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生意好,何遠他們到的時候,店裡已經有不少人了。
李詩本來想要一個包廂,還是何遠拉住了她,說隨便坐坐就行了,沒那麼麻煩。
他們一共就兩個人,也吃不了多少東西,何遠胃口又不是很好,隨便吃一點,完成任務後就可以撤退了。
李詩稍微猶豫了一下,答應下來,不過就算是普通座位,也是店家新收拾出來的。上一桌人家還沒走遠,就已經有店員上前,麻利的將塑料桌布一拉,將垃圾包裹起來,然後用手上的抹布擦了一下桌子,再鋪上新的塑料桌布,擺上碗筷,就算是齊活兒了。
點餐的時候,因爲李詩不知道這裡的招牌菜,還是何遠接過單子,按照自己以往過來吃飯的經驗,點了幾個菜。
將菜單遞給服務員後,何遠說了一句:“麻煩儘快上菜。”
回過頭,就看見李詩已經拉下了口罩。
她拿出一個小鏡子,正對着鏡子,在那裡整理妝容。
“怎麼,出來吃個飯,還要化一下妝啊。”何遠一邊撕開碗碟包裝,一邊開了句玩笑。
李詩將小鏡子放進包裡,將包放在一邊,雙手合十放在膝蓋上,道:“保持妝容整潔,是對別人的一種禮貌。難不成,你喜歡看我蓬頭垢面的模樣?”
“那有什麼的,我記得你從小就長得好看,不化妝都好看。”何遠拿過水壺,給自己倒了杯水。
“謝謝你的誇獎啊。”李詩笑了笑,伸手撩了下頭髮,“現在不行了,現在的女生又高挑,又漂亮,我這個老阿姨,也只能靠着化化妝,勉強保持靚麗的模樣。”
女人式的謙虛,何遠一直不是很懂。
就好像以前讀書那會兒,學霸總是會說,自己考的很差,估計得不了多少分一樣。等到試卷發下來,人家不是排在年級前十,就是前二十幾名。
兩人在那裡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中間,何遠看到有不少人,路過這裡的時候,都會往李詩身上看兩眼。想想也是,自己在街上看到這種美女的話,也會忍不住瞅上兩下。
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就是單純的對美好事物的一種欣賞。
聊着聊着,店員就開始上菜了。
“這裡上菜還挺快的?”李詩稍稍驚訝了一下。
“在這裡點完菜,你要跟她說一聲。要是馬上上菜的話,她就馬上跟你準備,要是你沒說的話,她就覺得你不急,會先把急的菜先上完。而且,這裡上菜是要一桌一桌的上,也就是這一桌的上完,纔會上下一桌的菜。”何遠稍稍解釋了一下。
“還有這種說法?”李詩眨了眨眼睛,好奇道,“我還以爲是我們的菜比較少,或者,其他桌也點了這個菜,所以她們乾脆一起做了……”
“哈哈,有些飯店是這樣的,不過這家不是。其實這樣也挺好的,我上學那會兒,偶爾會去外面的小餐館點個炒菜。結果每次我都在那裡等啊等的,有時候明明我先來,結果後面來的人都上菜了,我還在那裡等着……”何遠想起大學時候的事兒,忍不住有些唏噓。
那個時候對他來說,每週能花個十幾塊錢,去學校外的小餐館點一個炒菜,對他來說,已經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兒了。
“既然上的那麼慢,那你完全可以換一家去吃啊。”李詩道。
“沒辦法,我們學校比較偏僻,外面的飯店不是很多。而且做得又好吃,價格還便宜的,也就那一家了。我出來這麼多年,還有點懷念那家飯店的菜呢。”何遠道。
李詩歪着頭,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
何遠笑了下,沒有去過他們學校的人,是很難想象那個學校有多偏僻的。
也就是那個時候何遠年輕,不懂那些東西,換成現在的話,何遠寧願復讀,也不會去那個學校。
兩人一邊吃着飯,一邊聊着天。
少了那些曖昧之後,何遠已經恢復平靜。
能夠用很自然的語氣,和李詩進行交流了。
李詩似乎也感受到了何遠的改變,也漸漸減少那些引人遐想的舉動,重新恢復一副端莊的姿態,變回了那個矜持,高冷的女神。
吃完飯後,何遠送李詩回家。
將她送到門口之後,何遠跟李詩道別,然後開着車,去了愛情海藍。
有了門禁卡和鑰匙,何遠按着房產證上的地址,順利的找到了房間。
何遠打開門進屋,屋子裡一片漆黑,他開着手機電筒照了一下,摁下燈的開關。
屋子裡一下亮了起來。
何遠往屋子裡掃了一眼,微微愣了一下。
房間特別開闊,一眼望去,是一個巨大的客廳。
何遠不知道具體有多大,但目測至少有三個房間那麼大。
房子已經裝修過了,不過跟馬榮說的一樣,裡面沒放什麼傢俱,看起來有些空曠。
何遠走過去,掀開一張白布,露出蓋在下面的沙發。他伸手試了試,手感不錯,應該是真皮的。
何遠坐在沙發上,觀察了一下客廳。怎麼說呢,房間挺不錯的,很大,裝修的也很好。尤其是這個戶型很奇特,跟普通的民居不太一樣。
一般的民居,爲了追求什麼兩房,三房,用隔斷牆,將房間隔的又多又亂。但這個房子不是,房間很少,但場地非常空曠,看起來有一種十分大氣的感覺。
難怪馬榮會買下兩層樓,上下打通。
這要是隻有一套的話,估計只適合自己住。
要是帶了什麼人回來,估摸着就住不下了。
何遠在沙發上坐了會兒,感覺了一下那種獨坐空房的感覺。
坐在這裡,感覺整個人的身心都放空了,感覺特別的空虛,孤獨。
好一會兒,何遠纔回過神來,從沙發上爬起來,去其他房間看了一下。
逛了一圈下來,何遠對這套房子,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大,非常大。
這裡的廚房,都是用隔斷玻璃隔出來的,目測跟老宅子的廚房差不多大。
浴室也非常大,至少有二三十個平方,裡面放置了浴缸,還有隔斷的浴室,做好了乾溼分離,色調灰白,地上還鋪上了細小的鵝卵石,看起來非常清冷。
何遠在客廳旁邊,找到一個樓梯,順着樓梯上去,就到了第二層樓。
第二層樓,同樣是個開闊的大開間,不過它的裝修樣式,和一層又不太一樣。
整一個第二層,就是一個巨大的臥室,何遠甚至看到牀,沙發,電視牆,以及臨陽臺的浴缸,依次排開。
整個房間,都是用灰色,和白色所裝飾,散發着一股性冷淡的氣息。
說實話,這樣的房間,不太適合居住,但非常的適合……裝逼。
逛完屋子之後,何遠掏出手機來,翻到微信看了一眼。
馬榮那邊,還沒有回何遠的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有看到。
他也懶得再等,調出電話號碼,直接一個電話打了過去。
這一次,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那頭給接了起來。
剛一接起來,手機裡就傳來馬榮氣喘吁吁的聲音:“怎麼了,房子看好了?”
“你這是幹啥了,怎麼上氣不接下氣的,我是不是打擾你了?”何遠道。
大半夜的,這個聲音聽起來……嗯,確實讓人容易想歪。
“我剛在游泳,她們說有我的電話,我這不游回來接了嗎。”馬榮吸了好幾口氣,語速終於放慢下來。
“游泳?大冬天的,你跑去游泳,不怕被凍死啊。”何遠有些好奇。
雖然老家的冬天,跟其他地方比起來,是稍微暖和了那麼一點。
但,也就好上那麼一點點,想冬泳的話,還是要做好進醫院的準備。
“沒事兒,馬爾代夫這邊挺暖和的,不怕。”
“等等,你剛剛說你在哪兒?”何遠打斷馬榮的話道。
“馬爾代夫,怎麼了?”馬榮奇怪的問道。
“沒,沒啥,你繼續。”何遠面無表情。
現在這天越來越沒法聊了。
一不小心,就容易被別人無意間散發出來的“逼”氣給誤傷。
“哦,你打電話來是幹嘛啊。”馬榮被何遠這有一句,沒一句的話,給弄得沒頭沒腦的。
“房子我過來看了,挺好的,不過,你二樓的臥室,已經佈置好了?我看到這裡面,已經放上了很多傢俱。”何遠道。
“你喜歡就好。你說臥室啊,我本來準備先弄出來,搬進去住一下的,不過後來發生了點事兒,就沒過去,房子就空在那兒了。這麼久沒住人了,應該也髒了,你要是不喜歡,就直接扔了,買新的吧。”馬榮打了個哈哈道。
“空了很久了?我看了下,基本上還是新的啊。”何遠有些奇怪。
他伸手在傢俱上摸了一下,表面是有些灰塵,但就一點點,用抹布隨便擦一下,就跟新的一樣。
“都放了四個月了,還不久啊,不過你要是喜歡,那就留下唄,請一個阿姨打掃一下就行了。”馬榮滿不在乎道。
何遠:“……”
感覺這天越來越沒辦法聊了。
“行吧,對了,我看到箱子底下,還放了個房產證,是不是拿東西的那個人,弄錯了,把這東西也跟着拿過來了。”何遠問。
“沒,沒拿錯,就是給你的。”馬榮道。
“什麼意思?”何遠在房間裡走着,剛好走到牀旁邊,他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沒什麼意思啊,你喜歡的話,那這房子就送給你了。”馬榮道。
“送給我?你沒發燒吧,這房子加起來,至少得兩百來萬吧?”何遠有些意外。
這兩層房子,以他了解的市場價的話,至少也需要兩百來萬吧。兩百萬的房子說送就送,以何遠的境界,是理會不了這種土豪行徑的。
“沒那麼多,走關係拿的房子,四千多一平,兩套加起來,一共也才八十來萬吧。就裝修稍微貴了點,全套加起來,好像用了五十萬,還是六十萬?有些記不清了。”馬榮想了想,回覆道。
何遠腦子有點亂了,好半天他才理清楚是怎麼回事兒。
嗯,其實馬榮說的挺簡單,掛牌價是掛牌價,成交價是成交價,這是兩個概念。要是何遠去買這兩套房的話,全部買下來,得要兩百來萬,但馬榮有關係,他去買的話,只要八十來萬,直接少了一倍。
其實說起來挺好理解的,只不過何遠從來沒有買過房子,他以前只會在什麼鏈家啊,我愛我家之類的APP上,看一下房價。反正那上面的價格,有多高,就往多高標,有些房子,明明均價只有一萬六,它就是敢標三萬五,也不管賣不賣的出去。
他以前關注的好幾個小區,有幾個房子,從幾年前看的時候,就已經掛在上面了,幾年後再看,還是掛在上面。
聽幾個炒房的同事說,他們就是用這種手法,來拉高房價的。
他們還有那種炒房團,就是幾十個業主,把資金集合起來,直接一棟樓一棟樓的買。買了之後,就把房價翻倍,掛到中介去。
其他人一看,喲,這麼多人的房價都漲了,我們也要漲,然後也跟着紛紛提價。外面人不懂,一看這個小區的掛牌價都漲了起來,不管他們覺得值不值,潛意識會覺得,這個小區的房價上漲了。
如果再推幾個人出來,左手倒右手,做幾個成交價出來,那這個房價上漲,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前陣子南京還出了個事兒,有一個小區,附近的房價都上漲了,就他們沒漲,然後有些人不開心了。他們糾集了一大批業主,直接在羣裡跟大家說,讓大家把房子掛出去的時候,必須漲價,甚至他們還劃了一條線出來,什麼房子應該漲多少錢,平均線是多少,都有詳細參考。
總之就一句話,房價只准漲,不準跌。
世道崩壞,什麼妖魔鬼怪都跑了出來。
以前這種事兒,何遠也只是聽聽,不過前幾天跟田蕊吃飯的時候,田蕊聊到一個事兒,就是她們家附近又多了個“鬼盤”。
所謂“鬼盤”,就是小區裡的房子都賣出去了,不過裡面基本上沒人住。
這個“鬼盤”,還是被成都來的炒房團,給炒起來的。
畢竟,雖然自身只是一個小縣城,但作爲一個旅遊城市,還是天下名山,佛道聖地,本身就有很多噱頭。而且這麼多年來,老家的房價,還有物價,比隔壁的地級市還高,自然也吸引了不少炒房團。
加上之前房間又長得很快,所以從外面涌進來的炒房團特別多,基本上都是一棟樓一棟樓的買的,於是前陣子老家的房價波動特別大,從以前四五千的水平,直接衝到破萬。
當然,隨着這陣子的市場遇冷,老家的房價也飛速的降了下來。何遠回來的時候,老家的房價還在近萬的高位,結果就這麼幾個月的時間,水晶廣場那邊附近,剛出來的電梯精裝樓盤,直接跌到了四千,有些炒房團扛不住了,直接斷供,錢也不給了,房子也不要了。
從去年下半年來,何遠陸續看到有在成都工作的小夥伴,在朋友圈裡發招聘信息,說是幫忙賣房子,房子很好***市場價低好幾千,供不應求,而且提成特別高,一個月下來基本上能賺好幾萬,就是缺人,缺人。
那個時候,大家還沒現在這麼冷靜,都以爲是啥好事兒,何遠當時也好奇的問了一句,房子是哪兒來的,畢竟那個時候房子還是挺值錢的,很多人手裡拽着錢,擠破腦袋都想爬上車。何遠甚至懷疑,那些房子是不是有問題,比如凶宅啊,危房之類的,不然怎麼能賣那麼便宜。
朋友當時神神秘秘的,不肯說,只是說房子沒問題,不是兇房,只是渠道有些特殊。
過了一段時間,何遠才從另一個朋友那裡知道,這些所謂“特殊渠道”的房子,其實都是法拍房,一部分因爲糾紛,被法院拿出來拍賣的房子,一部分是斷供之後,被銀行收回來,拍賣還錢的房子。
這些東西,以前也有,只是數量沒這麼多。
“算了,我先用着吧,回頭有什麼情況再找你聊。”何遠搖搖頭,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拋出腦海。
以前送房子這種事兒,何遠也不是沒聽過,他有個親戚,在縣城給人家做保姆。以前她照顧一個老人,老人年紀比較大了,子女又常年在外,照顧起來比較麻煩。
不過,何遠那個親戚,人比較老實,雖然對方子女不在家,但她還是敬職敬責的照顧對方,直到老人走後,他子女處理完後事,然後給了那親戚一個房產證。
說,他們以前也請過不少保姆,但都受不了老人這脾氣,沒多久就辭職不幹了,這麼多年來,只有她任勞任怨,把老人照顧的妥妥當當的。
他們不知道該怎麼樣報答她,正好,聽說她的孩子要結婚了,他們想了想,就乾脆送套房,給他結婚用吧。
這個事兒,還是何遠有一次回家,他父親告訴他的。
那個親戚何遠也知道,人比較老實,家庭條件也比較困難。以前小的時候,他們還經常走動,不過這幾年時間,走動的倒是越來越少了。
那個房子,何遠也知道在哪兒,就在遷移之後的汽車客運中心旁邊。房子雖然不怎麼值錢,但也是新建的電梯房,面積很大,足足有一百四十多平,住三代人都綽綽有餘了。
有了這套房子,他們一家人也從鄉下搬進了城裡,他們孩子也順利娶着了媳婦兒。
只能說,這個世界上,把錢不當錢看的有錢人,還是挺多的。
“沒事兒,反正鑰匙給你了,你想怎麼弄就怎麼弄,拆了也無所謂。”馬榮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了過來。
何遠又跟馬榮聊了兩句,聽到電話那頭好像有人在叫他。
之所以是好像……是因爲,對方好像說的是英文。
何遠英語本來就不好,還隔着手機,一時半會兒沒聽出在說什麼。
“行了,你繼續去游泳吧,我不打擾你了。對了,馬上就要過年了,過年的時候你要不要回來?”何遠道。
“過年啊……這個,看情況吧,我可能要飛一趟英國。”馬榮道。
“飛英國?飛過去幹什麼?”何遠有些奇怪。
“我前陣子本來想回家裡去,看一下,結果回去之後才發現家裡沒人。給他們打電話,結果跟我說出來度蜜月了,要玩一個多月纔回去。這不,他們要過兩個人的世界,讓我別去打擾他們。我算一算,等到要過年那會兒,他們剛好逛到英國,我過去跟他們會合,到時候是留在英國過年,還是回老家,再看吧。”馬榮無奈道。
“行吧,到時候你要回來了,跟我打個電話,我們過年聚一聚。”何遠道。
“成。”馬榮回覆道。
結束了跟馬榮的通話,何遠將電話給壓斷。
收起手機,他打量了一下寬敞明亮的房間,心裡頓時開始癢了起來。
像是有隻小貓,趴在它的胸口上,尾巴在他身上撓啊撓的。
何遠最終還是沒有坐得住。
他在房間裡找了一陣,終於在一個櫃子裡面,找到還沒有拆封的乾淨毛巾。
他去衛生間裡打開水龍頭,將毛巾淋溼,然後彎着腰,在屋子裡開始擦拭起來。
又不是那種含着金鑰匙出身的富二代,只是擦拭個屋子而已,要什麼阿姨啊。
何遠自己就能幹。
話是這麼說。
不過等何遠弄完二層的臥室的時候,他已經累得直不起腰了。
事情看起來不難,只是用毛巾將表面的灰塵擦拭乾淨就行了,不過實際執行起來,卻還是有些難度。
別的不說,就這不停地擡腰,彎腰,就把何遠折騰的夠嗆。
他感覺腰都快斷了。
吃豬腰子都補不回來那一種。
看着擦了一半兒的房間,何遠嘆了口。
人啊,要服老,有些事情,就應該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自己就適合坐在沙發上,泡一杯熱茶,安安靜靜的當一個看客。
不過,屋子都已經弄一半了,另一半就這麼扔着,何遠感覺特別不舒服。
他一咬牙,從沙發上站起來,繼續拿着毛巾在那裡擦拭。
兩個小時後……
何遠癱倒在沙發上,神情呆滯。
真TM累啊,感覺身體被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