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麒麟閣。
周鐵衣聽完了胡文郎的彙報,對於胡文郎的處理並沒有什麼不滿。
他既然決定要用紈絝的方法處理小說家,那麼就不用胡文郎插手,剛好自己也可以試試磨鍊的武道。
心中這樣想着的時候,太虛面具傳來一道信息,是李冠軍那小子的。
周鐵衣想了一下,要將墨石案做成巧合,一些細節還需要處理,剛好這幾天他父親葬禮,估計他認識得到的最厲害的人物都會到,也可以順勢做一些細節處理,讓一切看起來天衣無縫。
因爲已經定位過李劍湖的夢境,所以憑藉聯繫和【蜃氣】的權柄,不用先去太虛幻境,周鐵衣直接降臨到李劍湖的夢境之中。
“小子,你又找老夫什麼事?”
周鐵衣故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耐煩。
李劍湖聽到‘熊貓’老先生熟悉的聲音,儘管這聲音帶着幾分不耐煩,但仍然讓他低落的心情好上了不少。
雖然這位老先生動不動就要求自己立誓,好以後償還今日欠下的恩情。
但李劍湖心裡門清,老先生對自己是真的好。
不然誰平白無故,連着討要一個窮少年的誓言啊。
“‘熊貓’老先生,我父親的葬禮只用三天,我這次是來求教的。”
只用三天?這麼短?
無論是前世,還是這一輩子,三天的葬禮在周鐵衣聽來都有些短,所以他纔會驚詫。
不過驚詫歸驚詫,周鐵衣還是能夠理解。
周鐵衣嘿然一笑,“那你小子這麼急着找我,是想要儘早討要回那份銀子?”
李劍湖用力點頭,“不敢瞞老先生,我聽母親說,武道八品需要心氣足才更好突破,父親的銀子不討要回來,我心裡始終有塊疙瘩。”
周鐵衣知道這是對方父親的葬身錢,也沒有在這上面繼續調戲李劍湖,而是認真開口說道,“小子,我先說我這方法雖然靈,但是其中的風險不小,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李劍湖認真想了想,就像是他立誓一樣,先問道,“這會危及我家裡人嗎?”
“不會。”
周鐵衣肯定地說道。
這小子只要按自己的方法走,就算不用自己出手,也會有人保他家裡人的。
“請老先生教我。”
周鐵衣笑了笑,“那還是如之前,伱須得以後答應我三件事。”
這三件事加上欠的【羅漢金身】的兩件,就五件事了。
若這小子真的有成就,自己絕對大賺一筆。
“這是自然。”
李劍湖肯定地回答道。
周鐵衣說道,“小子,你先回想一下你葬禮中來的重要人物樣貌。”
李劍湖不敢怠慢,連忙認真回想,不一會兒,空白的夢境之中多出了十幾人,這十幾人都是男子,有老有少,衣着各不相同。
周鐵衣先問了一遍每個人的身份,一下子就篩選出其中五人,也知道了這小子的真名是李劍湖。
然後他再詳細詢問了一下這五人的性格,和對李劍湖的態度,很快就鎖定了一人。
李劍湖的授業恩師,從山銅府被貶到這個小鎮的天才莫天恆!
周鐵衣又詳細詢問了莫天恆平日的事情。
當聽到莫天恆願意買《天下事》作爲小鎮少年們練功的獎勵後,越發確定莫天恆可以幫助自己圓滿所有的‘巧合’。
武道之路就算斷了,但有些人心氣還沒有滅,所以不會怨天尤人,反而會幫助別人搭上自己以前沒有過去的那道橋。
己身未渡河,卻能夠以己渡人,此爲上善。
也好,既然你能夠爲別人搭橋,我就借這李冠軍之手,給你搭一座橋,就看你過不過了。
“你先去找你這個老師,就練功的間隙將你父親的葬身錢這件事說一遍。”
“老先生是想要將老師牽扯進來?”
李劍湖立馬反應了過來。
然後糾結不已,平日裡莫老師待自己不薄,甚至願意借五兩銀子給自己買藥。
之前報仇,自己只想着不牽扯家裡,沒有考慮太多。
現在一聽可能會牽扯到老師,頓時想要拒絕。
周鐵衣自然看出了李劍湖心中的小九九,冷哼一聲,“放心,若他真的如你說的這麼好,這次反而會得到一些機緣。”
周鐵衣繼續說道,“你在和你老師談話的時候,記得着重強調吳家背後站着虎威將軍府,然後你記得發自內心問一句,‘老師,難道這天下沒有人能夠管得了虎威將軍嗎?任憑他吳家藉着虎威將軍的名號作惡?讓周鐵衣當這個‘絕代弄臣’!’”
“若你老師的回答是聖上,那麼你就問‘聖上離我們這裡幾千裡,除了聖上,其他人不管嗎?’,其它諸如官府之內的,你應該繼續追問……直到你老師回答了‘儒家’這答案,你才能結束這場談話。”
“之後九天,你先用功修煉你的【羅漢金身】……”
雖然上次‘熊貓’老先生就讓自己練【羅漢金身】了,但那個時候,自己以爲這是勸慰自己的話,畢竟母親也勸自己用功練武。
今天‘熊貓’老先生願意將事情的細節講一遍,李劍湖當然不會放過一絲一毫。
“老先生,就算九天的時間,我【羅漢金身】也無法突破啊,難道您有辦法?”
還真是不放過薅羊毛的機會啊。
你小子是個要幹大事的。
周鐵衣在心裡評價道。
不過就算他有辦法,也不會幫李劍湖突破【羅漢金身】第一層。
因爲【羅漢金身】只要不突破第一層,那麼就不會顯露特異,連用的藥材,都是普通藥材,所以和普通的鍛體功法一樣,頂多讓自身氣血顯得旺盛一些,看不出其它端倪。
畢竟一個九品礦頭的兒子,突然得到【羅漢金身】這種級別的功法,根本解釋不通。
“突破【羅漢金身】第一層,那你要不要向官府解釋太虛幻境的事,解釋你牽扯到了神孽啊?”
周鐵衣一句話,就讓李劍湖深陷寒窖。
他醒悟過來,自己需要時刻小心,千萬不能夠透露一點老先生和太虛幻境的事情!
提點了這個十五歲的少年,周鐵衣繼續說,“所以你不能夠突破第一層,我讓你多練的目的是讓你更加能夠抗打,不會在第一波衝突中,就被吳家給打死!”
“九天之後,你皮肉算是有一層底子,就披着現在的喪衣,去鎮上的吳家討要銀子。”
就算只是十五歲的少年,李劍湖也聽明白了周鐵衣的意思。
自己這種上門討債法,絕對會被吳家的家奴暴打一頓,其中甚至可能有武者!
“記得別還手,老實捱打,別死就行,就算被別人打斷了腿,也會有人給你接上的,撐過這一關,你就成功一半了。”
只要李劍湖不還手,保護住要害,吳家的打手稍微有點人性,就大概率不會當場打死他。
畢竟這件事傳出去太難聽了,不值得。
即使在夢境之中,李劍湖也用力握緊雙拳,隨後他狠狠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然後我就去找山銅府鹿林書院找儒家的人?”
他們這個小鎮,可沒有儒家的大人物坐鎮。
通過‘熊貓’老先生,李劍湖大概明白自己要對付背後有着虎威將軍支持的吳家,需要找真正的儒家大人物了。
而他聽過的,也唯有山銅府的鹿林書院。
周鐵衣冷笑道,“你想死就直說。”
“啊?”
“先去找你老師莫天恆!記得帶上你母親和你弟弟,身上被打破的喪衣也不要換。”
李劍湖討債,吳家只會覺得小孩子‘不懂事’,不會認真計較,但李劍湖敢直接去找儒家的人告狀。 這絕對瞞不過在小石鎮勢力頗大的吳家!
那李劍湖只要走出小鎮,走到荒郊野嶺之地,必然死無全屍!
所以需要莫天恆的護持,這也是自己對於莫天恆的考驗,他過了,自己就會幫他搭橋,送他過岸。
李劍湖用心記下這些話,不懂的地方,又連着詢問了幾次,確定自己記下了所有的細節和話術引導之後,他又認真立下誓言,不將今日之事告訴他人。
周鐵衣趁機用【夢魘】之法,將誓言纏繞在太虛面具之上,這樣就可以防止他人用秘術探查了。
如果太虛面具不具備隱秘之能,太虛幻境早就被滅了。
時光飛逝。
四月二十三,暑氣漸重。
這九日,周鐵衣哪裡都沒去,就老老實實待在府裡修行。
該做的事情都做了,現在就等着起變化了。
周府校場之內,一位位親衛運轉【虎咆拳】,厚重的氣血化作祥雲,拱衛着中間兩丈高的武道巨人。
周鐵衣聚集起的血氣慶雲再次擴張一畝,從三畝化爲了四畝。
慶雲的擴張,最主要來源於五十位親衛最近兩天一一‘種靈’成功。
一隻只獨特的龍子,藉助血氣顯形,分屬五行,落在血氣慶雲之上。
對於周鐵衣而言,最直接的反饋,就是赤帝像的十二枚龍章。
他之所以能夠快速凝聚青帝像的十二枚龍章,是藉助了儒家桃李的功效。
而這次即使沒有桃李相助,但是有火車商會,《天京報》帶來的源源不斷的氣運,讓他烈火油烹之勢越發明顯,再加上親衛突破,對於【武道】的反饋。
不過十天的時間,周鐵衣丹田氣海之上的赤帝像,就已經凝聚了九枚龍章,剩下三枚龍章,也就在這幾日之內凝聚。
除了領悟龍章的收穫之外,自己已經藉助桃李苗和母親三人的九次梳理幫助,逐漸掌握了棋盤的平衡,這下就算棋盤不放在母親那裡,只要不用來爭鬥,也可以勉強維持平衡,逐漸掌控雷霆之力和浩然正氣了。
老哥也已經提取了太子玉佩上的國運和五帝之炁,並且準備好輔助材料,就等着自己開始鍛造五枚五帝棋子。
因爲這次鍛造,對於老哥也是一項突破,所以周鐵衣準備就安排在這幾日,在和神秀賭鬥之前。
和神秀賭鬥,還有一件事要順勢做,那就是報紙的發行。
自己已經準備好第一版的全部內容,現在唯一差的一點,就是小說家那塊。
想到這裡,周鐵衣心中的火氣越發炙熱。
他明白這是武道本身的影響。
武道好鬥,即使他有青帝像鎮壓心神也免不了這點。
更何況自己凝聚赤帝像正在關鍵時刻,赤帝像對自己情緒的影響更大。
這個時候自然有兩種選擇,一種就是剋制,一種是發泄。
兩種只要都掌握好尺度,都能夠有效疏導情緒,都是好方法,沒有絕對的優劣之分。
“收拳!”
隨着周鐵衣低喝一聲,阿大等親衛整齊劃一,團聚的血氣慶雲如同乳燕歸巢,帶着雲集而來的天地祖炁,反饋給親衛們。
“原地整軍!”
聽到周鐵衣的吩咐,親衛們大概猜出要幹大事了,以前早上練武之後,周鐵衣可都是直接吩咐解散,或者讓阿大這個親衛長帶着繼續訓練,而不是原地整軍。
原地整軍,就意味着有行動,不能夠有懈怠。
親衛們神色興奮,喝道,“遵命。”
周鐵衣笑了笑,先找來吳謙,“你以我的名義,寫幾封約鬥文書,文書上只籤我的名字,時間,地點都不籤,拿到天京衛,直接找趙觀山落印。”
修行者互相試探在天京也算是常有的事情,只不過大家都把握的好尺度,不傷到普通人和公共設施,那就是民不舉,官不究。
就比如神秀第一次試探,不過一招,很難界定究竟是比試,還是單純地撕了一張畫。
不過除了試探之外,修行者真正的比試,乃至生死鬥都是常有的事情,大夏既然容忍門客制度,自然免不了定製一套管理修行者賭鬥的制度,特別是在天京這個百善之地。
一般而言,在臨水軒那種專門的賭鬥臺上,修行者就算是把狗腦子打出來,那都算是私事,大夏官府也不會插手過問,因爲那不會影響到普通人的生活。
但除了固定的賭鬥臺之外,其餘的修行者比試,就需要先向天京衛申請,經過批准之後,天京衛會封鎖該地,防止誤傷百姓,自己老哥和神秀約定的賭鬥,就屬於這種。
之所以會有選擇賭鬥臺之外的賭鬥,這都是涉及到中品修行者,因爲中品修行者需要搶佔天時,地利,人和。
當然絕大多數的中品修行者,根本不可能讓天京衛簽字同意你們選擇賭鬥的地點。
第三種情況,就是當初車文遠攔自己的情況,因爲沒有向天京衛報備,所以即使是江湖規矩,但也算私自在大庭廣衆之下動手,損壞了周圍的街道,這算是天京衛和車文遠的過錯。
認真追究起來,那就是不小的罪責。
只不過當日車文遠一死了之,又沒有傷到普通人,再加上儒家又付出了代價,大夏聖上也就沒有繼續查,但也免了一個正三品的天京衛衛官冷子政的職。
自己現在一言一行都被儒家盯着,就算要動小說家,也要做的一切合法。
同時自己的約鬥文書遞到趙觀山那裡,也可以幫聖上試試趙觀山的成色,看他究竟幾分向着聖上和天后,幾分向着儒家。
這天京衛衛官的職可不好當。
“是。”
吳謙躬身說道。
周鐵衣想了想,再吩咐道,“對了,你將申屠元找來,讓他去找幾個和我親善的武勳紈絝,包括右將軍府的尉遲敬。”
要壓整個天京敢一心一意跟着儒家混的小說家,只憑自己一個人,幾天的時間肯定不夠,這個時候武勳紈絝們的作用就凸顯出來了。
只要自己起了個頭,告訴他們怎樣在天京耍威風,又不會吃掛落,他們自己就知道去搞事,向自己邀功,這也算是廢物利用了。
過了巳時,衙門內的官吏們也停下手中的文書,有說有笑着準備用午餐了。
趙觀山嚴謹地穿着大紅色走獸官服,即使已經過了巳時,但仍然伏案處理公務。
即使有儒家和天后的雙重支持,但他現在也如履薄冰。
冷子政被免職,就意味着一大批和冷子政相關聯的官吏需要免職,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特別是這中間夾雜着儒家和聖上之間的博弈。
所以很多事情,趙觀山都需要思忖良久。
忽然,他擡頭,看到自己的副官急急忙忙走了進來。
趙觀山不動聲色地問道,“什麼事?”
副官莊仲玄低聲說道,“周府的門客吳謙帶着周鐵衣的文書求見。”
周鐵衣安靜了幾日,只不過還沒有讓大家真正鬆口氣,今日這禍事就到了他天京衛頭上了。
趙觀山說道,“讓他進來。”
片刻之後,吳謙來到趙觀山的公案前,先是恭恭敬敬地行禮,“見過趙京衛。”
京衛是職務稱呼,指代趙觀山天京衛長官的職責。
自從董修德的事情之後,吳謙也漲了些見識,知道自己沒有三品之前,禮不可廢。
趙觀山微微點頭,“何事求見本官?”
吳謙也不廢話,將寫好的文書遞上。
趙觀山拿起文書就看,文書很簡單,這種請求約斗的文書甚至不應該到他的桌子上,但現在到了他的桌子上,那就成爲一個難題了。
他究竟是該代表天后籤同意呢,還是應該代表儒家打回去,甚至留着不管……
這就是一個態度。
天后,儒家,周鐵衣,聖上都想要看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