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二十年前
第四百四十八章
只是上一次老頭兒開門時,隨即惹怒了孟婆,使趙福生還沒來得及問話,意外便發生了。
如今老頭兒再一次開門,她及時截斷了老頭兒的話,使得孟婆沒來得及再次發火,成功的讓她套出了老頭兒的身份。
衙門差役周大柱提到過:他的這位叔父在臨死之前,曾是這棟宅院的守門人,先後爲孫、吳兩家守過大門的。
直到後來他親眼目睹詭異事件發生,恐慌之下這才告職歸家,最終還是沒逃過死於鬼禍。
不過當日在周大柱印象中,死於鬼臉瘡的吳府守門的周老頭兒,卻以另一種形式存活於吳府這個特殊的鬼域中。
而恰巧通過這一條線索,讓趙福生確定了,吳家因爲某種特殊的緣故,時間停留在了二十多年前,日子就再也沒有翻篇過。
“真有意思。”趙福生微微一笑,說了一聲。
“你這女娃——”她這樣一笑、一說,那守門的周老頭兒臉上露出無語之色。
他探頭往外看了一眼,見到劉義真等人,表情有些猶豫,又雙手抓着門板不放,調頭回去看了看屋子裡,最後嘆了一口氣,又將腦袋從門縫中擠了出來:“我問你,你真認得我家人?”
“這還能有假?”趙福生笑眯眯應了一聲:“就是知道你姓周,有個兄弟在府衙當差,莫非還能知道你那侄子名字?”
周老頭兒眼中露出迷茫之色,抓了抓腦袋,自言自語:“那倒也是——”
“我們也是受你兄弟指引,說是你早年就一直在這裡守門,可以幫助我們。”趙福生不動聲色的道。
大漢朝的人宗族觀念極強,親人之間彼此紐帶很深。
哪怕並非同村血親,可一旦提及姓氏、宗族,這些人本能會抱團迴應。
趙福生從當初的蒯良村以及錢忠英身上便看到了這一點。
她故意提及周大柱一家,周老頭兒的臉色明顯變了。
他不再像先前一樣表情陰冷,看她的眼神也不像上一次輪迴一般帶着苛刻的審視,而是多了責備。
這樣的責備神情意味着他將趙福生幾人當成了自己人。
“既是這樣,那我這裡可不能留你們。”
吳家院子中沒有人,他膽子漸漸的就大了:“別來這裡,尤其是女子——”
“大叔,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趙福生也順勢換了個稱呼,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
周老頭兒眼珠一瞪,想要說什麼,最終卻長嘆了口氣:“唉,我是真不該攤這閒事兒——”
他愁眉苦臉的,表情猶豫,末了狠心咬了咬牙:“有些事,不該你們打聽的別打聽,這地方邪門兒——”他揮了揮手:“本來你要賣女兒,我不該攔你,可你認得我們周家,認得大柱,我不能害你。”
他作勢欲關門,趙福生眼疾手快將門撐住:“大叔,既是認得,都是熟人,不瞞你說,我們原是這吳老爺同鄉,如今走投無路,來投奔他的。”
“同鄉?”
周老頭兒一聽這話,略有些吃驚:“既是同鄉,豈呢不瞭解他爲人之理?”
說完,他終於清醒了一回:“這吳老爺可是外地人,你們是他同鄉,也是外地人,怎麼認識我們周家人的?”
“此事說來話長——”趙福生話音一轉:“總而言之,我們想要見見吳老爺。”
周老頭兒冷笑一聲:“我看你們是老壽星上吊,不知死活。”
在發現趙福生等人並非周氏遠親後,周頭兒的表情迅速的變了,他不懷好意的將門打開:“你既一門心思要往這死道里走,我也不攔你就是。”
“進來吧,幾位老爺的同鄉們。”
門‘吱嘎’一聲被拉開,陰風夾雜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從府邸內傳出,直吹得趙福生頭皮發麻。
陳多子雖說早做好了準備,卻渾身一抖,緊緊的抓住了孟婆的衣角。
但孟婆的身體冰涼,宛如死人一般,她剛一靠近,又覺得害怕,轉而又貼近了趙福生。
“多謝周大叔。”趙福生這一次終於如願以償的叩開了吳家的大門。
她提步欲入,但在進門之前,卻聽那周老頭兒冷笑了一聲:“可別套近乎,最好是要說不認識我纔好。”
“這些都是我的家人,我們能不能一起同行?”在事情的線索沒弄明白之前,趙福生並沒有將周老頭兒惡劣的態度放在眼中,她笑眯眯的問了一聲。
周老頭道:“你要帶幾人都可以。”他自以爲窺探到了趙福生的意圖,說道:“不過都沒有用,吳家這地方,有去無回的。”
他這句話令趙福生一下反應過來:此時吳家已經開始鬧鬼。
周大柱說過,金縣在二十多年前,是發生過鬼禍的,他這位叔爺在吳家守門的時候,曾親眼目睹詭異事件發生。
興許吳家的時間節點就停在了這時。
她想到這裡,周老頭兒不耐煩的問:“對了,你們究竟是來尋親的,還是賣女兒的?”
“尋親又如何,賣女兒又如何呢?”
“尋親便尋親,我把你們送到老爺跟前兒,若賣女兒,賣的是哪個女兒?”周老頭兒目光在趙福生、蒯滿周身上巡視,最終將視線落玻了趙福生身上:
“你牽的這丫頭小了些,但也不妨事,倒是你的年歲正合適——”
趙福生立即道:“賣我也行。”
“……”周老頭兒滯了一滯。
“吳家買我得花幾個錢?”趙福生問。
她的話令得周老頭兒有些反應不過來,好半晌後,才道:“至少、至少三兩銀子是要給的——”
他在吳家守門,見多了賣兒賣女的。
孩子被送來時,哭哭啼啼的人不少,像趙福生這樣饒有興致發問,還自賣自身的終究在少數。
“三兩銀子。”
趙福生聞言眼睛一亮,看向範必死:“還漲價了。”
“……”
“……”
範必死、範無救聞言不敢吭聲。
孟婆本來僵冷的面龐露出淡淡的笑意,劉義真嘴角抽搐,陳多子則滿臉警惕。
“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周老頭兒奇道:“這可算得上是買命錢了——”
“一樣都是買命錢,早前——”趙福生說到這裡,故意一頓:“對了,早前聽說五仙觀的人也來吳家賣過女兒,當時他們家賣了兩個女兒,一人說好八兩銀子,怎麼我就只有三兩銀子?”
她說完,臉色一沉,突然說翻臉就翻臉,一把拽住周老頭兒:“你莫非要貪我五兩銀子不成?”
“那可不能——”周老頭兒先前見她好說話,似是脾性不錯,哪知轉眼間就換了副面孔,心下不由吃了一驚,本能的想將她手抓開。
哪知趙福生看着年紀不大,力量卻很驚人,那手像是鐵鉗一般,任他如何使力也無法推開,反倒被她提溜起來,當即慌了:“放手、放手,有話好說,拉拉扯扯,成何體統呢……”
“那你說清楚,爲什麼別人家賣八兩,買我只給三兩?多的五兩在哪裡?”趙福生惡聲惡氣道:“你要不說明白,我們幾個——”
她眼珠一轉,看向劉義真等:“反正四下無人,這裡離府門不遠,將你拉到角落打一頓,吳家家大、業大,說不定打死你了也無人得知。”
說完,劉義真等人也跟着圍了過來。
“你們、你們——”周老頭兒一見此景,不由有些急了:“怎麼不講道理?你們可不要亂來,這裡是吳家,不瞞你們說,金縣鎮魔司的湯大人今晚正好會來吳府作客,你們要是打死了我,你們也走不出吳家去。”
趙福生不爲所動,笑着道:“你先前自己說過,我們進了吳府,本來就活着走不出去。”
她好心提醒:“你才說過的話,不會忘了吧?”
周老頭兒如遭雷擊,眼裡閃過懊惱之色。
趙福生看了範無救一眼:“老二——”她下巴一點,“給他點顏色看看,讓他說些能聽的。”
範無救‘嘿嘿’笑了兩聲,轉了轉手腕,將指頭節折得‘喀喀’響,笑道:“大人這算找對人了,這叔侄倆都一個樣,吃硬不吃軟呢。”
“什麼?”周老頭兒聞言大驚,正要掙扎,範無救果然將他如抓小雞一般提了起來,還沒開打,老頭兒已經鬼哭狼嚎:“別打、別打,有話好說,好商量就是——”
趙福生眼珠一轉:“我改變主意了,要不你將我們送出府去。”
她這話一說出口,陳多子吃了一驚。
但她還來不及開口問話,便見孟婆等人並不吃驚,彷彿早猜到趙福生反應。
周老頭表情茫然:“送、送出去?先前不是你們非要進來的——”
趙福生道:“我反悔了,這會兒又不想賣進吳家了,你把我們原封不動送出去。”
周老頭兒臉色青紅交錯,半晌後搖了搖頭:“出不去的,送不出去,這地方邪門兒,有來無回。”
他說完,垂頭喪氣:“不瞞你們說,我都出不去了,更何況你們呢?”
趙福生轉頭與劉義真、孟婆目光對視。
“話說到這份上了,我也不瞞你們,這吳家鬧鬼了。”
周老頭兒哭喪着臉道。
“鬧鬼?”
趙福生故作驚奇:“不是說吳老爺一家與鎮魔司關係緊密嗎?有鎮魔司的老爺在,這裡怎麼會鬧鬼呢?”
“是真的!”周老頭兒急喊道。
他喊完後,又絕望的將脖子一仰:“你看,我們又吵又鬧,動靜整得這麼大,吳家有半個人來過嗎?”
問完,不等趙福生幾人回答,他又憤憤的道:“沒有!半個人影都沒有。”
“偏偏有個怪事,到了晚上的時間,老爺、太太們便都出來了——”他恐懼的道。
一座走不出去的老宅,白天時空無一人的院落,只有他一個守門人。
而到了夜晚後,院子又熱鬧非凡,難怪這守門的老頭兒被嚇得不輕。
“你們說這不是鬧鬼是什麼?”周老頭兒嘆了一聲。
孟婆轉頭看向四周,陳多子也側耳傾聽,四周靜得落針可聞,偌大的府邸確實像是一座空宅子。
但爲了謹慎起見,趙福生仍是看了蒯滿週一眼,小孩眼瞳鮮血四溢,髮尾輕輕飛揚,尾端化爲一條條微不可察的細絲蕩在半空。
片刻後,她看向趙福生,搖了搖頭。
吳府確實沒有活人!
“真是怪事。”趙福生一句話試探出了重要的信息。
好在她這一趟來本來就是想解決問題,弄清楚一些事,沒打算輕易退出,之所以提出要離開,純粹就是爲了詐一詐這周老頭兒而已。
想到這裡,趙福生問:“你記得五仙觀常家不?”
“五仙觀常家?”吳老頭兒聽聞這話,臉上露出茫然之色:“五仙觀倒是知道,就是離縣城南邊不遠的一個小鎮,但是常家——”
“常家賣了兩個女兒進吳府。”趙福生提醒。
“有、有這樣的事嗎?”周老頭兒不安的道:“我記不得——”
範必死目光一動,看了趙福生一眼,便問:“五仙觀的常家,好些天前賣了兩個女兒入府,說好了八兩銀子一個,你們只付了三兩銀子——”
“沒有啊。”周老頭兒立即出聲:“這是哪裡聽來的小道消息?”
範無救道:“我們親眼目睹的,那還有假?”
“假的、假的!不瞞諸位好漢們,吳家才搬來金縣沒兩天,吳老爺確實交待過要買兩個女子納妾,可是、可是還沒人上門呢——”
周老頭兒急道:“他交待了,說是一人三兩銀子,多的半錢沒有,你們該不會是被五仙觀的人矇蔽了吧?”他說道:“說不準是故意拿你們當傻子,讓你們來鬧事呢。”
趙福生聽到這裡,更是確定了吳家的時間停在了二十多年前纔剛搬來此地時。
“吳老爺才搬來不久?”趙福生問。
“對。”周老頭兒點頭應了一聲。
“他們原是外地人,早前說是跟湯大人有舊,得贈這宅子。”趙福生又道:“聽這宅子早前是屬於孫家的——”
周老頭兒就道:“那得二十多年前了吧。”
他一說完,趙福生就上下打量他,直看得周老頭兒毛骨悚然:“好漢,你別這樣看我,看得我心頭怪害怕的。”
“我看你年歲也不小了,是金縣本地人吧?”
趙福生一問完,周老頭兒點頭:“是。”
“你兄弟在縣府衙門當差,你家也算有些關係,孫家出事後,這宅子空置,據說歸了鎮魔司所有。”趙福生說到這裡,周老頭兒有些吃驚。
“說得不錯。”他點頭承認。
“你既然在此守門,想必也是有些見識,有些關係,孫家當年的事,你知道多少呢?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