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你自己選
徐永定武功不如其兄徐永元，但多年淬鍊，也有二流中上的修爲，如此近的距離，且在心中籌謀已久，故而徐永定出手時已是全力以赴，手中匕首眨眼間就已抵在了對方的咽喉之上。
眼看着鋒利的刀刃即將沒入咽喉，徐永定手上力道絲毫不減，眼中也浮現出驚喜之色。
譁——
但下一秒，眼前畫面突然一黑！
徐永定尚未反應過來，便感覺如墜深淵一般身體止不住地朝下落去，他瘋狂地舞動着手足，但奈何只是徒勞。
“要怪就怪……”黑暗中傳來一道幽幽男聲，“柳七的破綻不在你們夫妻身上。”
錚——
徐永定耳中突然傳來刀劍錚鳴之聲，四周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朝着他涌來，徐永定只能無力地瞪大了雙目，眼睜睜地看着黑暗將他一點點地吞沒。
噔！
一隻瓷杯緩緩放在了桌上。
端坐於桌後的女子身形忽然變得模糊，就連周遭的景象也隨之變得朦朧起來。
很快，桌後的女子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顧連城。
他淡定地夾了一筷子菜放入嘴中，咀嚼了幾下後嘴角不禁浮出笑意，隨後搖頭低語道：“原來是砒霜……”
顧連城不慌不忙地吃着，一刻鐘後，酒足飯飽的他起身離開房間，
哐當！
房門關上。
徐永定和陶氏趴在桌上，兩人面面相望但卻雙眼緊閉，身上再無一絲生機。
……
徐永定夫婦的屍首被發現是在兩天後，宅子的主人回來，結果打開房間就看見了趴在桌上的兩具屍體，於是被嚇得不輕的房子主人很快報了官。
官府用了兩日的時間，查清楚了徐永定夫婦的身份，消息被迅速送到了徐府。
得知徐永定夫婦身死，身爲長嫂的房氏當場就暈了過去。
正在閉關打坐的柳七是從徐芳菲的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
她緩緩睜開眼睛，腦海中浮現出徐永定和陶氏夫妻倆的樣貌，但心中卻無任何波瀾，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知道了”。
徐芳菲站在門外，她眼眶紅潤，顯然是已經哭過了，聽到柳七如此平淡的迴應，她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一想到父親的叮囑，徐芳菲只能壓抑着心中的不滿，啞聲問道：“我爹準備和慶淮去將三叔和三嬸帶回家，他讓我來問問你，要不要隨他們一起去。”
柳七想了想，隨後起身打開了房門，她看見徐芳菲的眼中閃過詫異之色。
“他們準備何時出發？”
“現在。”
柳七看了看萬里無雲的碧空，隨即點了點頭。
最終，徐永桓帶着柳七和徐慶淮一道前去接回徐永定夫婦。
三人帶着棺槨晝夜不停來到了小鎮上，發現徐永元早已在此，並且已經帶來了棺槨將徐永定夫婦收殮好了。
此時已是深夜，停放棺槨的院子燈火通明，徐永元一襲白衣守在門前，看見柳七一行到達後，立刻迎了上來。
“大哥！”
徐永桓翻身下馬，見徐永元忍不住含淚喊了一聲。
徐永元面露悲痛，隨即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膀，垂着頭啞聲說道：“三弟和三弟妹就在裡面，你去看看他們吧。”
徐永桓跌跌撞撞地去了。
徐永元這纔看向了走在後面的柳七和徐慶淮。
柳七依舊是面無表情。
而身穿道袍的徐慶淮臉色蒼白，雖沒有落淚，但眼中悲痛之色難掩。
“大伯。”
面對徐慶淮的問候，徐永元同樣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後示意他去院子裡。
待到徐慶淮離開後，徐永元眸光一凜，隨即凝視着柳七的眼睛，沉聲問道：“你父母死於何人之手？”
柳七言簡意賅：“顧連城。”
徐永元臉色一變，身形也隨之晃了晃，隨後默然垂首，悲色立刻漫上面容。
“去看看你……爹孃吧。”
“嗯。”
柳七應了一聲，隨後邁步從徐永元身邊走過了。
院中的氛圍有些凝重，徐永桓悲痛欲絕的低泣，徐慶淮的無言，還有兩具黑漆漆的棺槨。
柳七上前，看見了躺在棺槨之中的父母。
她不知此時的自己該有什麼樣心情，但看見陶氏那張安詳的面容時，柳七心中還是有過一瞬間的觸動。
她緩緩探出手，放在了陶氏的額頭之上，伴隨着掌間蒼白色氣息的涌出，溢散在周圍的冰涼氣息迅速朝着棺槨收攏而來，很快形成了一道旋渦，源源不絕地牽動着周遭的氣息。
和柳七同樣站在陶氏棺槨之前的徐慶淮第一個察覺到了氣息的異動，隨着天地元炁不斷匯聚而來，徐慶淮感覺到呼吸越來越困難，體內的真氣也開始瘋狂翻涌……
終於，他忍不住掠向了一旁，同時帶走了趴在父親棺槨旁的二伯徐永桓。
“怎麼回事！”徐永桓只覺得身子一輕，在擡頭時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身處院子外面，於是忍不住問了一聲。
但卻沒有人迴應他。
因爲徐永元和徐慶淮並肩在前，雙雙凝眸望着院子的上方。
“芳芙她想幹什麼？”徐永元臉色一陣青白變幻，隨後忍不住開口問道。
徐慶淮搖了搖頭，臉上浮現出凝重之色。
此刻停放着父母棺槨的院子就好像一個慾壑難填的深淵，持續不斷地吸引着周遭的天地元炁。
現在匯聚在院子上方的天地元炁之磅礴已經到了一個相當可怕的程度！
就在徐慶淮憂心忡忡之時，忽然風雲突變，匯聚於上方的天地元炁頃刻間消散開來。
就在徐慶淮三人面露驚色之時，柳七從院子裡走了出來。
柳七在門口駐足，隨後目光一掃三人，輕聲說道：“這裡交給你們了。”
話音剛落不給三人開口的機會，柳七身形突然消失。
……
人死不能復生。
即便柳七如今修爲已經到了驚世駭俗的地步，但卻無法改寫徐永定夫婦已死的結局。
她之所以聚攏了整個鎮子的天地元炁，是想看看陶氏臨死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結果令她挺意外的。
尤其是陶氏。
她從一開始就識破了顧連城的把戲，但卻心甘情願地陪着他繼續演了下去。
更讓柳七觸動的還是陶氏在臨死前的一句低語。
“芳芙……早就不在了。”
陶氏難不成早就看出了自己並不是徐芳芙？
現在陶氏已死，柳七想要去追問也沒辦法了。
不過既然顧連城做了初一，那她柳七若是不迴應一二，是不是有些辱沒了自己霸王的名號呢？
正巧通過陶氏的記憶，柳七也知道了一些人的存在。
顧連城如今被丐幫通緝，雖然他武功高強，但依舊在江湖如魚得水，背後肯定有人相助。
他執掌丐幫多年，又是逍遙一脈的龍頭，向來以豪邁好客聞名，即便如今身份敗露，但暗中還是有不少人與其來往密切，其中更是不乏丐幫中人。
說來也是，顧連城暴露在江湖中的，無非就是他尊上的身份。
但仔細想想，尊上以及其領導的“覆天”，這些年明面上似乎也沒在江湖上做過什麼惡行，更多的還是針對朝廷。
尤其在破武令後，覆天收容了不少被朝廷追殺通緝的江湖人士，在武林人眼中，或多或少還是有些好印象的。
再加上的確有不少人從覆天或是尊上手裡得到了好處。
顧連城如今有人相助，也就不足爲奇了。
……
徐永元帶着徐永定夫婦的棺槨回到了清江府舉辦了一場法事。
就在即將下葬之時，已經消失數月的知府馮羣不請自來。
徐永定夫婦入土爲安後，徐永元將馮羣請到了書房。
“柳……貴府的芳芙小姐呢？”馮羣開門見山，直接問起了柳七的去向。
身心俱疲的徐永元搖了搖頭：“我那侄女馮知府想必也是知道的，她去了哪裡恐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馮羣臉色凝肅地從懷裡拿出了一疊卷宗：“徐捕頭恐怕還不知情，貴府的大小姐如今正在周邊大殺特殺，單單是滿門被滅的就已經有三家了！”
“什麼！”徐永元也是一驚，隨後接過卷宗一目十行地掃了一圈。
馮羣倒不是因爲柳七殺人而感到困惱，單純是因爲柳七殺的那些人的身份。
他見徐永元臉色凝肅，猜到了徐家可能真的不知道柳七的行爲，於是沉聲說道：“今天早上剛接到的消息，丐幫在武江的分舵被滅，連同舵主姚萬山在內，一共七十三人無一生還。”
馮羣頓了頓，又接着說道：“所有死者身上無一傷痕，唯獨姚萬山的脖頸上有一道細痕。”
啪！
徐永元合上卷宗，雙目瞪圓盯着馮羣：“當真是芳芙所爲？”
馮羣面露苦笑：“徐捕頭，貴府的小姐根本就沒打算隱瞞蹤跡，所有人都是在白日被殺，不少路人是親眼看見她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分舵，不到一刻鐘又閒庭闊步地走了出來。”
徐永元默默翻開卷宗，果然卷宗的那些命案都是一樣，都是衆目睽睽之下白日找上門，連面都沒有蒙！
“她人呢？”徐永元深吸一口氣，隨後問道。
馮羣搖了搖頭：“徐捕頭，你忘了武江可是距離丐幫總舵最近的分舵了！”
丐幫？
徐永元瞬間愣住。
難不成，她要拿整個丐幫來陪葬！
……
“柳七，你當真要將整個丐幫來爲你父母陪葬嗎？”白髮蒼蒼的老者跪在地上，雙臂處空空蕩蕩，但仍舊是昂着頭對着坐在船頭的女子怒罵道。
柳七大馬金刀地坐在船頭的木桶之上，遙望着遠處若隱若現的島嶼，隨後緩緩扭頭看向了老者。
兩人四目相對，正在怒罵的老者看着柳七毫無波瀾的眼瞳忽然語塞，隨後耳邊傳來了一道清冷的聲音：
“那就要看丐幫是不是所有人都和姓顧的沆瀣一氣了！”
“楊長老，我好像聽說你明明是俠行一脈的，現在顧連城被逐出丐幫，你又爲何還要替他做事呢？”
楊長老瞬間沉默了！
“你不說我可以替你說。”柳七緩緩起身，遙望着前方，背對老者輕聲說道，“因爲你貪財好色差點被修少陽廢掉武功逐出丐幫，是顧連城保了你，還讓你一路升到了八袋，如今功德圓滿退隱江湖，嬌妻美妾好不自在……”
老者臉上漸漸浮出汗漬……
“當然，這都不是問題。”柳七突然話鋒一轉，“自古以來成王敗寇，莫要說這些細枝末節，就算是十惡不赦之徒，只要一朝登頂，不還是照樣可以名傳千古萬人敬仰！”
柳七轉過頭來，目光淡然地盯着老者：“現在你知道爲何會有今日之下場了嗎？”
楊長老戰戰兢兢地擡起頭，正好對上柳七凜冽的雙眸。
他只覺得一股寒意瞬間涌遍全身，身軀忍不住一顫！
“不爲別的，就因爲你選錯了主子！”
嘩啦嘩啦！
突然，狂風大作，湖面掀起了巨浪。
一道身影踏浪而來，最後在距離船頭百步之外站定。
“柳姑娘既來丐幫作客，爲何不知會修某一聲，也讓修某可以好生準備，以免怠慢了姑娘！”
聽到遠處聲音傳來，已經面如死灰的楊長老瞬間瞪圓了雙目，他咬着牙將頭顱高高昂起，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呼喊：
“修樓主，救……救……我！”
懸於浪頭之上的修少陽衣衫迎風鼓動，聽到楊長老的聲音他先是面色一沉，片刻之後才緩聲問道：
“可是已經退隱江湖的楊喜？”
“就是他！”
回答修少陽的是一道鏗鏘有力的女聲，眼前勁風呼嘯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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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少陽當即擡手一擋，隨後手中似乎接到了什麼東西。
他定睛一看，正是一顆人頭。
他手一翻，將人頭正對向自己，只見老者雙目瞪圓面容扭曲，修少陽一眼認出正是與自己同出俠行一脈的楊喜。
楊喜算是修少陽的前輩。
只不過此人品行不端，修少陽自接任俠行一脈的龍頭後便將他趕出了俠客樓。
後來似是在顧連城手下收斂了不少，一直平安無事到退隱江湖……
修少陽眸光微動，隨手將頭顱扔進了湖裡，然後緩緩擡眸，只見船頭之上，一道熟悉的倩影正負手而立。
柳七也正目光睥睨地望着遠處浪頭之上的修少陽，見其朝自己看來，她當即開口，輕聲說道：
“我不是來做客的。”
“我是來殺人的。”
“華景峰，程屹東，殺了這二人，我就走。”
“或要不然，我滅了你君山總舵”
“你，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