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進中的燕國常備軍與天河郡兵們也同樣聽到了那雷霆般的怒吼之聲,所有人齊齊一滯,頓時覺得連呼吸也困難起來了,似乎這天地之間的空氣,在這一聲聲的“殺”中,被抽吸殆盡,所有人都張開了嘴,像是一條被拋在了岸上的魚,竭力想要多呼吸一些新鮮的空氣。
天地爲之變色,胡彥超亦是臉色劇變。
“擂鼓,進攻!”他厲聲喝道。
如果不在敵人勢頭最強勁的時刻將敵人的士氣打壓下去,則此消彼長,接下來的戰事,必然會難度劇增。
燕軍中軍之中,上百面戰鼓同時擂響,一聲聲淒厲的牛角號進吹響了進攻的步伐。
鼓聲一齊,天河郡兵還有些滯涔吶的時候,主攻積石山的五千燕國常備軍卻是精神一振,腳下步伐頓時加快。
主持進攻的雷勁軍旗揮舞。
“吼!”數千士兵齊聲吶喊,前鋒營繼續向前奔進,而後續部隊卻停了下來,跟在隊伍之中的輔兵立時忙碌起來,一根根立柱被此起彼落的大錘擂進地上,片刻之間,一臺臺投石機便立了起來,長長的擲臂被數十名士兵用繩索拉下,死死的扣在地上,一枚枚石彈被裝了上去。
“預備!”一名軍官厲聲吶喊着,與此同時,前鋒營兩千士卒已經衝上了山道。轉眼之間,他們已經越過了三分之一的積石山,再向前,便進入到了預伏在山道之上地堡的攻擊範圍。
一排排厚重的盾牌在前,燕軍一步步向前推進着。在隊伍的中後段,另有一些士兵卻是揚手拋出手中的錨鉤。叮叮的響聲之中,錨鉤帶着長長的繩索,落在山石之上,緊緊鉤住。士兵們緣着繩索向上攀爬,轉眼之間,便攀到了上一層山道之上。
在山下那一臺臺投石機開始立起的時候,山頂之上,何衝手中長刀重重落下,“砸。”
掩在山頂林間一擡擡投石機發出巨大的聲響,一枚枚石彈自林間騰空而起,落向山下的燕軍投石機陣地,石彈落地,濺起巨大的灰塵。數臺剛剛裝好的投石機被砸中,轟然聲中,變成一地廢墟,巨大的擲臂,立柱紛紛倒將下來,走避不及的士卒被這些巨木砸中,慘呼着倒地不起,石彈擊中目標,在砸碎目標的同時。自己亦是四分五裂,紛發的石片帶着尖厲的呼嘯聲中,在人羣中旋轉,所過之處。哀鴻一片。
“還擊,還擊!”指揮投石機的軍官臉郟之上,被一片飛石擦過,鮮血淋漓。他不管不顧,跳着腳大吼道。未被砸毀的投石機長長的擲臂高高揚起,十幾枚石彈騰空而起。飛向山頂。
“再裝,敵人砸毀多少臺,就給我重裝多少臺!”這名軍官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這一次,軍中帶來了足夠的輜重,並不把消耗,而且像投石機,軍中的工匠一夜之間,便可以補充數臺出來,而積石山上,只要損毀一臺,那便少了一臺。
山下投來的石彈落在山頂石堡之上,樹林之中,破壞力已是大大減小,除了要防範那些四分五裂而彈起飛轉的石片之外,幾乎不能造成損失,何衝嘴角泛起一陣獰笑,“給我狠狠地轟,轟碎這羣王八羔子。”
隨着他的聲音落地,身後樹林之中,尖厲的嘯聲再次響起。
“王小五!”何衝大喊道。
“校尉,小人在這裡!”一個個子矮小的漢子飛一般的跑了過來。
“從現在開始,投石機由你指揮,大部分轟擊那些投石機,分出幾臺,給我轟山下那些螞蟻。能多殺一個就多殺一個。”
“得嘞!”小個子滿臉殺氣,應聲而去。
何衝卻是帶着數十個弓弩手,如飛一般地向下面的山道奔去。
第一個地堡之中,程四牛嚥了一口唾沫,心裡着實有些緊張,在他的視野之中,看不到一個敵人,將他視野完全淹沒的,卻是一排排黑色的盾牌,而敵人,自然就是躲在那些盾牌之後。
“射一箭試試!”程四牛擡起臂張弩,嗖的一聲,一枚弩箭疾飛而去,撞在那面盾牌之上,但效果卻讓程四牛異常失望,強勁的臂張弩竟然被那面黑黝黝的盾牌給擋了下來,起到的作用,只是讓那名盾牌手身體微微後挫了一下。
“鐵盾,奶奶的,是鐵盾!”程四牛不甘心地怒吼道。“牀弩,牀弩準備。”
程四牛嘴裡的鐵盾,自然不是那種木製的盾牌外面包上一層鐵皮,如果是這樣的盾牌,根本就擋不住臂張弩一擊,而現在,對手的盾牌卻輕而易舉的擋住了臂張弩的射擊,這便只可能是完全的鐵盾。
燕軍真他媽的下本錢啊!程四牛很是不甘心,這種鐵盾,每一塊都重達數十斤,舉着它移動可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而且這樣的鐵盾,必然不會很多。真是可惡,他想象中的弩箭飛出,立時血肉橫飛的場景是不可能出現了。
地堡不大,只能容得下一臺牀弩,而牀弩的裝填速度太慢,這便註定了這一場戰鬥將有大麻煩了。
“我來射牀弩,你們幾個給我瞄準羅,到時候撕開縫隙,你們也給我準備在弩箭從縫裡射過去,收幾條人命!”程四牛從牙縫裡蹦出了幾個字。
手握住牀弩的機括,這個距離之上,用不着瞄準,因爲他面前的山道之上,盡是燕軍。
“呀呔!”程四牛猛地扣下機括。牀弩機身向後一震,一枚牀弩立時便帶着尖嘯之聲撲出,轟的一聲,鐵盾吃不住牀弩的巨大力道,裂成了四塊,後面手持鐵盾的燕軍慘叫一聲,身子向後砸出,持盾的手臂臂骨被這股大力撞得粉碎,擊破鐵盾的牀弩弩箭餘力未消,直接透過了他的身體,將他與身後另一名燕軍串到了一起。
密集的鐵盾被撕開了一米不寬的縫隙的時候,臂張弩的嘯叫之聲恰到好處的響起,順着這一米來寬的空隙射了進去,對面,立時便傳來陣陣慘呼之聲。
程四牛裂嘴笑了一下,以臂張弩的力道,除了這種變態的大鐵盾,捱上一枚,不死也休想再參加戰鬥了。
“留兩個人,在這裡裝填牀弩,其它的人,出堡,到堡頂去,給我射他們的後頭!”程四牛喊道。
程四牛這裡,只是整個山道之上的一個縮影,燕軍的攻擊不是按部就班,一條一條山道的攻佔,他們是全覆蓋的,同時向所有山道擊攻,這讓這些地堡的披此掩護的能力喪失殆盡,只能陷如各自爲戰的境地。牀弩的射擊速度太慢的弱點,再這裡暴露無遺,當初建造地堡,考慮了隱蔽性而忽略了他的容量的問題,此時也盡顯出弱點,如果堡壘很大,裡面有三臺牀弩的話,三臺牀弩交替射擊,便能形成連綿不斷的破壞能力,這些鐵盾兵,便不足爲慮。
何衝率着數十名弓弩手衝下來的時候,他的眼前,正好出現了一批自下面山道之上沿着錨索攀爬而上的燕軍。
“乾死他們!”何衝單膝跪下,擡起了手中的騎弩,哧哧哧連着三聲,三名燕軍翻身栽下了山道。
這山上,只有何衝一人手中持有的是這種三連發的騎弩,另外隨着他衝下來的,都只是普通的臂張弩,不過一個帶着兩張。
隨着何衝的射擊,幾十枚弩箭射出,剛剛攀上來的燕軍下餃子一般又掉了下去。
“一半人裝弩,一半人準備搏殺!”何衝拋掉了手中的騎弩,拔出了佩刀,衝道到了山道的邊緣,手起一刀,便將一根錨強砍斷。
十幾名士兵跟着何衝奔了過來,手起刀落,一根根錨繩斷裂,而在他們後面,另一半士兵緊張地蹲在地上,快速地給射空的臂張弩裡填裝弩箭。
一批錨繩斷裂,更多的錨繩拋了上來。一個個燕軍猿猴般的快速攀爬上來。
前一批同伴的死亡和錨繩的斷裂,讓他們知道,在他們的頭上已經有了敵軍的阻截,此時,只有以最快的速度向上爬去,更多的人爬上去,才能讓對手防不勝防,只要有一小部人再上面站住腳跟,這最後一條山道便破了。而破了這最後一條山道之後,面臨的便是一道開闊的緩衝坡,那敵人便無法阻擋了。
程四牛又射出了一枚牀弩,隨着一聲巨響,已經逼的堡前不到十步遠的燕軍倒飛而也,這一擊的力道,足足殺死了四五名燕軍,接下來,程四牛的眼前便是一片黑暗,鐵盾涌上來,堵住了他的視野。他毫不猶豫地棄掉牀弩,伸手綽起插在腳邊的一柄刀,衝向後面的暗門。
頭上傳來短促的聲聲慘呼,程四牛能聽出來,那是自己這個堡裡的兄弟。他狂呼着,衝出了暗門,一腳剛剛跨也,一刀便迎面砍來,程四牛一眼望去,前後左右都是燕軍。
迎面一刀來得如此之快,劈出這一刀的燕軍臉上露出笑容,這已是這個堡裡最後一名敵人了,殺了他,這條山道便徹底淨清了。
程四牛沒有躲避,也沒有招架,他很清楚,擋開了這一刀,會有更多的刀劈下來,他仍然是一個死字,既然如此,何不拉上一個墊背的。
他直直的一刀向前捅去。
刀落下,自程四牛的右肩劈了進去,刀鋒深深地嵌入他的身體,與此同時,程四牛的這一刀,深深地插進了他的腹部。
這名燕軍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倒了下去,他竟然還死在程四牛的前頭,他臨死前的最後感官,便是程四牛嘿嘿的冷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