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柏暮成手裡端着一個杯子,對着手機,一邊喝水一邊道:“舉吧。”
夏朝蕊看到他身後有個很大的蝴蝶機,有點稀奇,晃來晃去的想看:“柏隊,你在健身館嗎?後面是什麼?”
“在家,”他道:“家裡的健身室。”
夏朝蕊很好奇:“你傢什麼樣啊?都有什麼器材?有沒有我能用的?”
他挑了挑眉,拿起手機草草轉了一圈,地方挺大,臥推架、啞鈴凳、推肩器之類都是全的。
柏暮成道:“一般來說,在家用不着這些,你不是有單車?單車,跑步機之類就夠了,平時跑跑步,舉舉鐵,練練健腹輪就可以。”
夏朝蕊哦了一聲:“那我明天去買健腹輪!跑步機我家裡放不開。”
柏暮成神色平靜的點了點頭,坐下來:“開始吧。”
目前夏朝蕊玩的是啞鈴,主要做側平舉和前平舉的簡單動作。前兩天已經開始供暖,她又開了空調,室溫二十幾度,夏朝蕊只穿了一件運動T恤,把頭髮一挽就開始舉,一下一下的特別認真。
柏暮成看她小胳膊又白又細,看着軟乎乎的,舉的時候表情艱辛,忍不住道:“重量再減減?”
“啊?”夏朝蕊道:“你不是說這個重量正好適合我嗎?”
柏暮成放下杯子,遲疑了一下:“那就這樣吧。你提的時候,手腕向上轉,比大拇指要稍高些,一直舉到最高要落下時,手腕再轉回來。”他一邊說一邊比量。
夏朝蕊舉了幾下:“柏隊你怎麼不練啊!我們一起練啊!不要偷懶!”
柏暮成瞪了她一眼,又看了一會兒,看她動作沒問題了,這才把手機放下,過去運動,沒幾下,就聽那姑娘叫:“柏隊柏隊!我爲什麼看不到你了!柏隊柏隊!你在哪兒?”
嘰嘰喳喳,就跟個小黃鸝鳥兒似的,不帶停的。
柏暮成勁兒一泄,槓鈴險些沒砸到自己,他看着天呼出一口氣,心說他到底爲啥想不開要教這姑娘舉鐵的?這不純粹就是給自己找不自在麼?
他站起來,衝着手機說了一句:“等着!”
他推門出去,上樓敲開了柏靖宇的門:“你那個什麼玩意兒,拿給我用一下。”
坐在電腦前的柏靖宇很迷惘的扯下耳機:“什麼啊?”
柏暮成已經看到了,直接去他桌子上拿了,轉頭就走,柏靖宇驚的遊戲都忘了打了:“哥?你拿我自拍杆幹什麼?你要自拍?”
“自拍個頭,”柏暮成道:“玩你的,別管閒事!”
“你拿我東西,還說我多管閒事。”柏靖宇一邊吐槽,一邊跟出去,扒着門框偷看,就見自家糙男大哥急匆匆的往健身室走,一邊走着,還想到什麼似的忽然停下,站在鏡子前,面無表情的整理了一下頭髮。
柏靖宇的下巴掉了下來,迅速給他媽發短信:“媽!媽!不好了,我哥變態了!”
真麻煩!柏暮成一邊嫌棄,一邊用自柏杆夾住手機,找了個地方固定,調整了半天角度,才終於合適了,然後他瞥了屏幕一眼。
那姑娘一張白生生的小臉正湊在屏幕前,他眼神一瞥過來,她就笑了:“柏隊,你怎麼去了那麼久,我一個人練了很久,都累死了。”
柏隊犀利道:“先把嘴擦擦我就信了。”
“嘿嘿,”她把藏在身後的蘋果拿過來,咔擦咬了一口:“我擔心你啊,正練着練着,你跑沒人了,我不知道你出了啥事兒,我無心舉鐵了都!”
他瞥了她一眼,一言不發的開始舉,他練的是臥推,也就是仰臥推舉槓鈴,他身上只穿了夾肩背心,仰躺着面無表情的向上推舉,濃長的眉,漆黑的眼,五官鋒銳硬朗,手臂的肌肉不時的賁起,背心下崩出流暢健碩的肌肉線條,力量感十足……荷爾蒙瞬間爆屏而出!
哎喲餵我的充電寶!你你你,有!點!撩!哇!這個時候要是能過去摸兩把肌肉,電量肯定嗖嗖的往上飈!
她雙眼鋥亮的看着他,就着美色卡嚓卡嚓的啃蘋果,柏暮成被她看的全身不自在,鐵都不會舉了,胳膊好像要扭筋,他忍無可忍,冷冷的說了一句,“還練不練?不練我掛斷了!”
“哦哦別掛我馬上!”她迅速過去洗了手,也開始鍛鍊,柏暮成過程中還不忘喝斥她:“動作標準點兒!別偷工減料!沒吃飯麼你!”
門口,柏靖宇悄悄退後兩步,掩上了門:“媽,別做夢了!他在指導人家鍛鍊身體……估計是隊裡的人,肯定不是姑娘啊!哪家的姑娘架的住他這麼凶神惡煞的吼?”
基於比學趕幫超的精神,夏朝蕊練了很久很久,早上鬧鈴響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是酸的,迷迷糊糊的伸手,在手機上胡亂點了兩下。
然後柏暮成的聲音傳出來:“小夏?夏朝蕊?”
夏朝蕊一個激零,一骨碌爬起來,抓起手機:“柏隊?”
柏暮成道:“陽光婦幼醫院有人報案,發現一具死嬰,你儘快過去。”一邊就掛了。
夏朝蕊急急爬起來,這才發現內部系統已經給她彈了通知,只是她沒聽到,她光速洗臉換衣服,前後不到十分鐘就衝了出去,等到的時候,柏暮成早已經到了。
發現死嬰的地點是在醫院後面的綠化帶,痕檢的人正在勘察現場,法醫在做屍表檢查,一邊道:“初步確認是用柔軟的毛巾捂住口鼻,造成機械性窒息死亡。死亡時間在凌晨一點到兩點鐘。”
柏暮成站在一旁,正在聽人彙報情況,旁邊的醫生道:“這孩子除了先天性的脣齶裂,也就是兔脣,還有比較嚴重的肺炎,前天剛剛入院。”
這是夏朝蕊頭一次注意到工作狀態下的柏暮成。
他一貫是嚴肅的,但此時的嚴肅與平時的面癱似乎又有些不同,他下頜緊崩,精氣神兒是提着的,眼睛掃過來都似乎刀鋒劈過,整個人像一臺精密運轉的機器,正在聽取,觀察,分析,判斷……冷靜而嚴苛,帶着肅殺之氣。
夏朝蕊收回目光。
痕檢的人正夾起一張小紙片,放進證物袋,就是一張醫院附近的小餐館發的廣告紙,花裡胡哨,比名片稍大,但現在,上面卻用簽字筆歪歪扭扭的寫了一行字:“與其噁心的活,不如趕緊去死。”
夏朝蕊仔細看了看,輕聲道:“這是不是說明,兇手很有可能也是兔脣,或者其它面部有缺陷的人?”
柏暮成倒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快,不由轉頭掃了她一眼。這時,分局的人帶着兩個人過來,道:“柏隊,家屬不同意解剖。”
柏暮成一皺眉。
如果法醫認爲死因不明,需要解剖,其實是不用通過死者家屬同意的,但這具嬰兒屍體,死因其實很明確,現在只是追查兇手的問題。
這幾個人穿着打扮比較土氣,看上去也不整潔,傷心中,還摻雜着些迷茫與說不出的如釋重負。
柏暮成很快察覺到了他們的情緒,濃眉微微一壓。
爲首的男人正狂抽着煙,被他看的低了低頭,囁嚅道:“孩子死都死了,還折騰啥,折騰出來也沒啥用處。”他抹了一把淚:“這孩子命不好,一生出來就是個豁嘴子,死了也好,下輩子投個好胎。”
旁邊的女人輕聲啜泣起來,男人道:“我們不想找啥兇手了。就這樣吧。”
夏朝蕊在旁邊,實在忍不住道:“孕期明明有排畸檢查,脣齶裂可以查出來的,你們沒查嗎?”
男人僵了僵,彆着臉,含糊的道:“我們窮,哪有那閒錢。”
那怎麼還有錢抽菸?夏朝蕊很生氣,上前一步還想說話,柏暮成隨手按住她腦袋,把她轉了個方向。
這時候隊裡的人也陸續趕到,柏暮成把跟家屬打交道的事直接交給了分局,然後安排其它人在周圍排查走訪,他直接帶着夏朝蕊進了醫院。
夏朝蕊氣忿忿的道:“怎麼會有這麼不負責任的父母!你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拋下了一個包袱!兔脣又不是不能治!就這麼死了,別人也就算了,那是他們的孩子啊!他們怎麼能一點都不難過……這都什麼人啊!”
柏暮成看了她一看。
這姑娘很鮮活,很感性,她在辦案中,總是很容易就投進感情,難過或者生氣,並不會因爲看的多了就習以爲常。他剛來的時候,還因爲這個訓斥過她,說她不夠冷靜。
的確是不夠冷靜,可是卻難能可貴,讓他不想苛責。他沉默的按住她腦袋,略微用力讓她半靠在牆上。
然後他看了一眼手錶:“給你三分鐘,調整一下情緒,我們開始工作。”
她看了他一眼,有委屈,有不滿,然後她乖乖的深呼吸了幾口,垂下眼,輕聲道:“工作吧。”
柏暮成點了點頭,兩人先去了醫院的監控室。
除了需要特別注意的病號,後半夜其實是不查房的,而法醫確定的死亡時間是在凌晨一點鐘之後。
監控中,十二點四十五分,清楚的看到了一個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人,他進了1303病房,很快出來,懷裡抱着嬰兒,迅速從樓梯離開,而病房樓後門的監控,也拍到了他抱着嬰兒出去。
夏朝蕊忽然抖了一下,柏暮成看了她一眼,轉頭叫管理員把這幾天的監控全都拷了出來。
出了監控室,他打電話叫人來先把監控帶回去處理篩查,掛掉電話,才道:“怎麼了?”
“你看到了沒有?”夏朝蕊的聲音有點發顫:“他……他出來的時候,還輕輕拍着那孩子,在哄他!”
柏暮成點了點頭:“嬰兒是被端端正正正放在綠化帶裡的,衣服、包被都整理過,這證明兇手的確認爲,這樣處理是爲了嬰兒好。這個心理需要特別注意。”
他頓了一下:“嫌犯進入病房不假思索,顯然已經調查過,知道嬰兒在哪個病房,而且他經過攝像頭的時候有個別臉的小動作,說明他其實知道攝像頭在哪裡,潛意識中想避開。”
他用手指點了她一下:“小夏?”
“嗯,”夏朝蕊打起精神:“說明嫌犯很熟悉醫院,之前肯定經過踩點兒,也就是說,可能有人見過他。”
他很滿意她能及時跟上他的思維,“好,我們去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