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朝蕊和柏暮成並沒有直接回尉城,他們從醫院出來,就去了夏晏林的公司,找了舒穎,於是等夏晏林過來的時候,三個人都在。
夏晏林見夏朝蕊吃着一個小奶油蛋糕,情緒看起來已經好多了,不由得嘴角一彎,摸摸她的頭,坐下又安撫的摟了摟舒穎,這才問柏暮成:“怎麼回事?停職了?”
柏暮成衝他伸出手,鄭重的道:“謝謝。”
夏晏林笑了笑,跟他握了握,一切盡在不言中了。然後柏暮成才簡短的回答:“有個案子沒破。”
夏晏林道:“哎?轉性了啊,你這種工作狂,有案子居然不急着往回趕?”
柏暮成咳了一聲:“等明天去你家正式拜訪一下吧,今天火頭上說的有點過了。”夏晏林噗的一樂,柏隊續道:“而且案子現在沒有抓手,早回去也沒用。”
夏晏林笑道:“後頭這句不說也行,不說,沒準兒小花還挺感動。”
“就是專門說給她聽的,”柏暮成挑了挑眉,瞥了媳婦兒一眼,夏朝蕊正眨巴着大眼睛看他,他就揉了揉她的小卷毛:“她比領導考覈的嚴多了。”
“看吧,”舒穎取笑他:“比輸了吧?你根本就不理解小花這種迷妹的愛。還整天吐槽人家不解風情。”
夏晏林笑道:“那你是什麼愛,難道都不足以支撐你向着我說話?”
舒穎也笑道:“你不是說要我愛小花比愛你多一分麼?”
夏晏林扶了扶額,然後又笑了:“行吧,”他跟柏暮成道:“我們明天一起過去吧。”
“行,”柏暮成道:“本來我爸說先找人說合一下,既然已經搞成這樣,那就只能先這樣了。”
話音未落,他的電話就響了,是林局。柏暮成接通,林局張口就問:“你在哪?”
柏暮成道:“我有事情過來南城這邊了。”
“什麼事?什麼事比案子還重要?這個時候擅離職守?”林局劈頭蓋臉就訓上了:“大過節的接連兩個案子,性質如此惡劣,接連死了四個人,還有無數醫護人員涉及其中,鬧的這麼大,你不想着趕緊破案,居然跑到南城去了,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去幹什麼!我給你辭職信不是爲了讓你頭腦發熱跑過去的!你以爲你是校園小青年?演特麼偶像劇?你是刑偵支隊長!你要爲案子負責……”
四個人坐在小廳裡,四周十分安靜,林局的聲音也聽的清清楚楚,夏朝蕊越聽越生氣,她本來就是蜷縮在椅子上的,就抓着他肩站了起來,這不是林局第一次無緣無故罵人了,她想替他懟回去!
然而柏暮成向來不在乎這個,他隨便他罵,一點反應都沒有。
夏晏林垂着眼聽着,見林局罵起來沒完沒了,忽然站起來湊到他那邊,冷笑着大聲道:“柏隊!你不是停!職!了嗎?”
電話裡,林局的聲音猛然就是一停。
然而夏晏林並不罷休,他繼續道:“難道‘停職’的意思不是暫停工作?你們警察不都應該服從命令麼?你停了職還繼續工作難道不是違抗命令?說起來,你爲什麼停職啊?案子不破就扔個警察出去平息輿論,這……”
林局掛了。
舒穎咳了一聲,無奈的道:“這也行?你幾歲?”
“沒事兒,”夏晏林坐回去,雲淡風輕的理理衣服:“人善被人欺,該懟就得懟!”
夏朝蕊跪坐在椅子上,揮着小拳頭給他哥配畫外音:“對!”
“再說了,咱們柏隊可是實力派!”夏晏林笑了一聲:“憑咱們的本事,領導不敢給他穿小鞋。”
夏朝蕊繼續附和:“沒錯兒!”
柏暮成一樂,隨手扶住夏朝蕊:“行,懟吧,無所謂,他開不了老子的。”
掛掉電話的林局,猶氣的火冒三丈。
他是刑偵出身的,也是個“實力派”,沒什麼背景,全靠資歷本事走到今天,但在領導位置上一坐十幾年,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只懂衝鋒陷陣的大將,官場上各種規則,他玩兒的很溜。
他主管刑偵,對手下的人品性情,摸的很清楚,柏暮成無疑是一個最省心最得力的手下,他是一個真正幹實事的人,骨頭硬,滿腔正義,對權勢面子等很多東西完全不在乎。
所以他當年會爲了來自省廳的羅錦添訓斥草根柏暮成,但後來,一直到柏誨迪退下來,才知道這位是他爹。
他當時一陣後怕。幸好柏廳已經退了,否則,這種級別的人得罪一個,他的仕途就止步於此了。
拋開這個背景,柏暮成仍舊是一個非常省心的人。如果這個案子是當年的董隊,他可能只會讓楊誠停職,畢竟,董隊可不是個肯吃虧的,不可能隨意甩出去背鍋。但換了柏暮成,他幾乎想都沒想,就把兩人都給停職了。
這個交代,算的上誠意十足,足夠應付媒體了。
但以柏暮成的性格,即使停職,他也不可能離開這個案子,不會消極怠工,更不會有情緒,所以他下來詢問進度的時候,發現柏暮成居然不在,極爲意外,然後就勃然大怒,想都沒想就打了電話。
一直到夏晏林插了那幾句話。他惱火了一陣,又平靜下來。
是的,柏暮成被停職了,所以,明面上他離開完全沒問題。而且,更讓他冒火的是,即便鬧成這樣,依柏暮成的性格,他也不會打電話來道歉。
林局氣的直接把手機拍到了桌上,然後抄起電話,把沈連從叫上來訓斥了一頓。
那頭,夏晏林聯繫好了親爹,第二天柏隊又來了一次“正式的拜訪”,包括舒穎,也是第一次見家長。
王雅妧沒露面,家裡只有夏興東一個人,柏隊很端的住,好像昨天在泰山老丈人面前放狠話的人不是他似的,自始至終非常的平靜鎮定,不管夏興東說什麼,他都面不改色。只有偷偷跟他握着手的夏朝蕊,知道他的手心是汗溼的。
夏興東收起了八面玲瓏的奸商做派,一直在橫挑鼻子豎挑眼,可是看着柏隊沉穩的樣子,想想昨天夏朝蕊說的話,他忽然明白了,小閨女爲什麼會看上這個黑大個兒。
穩定,強硬,有擔當。一定能給她最大的安全感。
雖然年紀大了點,長的也老成了點,但閨女看他的眼神都要放光了,夏興東也有些認命了。所以最後走的時候,他冷冷的說了一句:“好好照顧小花!”
柏隊一緊張敬了個禮:“好的,您放心。”
夏興東心裡也是一樂,心說你小子,還以爲你有多鎮定呢!還不是裝的!表面上很淡定的點了點頭:“嗯。”
因爲有柏隊吸引炮火,所以舒穎的壓力小了不少,夏興東是真管不了這個兒子,而且也不方便詳細問舒穎什麼,所以,勉強也算相處甚歡。
從夏家出來,夏晏林直接把他們送到了高鐵站,柏暮成道:“找時間,我讓我爸來一趟。”
“好,”夏晏林道:“到時候跟我聯繫就成。”
簡單的交待了這麼一句,兩邊各自分手,夏朝蕊抓着他的大手往裡跑,取了票,進了侯車室,夏朝蕊道:“也不知道案子怎麼樣了?我們直接回局裡麼?”
柏隊剛嗯了一聲,那邊兒就跟有心靈感應一樣,沈連從打了電話過來:“頭兒?你什麼時候回來啊?小柯南的事解決了嗎?”
“九點的高鐵,”柏暮成道:“怎麼了?”
沈連從鬆了口氣,然後道:“那就好,你沒看新聞?這個案子邪性了,你猜怎麼着?我們在沈明雋家裡,發現了刻字的兇器。”
柏暮成一愣:“什麼?”
“沈明雋!二沈!”沈連從苦笑道:“一個空心針,查到了兩個女受害者的DNA以及攜帶狂犬病毒的狗血。林局讓把人拘起來了。”
居然就拘起來了?柏暮成道:“怎麼回事?”
沈連從道:“我們一直在掃視頻,先是在第一個案子,兩個受害者經過的路線,掃到了沈明雋,之後第二個案子,兩個受害者經過的地方,也掃到了沈明雋。但是說真的,這兩個地方都是比較繁華也比較平常的地方,他在裡頭也不顯眼,只是因爲恰好認識他,所以我們纔會注意到。而沈明雋年前剛完成一個特勤任務,還沒到我們這兒報到,算是有個假期,所以一直在到處轉,反正我感覺就是巧合。”
他停頓了一下:“但是中間楊光和週一卓出去,聊了幾句,沒想到遇上了記者偷拍,把這段話給放了出去,說我們包庇同事,所以我們只能去沈明雋家裡搜查,結果沒想到,一搜之下,居然就搜到了兇器。”
柏暮成迅速道:“他家裡查了麼?沿途的攝像頭查了嗎?如果對方是看到報道纔想嫁禍給他的,那麼時間應該不長,有可能會留下線索。”
“查了,”沈連從道:“但問題就是,沒有留下第二個人的DNA,連腳印也分不出有別人的,這個滴水不漏,也像是那個兇手的作風,但關鍵是……”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些:“那個空心針,看上去已經在他家放了三天以上。”
柏暮成濃長的眉擰起,簡短的道:“我回去再說。”他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