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由陸南這麼一提醒,厲豐年微愣了下。他這樣思維縝密的人竟然也晃神了。而且是在這樣的地方晃神了。
他目光冰冷的看着這個跟了自己這麼多年的助理,剛纔眼神一恍惚的時候。他竟然把陸南看成了另一個人。
一個是男人,一個是女人,兩個毫無關係的人,他竟然也看花了眼。
厲豐年揉了揉自己一直緊蹙着眉心,太陽穴微微的抽痛着。自從那人走後,他的心裡就像是缺了一個角落一樣。有些東沉沉的往下墜落,有些東西。卻在噴涌出來,將他的心神搞的一塌糊塗。
今天明明是來看江清妍最後一面的,他怎麼會在這樣的時間點晃神。
剛纔厲豐年已經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絨布盒子,他從裡面取出戒指。緩緩地套進江清妍已經僵硬的手指上。
他在心裡默默地說着,清妍,這輩子你爲我受了這麼多的苦難。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欠了你。我把這枚戒指作爲信物留給你,下輩子你來找我,我統統都還給你。
清妍。我愛過你。只是三年離別又充滿恨意的時光,消磨掉了我對你的愛,就算知道你爲我所做的一切,我的心裡更多的也只是愧疚而已。
我的感情,已經被一個薄情寡義的女人給帶走了。
厲豐年氣息一沉,他想着想着,怎麼又繞到那個女人身上去了。
陸南看着厲豐年給江清妍套上戒指後,突然想起一件事,“厲總,你真的要推遲婚期嗎?消息已經公佈了,現在推遲婚期,沈家那邊可能會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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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着痛,縮在牀底下,在他們沉默良久之後,聽到的就是陸南的這句話。
厲豐年要推遲婚期了,是不是因爲他在重新考慮跟沈明珠聯姻的事情?
我做不到的事情,原來江清妍真的做到了,就算現在江清妍死了,厲豐年也願意推遲婚期嗎?
噗通,噗通,噗通。
我的心跳聲大的像是別人都能聽見一樣,連疼痛都忘記了,豎起耳朵仔細聽着厲豐年的回答。
“呵。”厲豐年嘲諷的冷哼一聲,“沈家以爲他們參與了跟er集團的合作計劃,我就只能任他們擺佈了嘛?跟他們說,無限期推遲婚期,無論他們是威脅還是哀求,我絕不對改變主意。”
“我明白了。”陸南沉聲道,他已經很久沒在厲豐年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神色了,冷戾中帶着一種獸性,他隱約覺得有一件大事可能正要發生。
他答應了……他說推遲婚期,還是無限期。
這就是說他不會跟沈明珠結婚,而且說不定以後還會取消聯姻。
聽到厲豐年回答的那一刻,我心裡即悲慼着,又開心着,悲慼是因爲覺得自己怎麼都比不上江清妍,我的離開果然是對的;開心是因爲厲豐年終於放棄聯姻了,就算沒有了江清妍,他說不定還可以遇見下一個……真心相愛的女人。
我原本以爲事情就會在這裡結束,看完江清妍之後,厲豐年和陸南就會離開這裡,我也可以從這裡出去,去找喬醫生。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又有兩個人直直的衝了進來。
我聽到他們好像是在拉扯,有人氣喘吁吁的開了口,這人的聲音我認識,是江瑞。
江瑞咆哮着,“厲豐年,你害的清妍這麼慘還不夠,她就剩下最後幾天時間了,我那樣的求你來,求你陪在她身邊,求你跟她說句謊話,只要能讓她開開心心的閉眼,什麼都可以。可是你是怎麼做的,你讓你的助理趕我出門,你對清妍置之不理。厲豐年,你這樣的男人根本就不配得到幸福!清妍會看上你,真是瞎了眼了!你連來見她最後一面都不願意,現在她已經死了,你又來扮什麼好人!”
有人跟他一起進來的,還一直拉着他,那麼這個人就應該是霍建元了。
他們兩怎麼來了?而且江瑞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厲豐年難道沒有陪在江清妍的身邊嗎,什麼謊言,什麼最後一面,到底在我離開之後,他們之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的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全身的神經拉扯到了極點,冰冷的空氣已經逐漸將我凍僵,視線慢慢地變得模糊不清,眼前只覺得白茫茫的一片。
眼皮沉重的往下落,我又痛又冷,意識也在慢慢停擺。
厲豐年和江瑞、霍建元的爭執聲模糊的就在我的耳邊,但是我卻聽不真切……
好冷……好痛……
我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畫面,是看到被我藏在上衣口袋裡的手機,正一閃一閃的發出亮光。
我開始慶幸,剛纔有發短信告訴喬醫生我現在的具體/位置,她答應會來找到我,把我救出去的。
喬醫生……你一定要來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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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再醒來的時候,我在醫院的急診室裡,喬醫生正瘋狂的搓着我冰冷的身體,她不斷的跟我說着話。
“宋臨夏,你一定要醒過來,一定要醒過來啊!你要是死了,你肚子裡的孩子都保不住了,這是你豁出命來也要保住的孩子啊!你一定不能死,我不准你死。”
我不知道喬醫生爲什麼這麼重視我,爲什麼要這樣的幫我,只是因爲醫生“救死扶傷”的天職嗎?
我不信,每分鐘都有人在死亡,爲什麼她就單單隻救我一個呢?
就算我知道喬醫生動機不純,可是我可以感覺到她也是真心的也想要幫我。
我的手指動了動,握住了她正在搓着我手臂的手,虛弱的張了張嘴,卻只發出一些輕微的響聲。
但是這樣就夠了,喬醫生已經知道我醒過來了。
她激動的都顫抖了下,“你真的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是孕婦,很多藥品都不能用,我知道你想保住孩子,又做不到不顧孩子給你用藥。剛纔一度都聽不到你的心跳聲了,怎麼會躲到那種地方去,你這不是找自死路嘛!”
我一醒來,就迎來了喬醫生的破口大罵,但是我很開心,嘴角都微微的揚了揚,不知道喬醫生看出來沒。
在喬醫生和護士的幫助下,我冰冷的身體終於逐漸回溫,喬醫生掛着聽診器,開始檢查我肚子裡的孩子。
“還有……胎心嗎?”我自己都凍成這樣了,孩子還好嗎?這已經是我最關心的問題了。
喬醫生皺着眉沉默了良久。
難道是……難道是……
我差點就從病牀上坐起來,喬醫生伸手按住我的身體,臉上浮現一個淡淡的笑,“騙你的,聽得到胎心,很穩定,跟媽媽一樣都已經醒過來了。但是具體情況怎麼樣,還是要照一下b超才更放心。”
喬醫生只是在懲罰的嚇唬我而已,我正要鬆一口氣的時候,急診室的簾子突然的被拉開,林生帶着林明和另一些人豁然的出現。
恢復清醒後的我思緒轉的飛快,一下子就想明白具體發生什麼事情了。
肯定是喬醫生爲了救我,就顧不得隱藏我了,要是爲了躲着林生而不接受治療,到時候失去的不僅是孩子,而是一屍兩命。
對於喬醫生的這個決定,我沒有任何的怨言。
可是對於林生,對於他今天的所作所爲,已經徹底的消磨了我對他僅存的一些好感,他在我的心裡,就是一個兇手,要殺死我孩子的兇手。
就算他用多麼深情,多麼擔憂,多麼痛苦的眼神看着我,也改變不了我的這個認知。
這裡是急診室,病牀邊的醫療推車上就有手術刀等其他的醫療器具,在看到林生進來之後,我知道我逃不了了,飛快的揚起身體從上面拿了一把手術刀緊緊地抓住。
我把刀子抵在脖子上,手術刀是何等的鋒利,只是一點點,我白皙的脖子就被畫出了一道血痕。
“臨夏,不要衝動。”林生緊張的開口道。
林明的反應也一樣很快,他馬上放下了簾子,把其他人都隔絕在外面。
“臨夏,你冷靜些,刀子很鋒利的。”連喬醫生也一樣緊張了起來。
我卻冷笑着,把刀子往自己的肉裡又蹭了蹭,猩紅的血液順着傷口滑下來,很快就流到了衣服上。
“林生,你竟然想對我做引產手術!你竟然想殺了我的孩子。”我憤怒地看着林生,就算被刀割破脖子再痛,也沒有我知道自己可能會失去孩子時痛的那麼鑽心刺骨。
“臨夏,你冷靜的聽我說。”林生想靠近我,卻被我的動作鎮住了,他怕自己又嚇到我,就在原地站着,“只是不要這個孩子而已,臨夏,你要是想生孩子,我們隨時都可以生,生多少個都無所謂。但是你要是留着這個孩子,你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人的!”
林生說的很對,我就是想留着這個孩子,一輩子都不忘記厲豐年。
“林生,難道你忘記我之前說的話了嘛?無論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它都是我的孩子!你要是逼我打掉這個孩子,你就連我也一起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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