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城公安局門口,警車緩緩的停下,幾人扭送着一個滿臉陰鬱的男人跳下車,同事紛紛打招呼:“喲,又抓了個逃犯?這回是啥案子?”
“厲害了啊小柯南!”
“以後咱們有小柯南就夠了,什麼天網什麼排查純屬多餘。”
有個新來的小警察忍不住問:“小柯南是誰啊?”
“諾!”同事指給他看:“看到沒?她叫夏朝蕊,大家都叫她小柯南。”
小警察看了一眼。女孩穿着警服,個子不高,瘦伶伶的,包子臉大眼睛,皮膚雪白,紮了個半丸子頭,有點自來卷的半長髮垂在肩上,看着面乎乎的,完全不像個警察。
小警察詫異:“就她?”
“對啊,”同事笑道:“你別看她長的不起眼,半年抓了七個逃犯了,這第八個了!嚇人不!去年南城公交車殺人案,殺了好幾個人,全國通緝找不到,人家出趟差就給抓了。要不是有紀律一年內不能重複獎勵,這會兒光獎金也能拿到手軟!所以說這人啊,什麼都不如運氣重要……”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走遠了。
相比大家的興高采烈,夏朝蕊卻有些心不在焉,同事不住的恭惟她,她也只是笑笑,她這會兒什麼都沒心思聽,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趕緊看看她的手!表!
把犯人關進候問室,柏暮成轉頭就叫她:“小夏!”
她假裝沒聽到,扭頭就走。這新來的支隊長,整天有事沒事找她茬,簡直有病。手錶一直在不斷的發出叮叮的古怪聲音,也不知道出了啥事兒,雖然別人聽不到,可是她聽的到!她都快急死了,哪有心思理他!
柏暮成沉了臉,又叫了一聲:“夏朝蕊!”夏朝蕊走的更快了,柏暮成有點冒火,幾步衝過來,一把抓住她手腕:“夏朝蕊!”
隨着他這一抓,手錶又發出了叮叮一聲,然後悅耳的男神音道“電量耗盡,正在關機……”
夏朝蕊:“……”
關機是什麼鬼?剛纔發生了什麼!我幻聽了嗎!?
然後柏暮成強行把她拖了回來,冷冷的道:“你到底是怎麼回事?”見她不答,他又道:“夏朝蕊!你回答我的問題!明明知道是個窮兇極惡的殺人犯,明明知道他有槍,你什麼防護都沒有,直衝着他過去?你不要命了嗎?就算你不要命,旁邊的羣衆呢?你的隊友呢?”
夏朝蕊根本聽而不聞。
她簡直失魂落魄!手錶爲什麼會忽然沒電!這都半年了從來沒出過這種事!喵的這個柏暮成完全就是個掃把星!要不是他,她起碼可以看看沒電前的提示啊!現在怎麼辦?要怎麼充電!
柏暮成見她一直低着頭不回答,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是真的火了:“你入職沒經過培訓麼?你特麼連基本的常識都不知道嗎?”
旁邊的人硬着頭皮過來打圓場:“柏隊,您消消氣,小柯南……咳,小夏她奮不顧身,是爲了給大家爭取機會,你看最後不是順利抓到了麼?您就別跟她計較了。”
柏暮成怒道:“沒人要她用這種方式給大家爭取機會!這涉及到的不是她一個人!這種方式是錯誤的!大錯特錯!只要稍微出一點點偏差,局面就會不可收拾!”
夏朝蕊定了定神。
她承認她今天是有點不在狀態,這不是手錶有問題她心慌麼!再說最後不是沒事麼?
於是夏朝蕊很不服氣:“柏隊,結果是好的,一再糾結過程有意思麼?我抓到了一個殺人犯,你卻因爲沒發生過的事情一直教訓我,這是不是有點欲加之罪?”
柏暮成氣的瞪着她:“你到現在還覺得自己沒錯是不是?”他手指用力往下點了點:“你還覺得你赤手空拳走到犯人面前很威風是不是?你這個行爲,把所有人置於極度危險和被動的局面,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我想過的,”夏朝蕊大聲道:“可是犯人已經看到了楊光,我要是不出去,下一步發生什麼很難講,萬一他拔槍亂打呢?我一時考慮不周,但最多就是我犧牲,不會連累其它人。沒你說的這麼嚴重。”
“你犧牲?”柏暮成火大了:“你覺得不怕犧牲很光榮是不是?這特麼是傻逼!”
她當然不會說她有外掛在身,只擡了擡下巴:“這只是最壞的結果,我的運氣一向很好,我不會讓自己走到這一步的!”
“運氣,”柏暮成被她給氣樂了:“運氣能跟你一輩子麼?”
“就是能!”她昂然道:“我積德行善我樂善好施,我當然一輩子走好運!”
言猶在耳。
然而……
放話的時候有多囂張,這會兒她就有多懊惱。
夏朝蕊成功把柏暮成氣到說不出話,轉身就走了,而且還直接回家了,反正她是領導面前的小紅人,一個新來的破隊長也想欺負她?
這會兒,她正整個人趴在窗口,胳膊伸的老長,讓手腕感受着最後一點陽光……
直到天都黑了,她才動了一下,趴了太久,胳膊腿兒都麻了,她一邊噝噝的吸着氣,一邊慢慢的把手腕舉到眼前。她猛然閉上了眼睛,然後慢慢的,一點一點張開。
手錶仍舊黑沉沉的,一點開啓的意思也沒有。
她嗷的一聲,一頭撲在了牀上。救命啊!怎麼辦啊!電池不行,太陽能也不行,誰來告訴她這玩意兒要怎麼充電啊啊啊!
她得到這個手錶是在半年前。
那會兒她懷揣一肚子雄心壯志,終於當上了警察,卻怎麼都上不了一線,每天憋憋屈屈的在二線打雜,當再一次申請被拒,她晚上躲在被窩裡偷偷哭,半夢半醒的時候,她就看到一個透明的小機器人噠噠噠走進來,然後迅速變成了一塊手錶。他說他來自2378年的華國,他被加了神探屬性,可以幫她偵察定位逃犯,換取種種福利。
她至今都不知道這一段兒是夢還是真的,總之那晚之後她手腕上就多了一塊手錶,摘不下來,別人也看不到,只有發現逃犯時,耳邊會出現只有她能聽到的男神音,播報逃犯的種種信息。
而福利也超乎她的想像,抓到第一個逃犯的時候,2378問她的願望,她隨口說了一個狂吃不長肉,於是,就交換了一個她狂吃,逃犯1號長肉的福利……簡直爽爆了好麼?女人的終極理想有木有!
在2378的幫助下,她終於順利進了一線,而且因爲出門就揀逃犯的“柯南體質”大受歡迎,如今,難道要失去了嗎?嚶嚶嚶不要啊~~
夏朝蕊喪了整整一個晚上。
第二天上班,她掛着倆大大的黑眼圈,遊魂一樣飄進了辦公室。
柏暮成一看她這個德性,就咬了咬牙根,正想說話,旁邊的副隊長沈連從迅速上前打圓場:“柏隊,嫌犯的資料發過來了。”
柏暮成是從省會新調來的支隊長,過來還不到一個月,面癱話少,但有真本事,做事雷厲風行,很快就得到了支隊全體隊友的認可和崇拜,只除了……隊裡的明星隊員夏朝蕊。
倆人好像天生就不對盤,他看到她,從碰面第一眼的皺眉,到忍無可忍的發火,中間只用了不到一天時間……昨天已經是衝突第N回了。
其實夏朝蕊體能考覈上的確很廢,可是前隊長願意看在她詭異的運氣上容忍這一點,柏隊卻是眼裡不揉沙子,只能說一個領導一個風格,沒辦法評價誰對誰錯。
辦公室裡暗潮涌動,然而夏朝蕊已經喪到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地步,開案件分析會她全程走神兒,對即將爆發的火山柏隊全然無感……然後!她終於接到了快遞的電話!
夏朝蕊飛奔出去拿了快遞,直接去了廁所。
手錶是摘不下來的,她把手錶貼到無線充電寶上,貼了十來分鐘,手錶毫無反應,她又把另一個無線充電器插上,再把手錶貼上去,仍舊沒有反應。
完了,真的完了。
2378陪了她這麼久,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一下了沒了,失去外掛的惶恐與失去朋友的失落比起來,她真的不知道哪一個更多。
夏朝蕊一時百感交集,捂着臉小聲抽泣起來。
於是進來的同事就看到她蹲在廁所裡,面衝着牆,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同事大姐趕緊上前拍了拍她:“小夏啊?這是怎麼了?”
夏朝蕊一時收不住淚:“沒……沒事,我就是,就是肚子疼。”
同事大姐自以爲窺破了真相,安慰了她幾句,出去就跟人家說了:“小夏躲在廁所偷偷哭呢!這是受了委屈了!新來的柏隊整天罵的人狗血淋頭,誰受的了啊!”
“就是啊!我都碰到兩回了!小姑娘家家的,就不能和氣點兒!”
“小夏整天抓逃犯立功,這是礙着他眼了吧?”
於是夏朝蕊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大家都過來安慰她,夏朝蕊只好無力的解釋:“我就是肚子疼,我真的是肚子疼……”
等等!她猛然回過神來。
她爲什麼會肚子疼?左下腹從昨天晚上就開始隱隱作痛,而且越來越痛。闌尾應該在右邊吧?這邊好像就是腸子吧?她一個母胎單身的應該不至於突發婦科炎症,又不是姨媽來……
她越想越是一頭汗,慢慢的趴到了辦公桌上。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在抓逃犯3號的時候,逃犯捅了她一刀,就捅的這個位置,然後在2378的幫助下轉移到了逃犯身上,當時被抓的時候逃犯還直嚷嚷見鬼了。
這,這還帶倒帶重來的?那其它的傷呢?上次還被打了後腦勺,那逃犯腦震盪了……
她的樣子實在是有點可憐,表情就跟被拋棄的流浪狗一毛一樣,柏暮成咬了咬牙根,大步過去,屈指敲了下桌子:“你什麼情況?”
她眼裡全是淚花花,也沒注意過來的是誰,“你,你能不能幫我看看,我頭好疼。”
柏暮成盯了她半天,吸了口氣,擰着眉頭扶過她腦袋看了看,冷冷道:“怎麼了?”
他這一扳,更是疼到不行,夏朝蕊噝了一聲,額頭磕在桌子上,沈連從也過來看了看:“疼的厲害麼?腦袋上的事不是小事,要不就去醫院看看?”
夏朝蕊含着兩泡眼淚,顫微微的伸手捂着後腦勺,內心只有三個血淋淋的大字:“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