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
那一瞬間,厲豐年對我大聲呵止着。
心口重重一怔。我茫然的轉頭去看他。卻被他當時的模樣嚇得一顫,只見他原先的笑容已經煙消雲散。神色冷硬的盯在我腳邊的小方盒上,眸光寒冷如冰。
我的手僵硬在半空中,他一步一步地向我靠近,我內心不安,顫抖着腳。甚至往後退了一步。
厲豐年俯身抓了盒子放進西裝外套的口袋裡,再擡頭時。他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眼眸裡的寒光已經褪去大半。牽起我的手,語帶溫柔的跟我說:“走,我們去吃飯。”
我的喉嚨啞了啞,好一會兒才吞吐出一個“好”字。那是,我和厲豐年已經走進了電梯裡,小小的空間裡。空氣中凝着一絲深秋的涼意和清冷,宛如我和他此刻的氛圍。
那個盒子四四方方的。外面是絨面的布料,女人一看就知道是用於裝首飾或者手錶的,那是厲豐年打算送給誰的嗎?
我知道我不該多想。可是思緒就是控制不住的浮想聯翩。而且恰恰又喜歡往最壞的方向猜測。
但是看看我跟厲豐年牽在一起的手,他寬大,我纖細,他黝黑,我白皙,構成一幅十分美好的畫卷。
他掌心的溫熱,熨帖了我內心的浮躁不安。
上車後,我一面繫着安全帶,一面問厲豐年,“我們要去哪裡吃晚飯?”我的語氣中一掃剛纔的驚詫,而是十分的輕快,臉上也帶着些許笑意。
倒是厲豐年轉頭過來看我時,有些微愣,好似沒想到我居然會這麼快就調整好心情,他探身過來,像是獎勵一樣親吻了一下我的臉頰,含笑說,“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的這個獎勵微甜,心裡都泛起一股甜膩膩,我笑了笑,開玩笑道:“好吧,要是今天被你賣了,我也心甘情願。”
“身上又沒幾兩肉,賣了也不值什麼錢。”厲豐年轉動着方向盤,黑色的卡宴像一隻獵豹一樣衝了出去。
“誰說我沒幾兩肉的,我可有36d呢!”我哼着鼻子,還驕傲的挺了挺胸。
厲豐年目光玩味的往我胸口上掃了一眼,頷首道:“看來喝牛奶還是挺有效果的。繼續努力,等你成爲我一手無法掌控的女人在炫耀吧。”
隨着他的話,我回想起之前在別墅裡,陳媽問我喝咖啡還是橙汁,厲豐年卻態度強硬的要求我喝牛奶,說我還有發展空間。
帶着一點點顏色的笑鬧話語中,我偷瞄了一下正在開車的厲豐年,他的眼尾眉梢都飛揚着,嘴角也稍稍勾起,剛纔的陰鬱已經一掃而光,是真正開懷的模樣。
我懸在半空中的心,這纔算是真的落下了,也跟着他一起笑着。
厲豐年上一次請我吃飯,還要追溯到我們兩人的“第一次約會”,在五星級酒店頂樓的旋轉餐廳裡,那種被華麗世俗包裹住,坐如針氈的感覺,我可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況且我還在那裡第一次遇見了他的未婚妻。
那不是一個讓人十分愉快的約會,而這次厲豐年又會帶我去哪裡?
我又追問了幾遍,厲豐年卻笑得一臉神秘,就是不肯告訴我。
所以一路上我都小心留意着路邊景色的變化,他前行的方向跟市中心的繁華區背道而馳,我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起碼可以逃開那種拘俗的高級餐廳。
我以爲厲豐年會帶我去一家“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那種特色小店,可是當他把價值百萬的名貴進口車停在一排破二手車之間的時候,我驚愕的動了動下巴。
前方有一個大大的招牌,紅色的霓虹燈相當耀眼,閃爍着三個字。
夜宵城。
這是江城最出名也是最熱鬧的夜宵城,但是由於靠近海邊和舊城區的關係,這一片人流複雜,各種勢力盤踞,倒置政府也不願意插手,所以環境十分的髒亂。
厲豐年居然會帶我這種地方,這跟他的身份和往常的行事風格差太多了。
我看看前面耀眼的霓虹燈,在看看一本正經的厲豐年,一股深深地違和感油然而生。
見我臉上沒有一點喜悅的神色,厲豐年垂眸問我說:“你不喜歡這裡嗎?”
“不是不喜歡,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你爲什麼會帶我來這裡?”我問着厲豐年。
看着我困惑不解的眼神,厲豐年淡笑着摸了摸我的頭,然後說,“下車吧。”
我隨着厲豐年一起下車,看着他的名牌皮鞋纔再白色泡沫垃圾上,不由得有些心疼,厲豐年卻跟我說,“之前有一次,我看你來過這裡。”
之前……
我唯一一次來過這個夜宵城是……是跟小沫一起來的。那一天我和小沫誤入裴明森的飯局,小沫爲了我捱了裴明森一頓毒打,最後我們兩人被顧辰風和厲豐年所救。我要帶小沫去醫院,但是小沫卻說有錢看醫生還不如去吃宵夜,看醫生又不管飽,吃宵夜才爽快。
小沫一邊忍着痛,一邊嘶啞咧嘴的對我笑,她說她替我捱了打,我要是請她吃麻辣小龍蝦,就但是我還了欠她的人情。
回憶涌上心口,想想現在物是人非,想想我之後遇見的李娜、劉豔、方奚月之類的人,哪個不是對我冷嘲熱諷的,唯有小沫,是真心待我的。
各種滋味浮在心口。
可是厲豐年爲什麼會知道我來過這裡,難道但是他就跟在我和小沫身後?
這個答案我不得而知,只是吸了吸鼻子,拉着厲豐年的說,“走,吃好吃的去。”
挑了小沫上次挑的那家店,點了跟上次一樣的菜,火辣辣、紅彤彤的小龍蝦,和一些涼菜,再加一人一瓶的啤酒。
隔壁的攤位是賣燒烤的,一股白煙順着風往我和厲豐年身上吹,我倆身上都還穿着正裝,坐在這樣的環境中十分的突兀。
厲豐年臉上雖然沒有流露出厭惡,但是眉心一直緊蹙着,吃的也不多,只是隨意的夾了幾筷子冷菜,對泡在紅彤彤辣油中的小龍蝦敬謝不敏。
我卻顧不得那麼多,撩起袖子,帶着一次性手套就開始剝蝦殼,嫩白的蝦肉在我指尖脫殼而出,然後往湯汁裡一沾,我伸長了手臂,遞到厲豐年的面前。
他微微往後揚了揚頭,“你自己吃就好。”
可是就在他開口拒絕我的時候,我已經把蝦肉塞在厲豐年嘴裡,挑着眉問他:“好吃嗎?”
厲豐年先是面有難色的嚼了幾口,然後緊繃的神情就慢慢舒展開了,明明是好吃,但是他只是淡淡的吐出兩個字,“還行。”
我笑了笑,對他的口是心非不知可否,只是一面喝酒,一面剝蝦給他吃,厲豐年沒再拒絕,反而一絲不苟的捲起自己的襯衫袖子,然後磕磕碰碰的剝了一個塞我嘴裡。
或許是因爲今天經歷的太多,或許是因爲想起了小沫,我今天醉的特別的快,嘴裡還嚼着肉,雙眼已經醉意朦朧了。
旁邊燒烤的攤販,拿着托盤過來兜售,“先生,烤生蠔要不要,吃了我的烤生蠔,保證你一晚上都是一條活龍。”
厲豐年平常在牀/事上就已經很兇猛了,要是再吃下這盤烤生蠔,我晚上估計要被他往死裡折騰了。
所以厲豐年還沒開口拒絕,我卻頂着一張被酒氣薰紅的臉,開口道:“不用你的烤生蠔,吃小龍蝦一樣壯陽。”
對於這樣的歪理,我說的言之鑿鑿。
驅趕了不依不饒的燒烤店老闆,回過頭時,我在注意到厲豐年正意味甚濃的看着我,那目光,彷彿要剝開我衣服一樣。
我像是盤子裡的小龍蝦,恨不得蜷縮起紅彤彤的身子。
他側身靠過來,溫熱的鼻息掃過我的耳垂,用低沉又好聽的聲音問我:“回家嗎?”
我臉頰緋紅,分不清是酒意還是羞澀,只是用力的點了點頭。
回到車上,厲豐年打開車窗,聞着車裡的氣味取笑道,“一股子的小龍蝦味。”
我靠在椅背上,咧着嘴笑,“沒事,這氣味~壯陽。”說着話,我還不怕死的舔了舔嘴脣,勾/引的意味十足。
厲豐年的黑眸瞬間一沉,有光亮在黑暗深處跳動,他強忍了一會,然後趁着我還算清醒,他也還能剋制住,從後座拿了一個袋子塞我懷裡。
他說,“這是你這陣子辛苦工作的禮物。”
禮物?
我半眯着眼往袋子裡看,裡面裝着是幾本書,很是眼熟。
居然是小沫的遺物!
頓時,我的酒意就清醒了大半,我驚喜的抓着袋子,看看書,又看看厲豐年,激動連話都說出來。
把它們跟顧辰風做交換之後,我還以爲自己一輩子都拿回來了,沒想到……沒想到……
我今天的淚點特別的低,想着想着,眼眶就又紅了起來。
車輛平穩的駛上道路之後,厲豐年纔開口道,“這幾本書,我已經幫你要回了,但是另一個件東西,就沒有辦法了。”
“夠了,有它們就夠了。”拿回他們,我心底的愧疚,已經稍稍安撫一些了。
我凝視着厲豐年被路燈照耀着一閃一閃的深邃臉龐,心中膨脹起一股溫熱。這個看似冷硬的男人,其實他比誰都跟懂我,還一直小心留意着我,時不時的給我一點溫暖,像編織了一張網,將我困在其中。
厲豐年感覺帶我的視線,卻沒回頭看我,只是加重了踩着油門的腳,“再看下去,就不用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