,他也不敢拿槍指着我,這回一看,看來我不管縣城這邊兒的事兒的這段時間,你已經徹底把龍威給收買了……”
洪爺冷冷一笑,又繼續說:“可你他媽的怎麼就不能想想啊?我洪雷在道兒上混了二十多年了,我他媽什麼事兒沒見過?我他媽遇到什麼棘手的問題解決不了過?你小子想跟我玩兒窩裡反?”
說着話洪爺立刻朝着愣在門口的十多個混混一聲吶喊:“你們都告訴我,誰他媽的是你們老大?”
十多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幾乎異口同聲地吶喊了起來:“洪爺!洪爺!洪爺!”
這一下兒,洪豹徹底傻了眼……
“兄弟,我還沒老糊塗呢,你說你玩兒得過我嗎?”
洪爺說着又坐了下來,拿起不遠處另外一瓶子剛剛打開的白酒來,把自己的杯子裡和洪豹的杯子裡都給倒滿了……
望着杯子裡的酒徐徐升高,洪豹竟然忍不住哭了起來……
“大哥,你不是吧?咱別這樣行嗎?你給我個機會,你給兄弟個機會……”
“老二你知道,哥哥做事兒向來是一視同仁,你都沒給過老三機會,我怎麼給你機會?何況天子犯法都與庶民同罪,你犯了咱新洪門的天字第一號規矩,我沒法兒饒你!”
洪爺搖了搖頭,說着話就端起了酒杯來,一飲而盡之後,又開口說:“你忘了嗎?咱新洪門的規矩可都是你整理出來的,最重要的一條兒就是‘有負兄弟,千刀萬剮’,今兒念在兄弟情分上,咱也別千刀萬剮了,我讓你自己選,你是覺得槍痛快,還是覺得刀痛快,別的法子也行,你選個舒服的,喝完這杯送行酒,哥……送你上路……”
洪爺說話時強忍住從嗓子眼兒裡硬生生冒上來的哽咽聲,朝着瞪大眼睛已經無話可說的洪豹。
“大哥,你知道嗎……”忽然,沉默了許久的洪豹,也哆哆嗦嗦把擺在桌上的酒杯給端了起來:“其實啊,我也一直覺得對不起老三,那天老三出殯,二龍推了我一把,倒下時正好望見老三棺材前面的照片,眼直勾勾的盯着我看,就跟還活着、就跟隨時都會從棺材裡做起來找我報仇一樣,我也害怕……我心裡也有愧……”
“老二,別說這麼多了,天都亮了,早點上路吧……”
洪爺嘆了口氣,索性又舉起了手裡的槍來,對準了洪豹的腦門說:“兄弟,你要是不想選,我做大哥的就替你選了吧……一路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