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敲門方式
第四百四十四章
要是以前,丁大同得知自己在鬼禍出現時,不用辦鬼案,而只是幫人守門,他簡直不敢想像自己會有多開心。
可跟趙福生辦案以來,他目睹過萬安縣諸人實力,尤其是趙福生強悍得不可思議,再厲害的鬼禍在她手中都如快刀斬亂麻一般,能迅速解決。
這樣一來,雖說吳家是鬼禍中心,但跟她分開,單獨留在外頭守門,搞不好還沒有跟在趙福生身邊深入厲鬼鬼域腹地安全呢。
想到這裡,丁大同後背有些發毛:“大人,我也想跟你一起進去。”
“……”錢忠英、蔣縣令一聽這話人都麻了。
“那要不大家都進去——”錢老爺敏銳的意識到趙福生的力量可能遠在昌平郡這位丁大將之上。
他剛一說完,趙福生就道:“別說胡話了。”
她說完,又看向陳多子。
趙福生這一次再看她時,久久沒有說話,直將陳多子看得不安的縮了縮肩膀,不敢出聲。
“你呢?陳多子?你現在還不是鎮魔司的人,你要進去嗎?”
趙福生看着眼前瑟縮的女人,語氣平靜的道:“你如果留在這裡,鬼物案子與你無關;而你要是選擇與我們同行,那麼可是一腳踩入了麻煩裡,將來再沒有安寧舒適的日子。”
陳多子愣了一愣,臉上又浮現出熟悉的怯懦之色。
陳母以往的‘教誨’浮現在她心頭:男人爲天,女人是地;該多子多福,要生兒子;女人難成大事,家裡主心骨始終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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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往也是信的,可是與趙福生相識以來,她就不大信了。
趙福生也是女子,比她年少,可她鎮定自若,不怕鬼、不怕邪,鎮得丁大同等人服服貼貼。
連在陳多子心中本來敬望的陳母,彷彿在遇上趙福生時,都打破了她以往僵硬的認知。
陳母以往提過的種種言論,在趙福生身上統統不適用。
她敢頂撞陳母,盧珠兒出事時,人人都害怕,是她試圖救盧珠兒性命。
陳多子在她面前時常莫名自卑,可又想與她親近。
她與每個人說話態度都一樣,一視同仁;
她辦鬼案時強大自信,不輸任何人。
……
如果自己與她一樣,是不是當初盧珠兒就不會死?是不是盧珠兒在被厲鬼標記的初期,她就能看得出來,說不定能驅走厲鬼,保住珠兒的命?
悔恨像潮水一樣淹沒陳多子的內心,她的胸口冰涼涼的,像是破了個大洞,戾氣在這大洞中翻涌,散發着令她發抖的寒氣。
陳多子整個人像處於冰火兩重天之中,她一面胸中莫名有股殺意翻滾,一面又覺得趙福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怕自己做事不對惹她生氣。
她心中胡思亂想,半晌後,逐漸冷靜了下來,理智回籠,這纔想起趙福生的話。
她輕聲道:“我要跟大人一起進去。”陳多子做出選擇:
“珠兒死於紅鞋鬼禍,我想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鬼,害了我珠兒性命。”
她說完這話,整個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石。
陳多子的早些年是爲了陳母而活。
陳母沒有生育兒子,只生了兩個女兒,因此遭受丈夫白眼,受了很多氣,成爲了她的心結。
丈夫早死後,她認爲女子軟弱,無法撐起家,是年幼的陳多子時常去隔壁鄰居幫忙,討得一些東西,再加上借債、賣父親的舊物才熬下去。
到了成年後,她爲了母親、妹妹進了盧家,爲了立住腳跟侍候盧育和的正妻周氏,照顧盧珠兒。
她生育兒子盧盼兒,照顧一家人,忙得團團轉。
她在意每一個人,卻好像忘了在意自己的感受。
如今趙福生說她已經馭鬼,跟以前截然不同,有了強大的力量——她也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想了解珠兒的事,我要解開這個心結,大人,我要跟你一起去。”
她每說一句話,表情便越堅定,說到後來,已經是很明確自己的心意。
趙福生點了點頭:“進去可以,不要衝動行事。”她叮囑了一聲。
陳多子還怕被她拒絕,聽她答應,心中高興,戾氣都被沖淡了幾分,應了一聲:“是。”
“紅鞋鬼案的事我之後會跟你細說,它本不該出現在昌平郡,出現在那邊,定是有人指引。”
趙福生道:“等你查明真相,得加入鎮魔司。”
陳多子重重點頭:“好,我都聽大人的。”
範無救露出生無可戀的表情:“這個女人都能馭鬼,爲什麼我不行?”
“別胡說。”範必死喝斥他。
“……”範無救垂頭喪氣,沒有再出聲。
“走,我們進吳宅裡。”趙福生準備再次進入吳宅。
說到正題後,武少春道:“大人,可是吳宅此時看着——”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形容這個事。
說吳家正常吧,剛剛衆人明明聽到裡面有人,可門一開後,卻發現裡面是個荒宅,像是已經好些年沒有住人的樣子;
可要是說它不正常,鬧了鬼吧,這裡雖說有鬼域,但放眼望去卻沒有看到半個鬼的影子。
鬼隱藏在了哪裡?
“少春,你感覺到鬼了嗎?”趙福生順勢問了他一句。
武少春皺眉道:“聞到了鬼的存在,這裡有大小廚房六間——”
隨着竈鬼受人祭拜的次數增多,香火值一上漲,鬼物的實力也在提升。
武少春的厲鬼力量有了明顯的進步。
此時的他不需要真的現身於每間竈房中,只要他想要知道,附近的竈房便會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有人氣的、沒人氣的,亦或是有鬼氣的,他都能感知。
吳家的竈臺沒有人氣,有鬼氣——可他感應得到鬼氣的存在,卻‘看’不到鬼,彷彿吳家只是身處鬼域之中,並沒有真正的厲鬼遊蕩。
武少春的話令得衆人愣了一愣。
孟婆焦慮的轉頭看向趙福生:“大人,不對勁兒,我感覺得到,這裡、這裡有的——”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感覺得到,藝殊好像留在了這裡。”
她的話令得姜英等人嚇了一跳,不安的看了看地上的血腳印。
趙福生略作思考,說道:“沈藝殊留在了這裡?”
“對——”孟婆急急答完,才發現趙福生並沒有看她,彷彿這話並不是對她講的。
她說完後,趙福生眼睛一亮:“我還有個法子,可以試試。”
“什麼法子?”張傳世好奇的問。
趙福生微笑着將抱着的兩扇門板舉了舉,她目光從門板上落到了遠處大開的吳宅門框處。
她突然大步上前,走到了大門前,將大門重新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一旦那門迴歸原位,詭異的事情立即就發生了。
那大門處本來因趙福生先前觸發了鬼臉瘡法則因而替趙福生承受了厲鬼攻擊,破開了三個碗口大的洞。
可在門板迴歸原處後,那破損的洞門竟立即復原。
大洞消失得無影無蹤,大門完好無損——包括了趙福生之前硬生生扯下來了的生鏽的銅環,此時也原封不動的回到了門上。
凝結的綠色銅鏽包裹着門扣環。
這神奇而不可思議的一幕看得衆人瞠目結舌,趙福生露出笑容:“果然如此。”
“……”一股不好的預感從張傳世心中生起。
他就知道這一趟上陽郡之行不可能如此順利。
眼前吳家的事件越詭異,就證明此地的厲鬼大凶,案件複雜。
“唉,那天不該去要債的——”張傳世又一次開始後悔起當日自己貿然帶着屍奴進鎮魔司要債,被逼入鎮魔司中,如今在老鬼窩中闖蕩不停。
“該死的範大、該死的範二,害我不淺!”他罵了兩聲,引來範無救回嘴。
……
“大人,這是怎麼回事?”丁大同也看到了房門‘復甦’的不可思議一幕,他只覺得涼氣一股股從腳底生起,總覺得要跟在趙福生身邊走纔是安全的。
“我現在還不確定,但是這個房門打開後,我們看到的情景,可能會因人而易。”趙福生目光閃了閃,笑着說了一聲。
“這話是什麼意思?”劉義真有些頭疼的問:“你也別賣關子,直說就是。”
“敲門的方式不對。”趙福生道。
姜英奇道:“敲門還有方式?莫非分男女?那我來敲門。”
他自告奮勇。
“確實是有男女之別,但不是你想的這樣。”趙福生搖了搖頭:“我也懶得多費脣舌去解釋,我只要再敲一次,你們就清楚了。”
這件事情既神秘又離奇,她的話引得衆人生出好奇之心,同時防備漸起。
趙福生站在大門前,武少春、孟婆一左一右的站在了她的身後,姜英、陶立方及胡容三人則包圍在幾人外側,形成防護之勢。
劉義真扛着棺材,棺口對向吳家的方向,上半身微微前傾。
張傳世擠在二範之間,也盯着吳家大門。
趙福生抓起蒯滿周,將小孩提在掌心裡:“滿周,借你一用。”
她說完,這纔再次‘哐哐’敲擊大門。
敲完之後,約兩三個呼吸的功夫,門內突然傳來了一道蒼老、咳嗽的聲音:“誰?”
聲音還是那個聲音,蒼老、沙啞,有些粗糙,彷彿門後的是個上了年紀的看門人。
趙福生心中一動:
“我來賣閨女的。”
她話音一落,本來乖乖被她提在掌中的蒯滿周立時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伸出四肢,緊緊抱住了趙福生的大腿:“壞、壞,壞福生!”
趙福生沒有理睬小孩的抗議。
她說完這話,屋裡靜謐了片刻。
正當衆人以爲這一回再度敲門的結果可能與先前也是相同的時候,突然傳來了兩聲咳嗽:‘咳咳咳。’
‘悉索’的聲音響起,隔着門板,衆人幾乎想像得到有人走到了門前,整理了披在身上的襖子。
一個老頭兒不快的道:“等下。”
隨後傳來手撥動木插的聲音。
武少春等人瞳孔縮小,略一細想,就明白了緣故。
金縣人對吳家的異樣全然沒有察覺,並不知道縣中有鬼禍,甚至縣裡的人都認爲吳家是金縣第一大戶——這就很奇怪了。
而在衆人入縣以來打交道的人中,提及吳家時,無一例外都提到了一點:吳家的老爺好色,每年都要買許多少女入府。
不久前,常家也將兩個女兒送入了吳家中——從劉三爺帶着常三、常四打算去吳家要賣女兒的‘尾款’便能看出,這些人並沒有發現吳家的詭異。
第一次趙福生敲吳家門,無人迴應,強行開門隨即發現吳家荒敗後,她就已經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吳家可能早出事了。
之所以多年以來無人察覺,一是因爲人的名樹的影兒。
金縣鎮魔司令司湯祖望與吳家相交多年,至今仍往來密切,受到鎮魔司庇護後的吳家令人畏懼,一般人是不敢踏足吳家,找吳家麻煩的。
再加上吳家這些年一直陸續因爲‘納妾’緣故,每年都與人打交道。
僅只這兩點,便足以迷惑金縣人了。
趙福生第一次敲門不開,發現吳家出事,隨即想到常家人不久前才與吳家打過交道——這兩者之間顯然是相互矛盾的。
如果吳家早已經出事,但偏偏其他人認爲吳家的人還活着,那麼問題就出在敲門入戶的緣故上——她強行以厲鬼力量開門,打破了某種平衡,纔會導致她此時所見與常家、金縣等人所見的情況出現了截然不同的情景。
一想到這裡,趙福生立即將吳家的大門送回原處。
果不其然,門一回歸原位,一切恢復如初。
她再次以賣女兒的名義敲門時,那本來已經荒敗的吳家宅子中,竟然傳來回應了。
……
衆人正心中雜念叢生時,很快的大門從內被人打開了一條縫。
一張乾瘦枯黃的臉從那門縫間擠了出來。
那是一個老頭兒,看上去五十出頭,穿了灰底衣裳,外披藍色襖子,一頭灰白的頭髮在頭頂盤髻,眼睛昏黃,冷冷的看向外頭。
見到門外的人時,他的表情僵硬,目光在衆人身上轉了一圈,隨即落到趙福生的身上:“誰賣閨女?”
老頭兒說完,看向孟婆:“是你要賣閨女嗎?”
他這話算是戳中孟婆逆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