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小姑娘啊,你,叫什麼呀?”
武植儘量保證聲音溫和。
“我沒有名字,我姓樑,爹孃管我叫丫丫。”
小姑娘已經平靜了下來。
“噢,是樑姑娘啊……”
武植微微一笑,古代女子多沒有正式名字,這也不奇怪,大名鼎鼎的蘇軾妹妹蘇小妹不也不是正式名字嘛。
“咳!”
靈兒瞪着大眼睛,清了清嗓子提醒了武植一下,武植頓時縮了縮手臂。
他轉頭對馬指揮問道:“小馬,這位樑姑娘犯了什麼事?一個弱……女孩子家家的,至於你們巡防營如此大動干戈的抓捕嗎?”
馬指揮連忙躬身,回道:“啓稟大人,這位馬姑娘並沒有犯什麼事,只不過………”
“果然!“小郡主坐不住了,她憤憤道:“我就知道這麼小的姑娘不會做出什麼壞事的!既然她沒有犯什麼事,那你們這羣混蛋爲什麼那麼多人欺負人家?竟然還要取人家性命!實在膽大包天!”
一旁的靈兒也冷哼了一聲。
馬指揮滿頭大汗,他身爲江寧中高層將領,自然猜到眼前這兩位能讓武大人都懼怕三分的年輕女子,恐怕八成就是傳說中微服私訪的大宋公主和郡主了,這種地位的人動動手指頭就能讓他萬劫不復,他自然不敢怠慢,連忙解釋了起來。
“兩位姑娘請聽小人說完,這位樑姑娘確實沒有犯什麼事情,可她的爹卻犯了罪啊!”
“她爹爹犯了什麼罪!細細說來!”
武植連忙問道,古代人犯罪經常株連家人,但在宋代能犯罪株連家人的,大多是地位不高的武將和平民,再加上小姑娘武藝不凡,武植已經猜到她爹爹很可能是個犯罪的武將了。
果然不出武植所料,馬指揮道:“她爹爹乃是蘇州兵馬統制樑寬,之前蘇州被方臘軍攻陷,她爹爹因爲作戰不力,後又敗逃,被朝廷處斬了………”
“我爹爹沒有逃跑,他是爲了保護我和母親,才迫不得已撤退的!事後他又想帶兵衝殺回蘇州的,可是卻被你們抓了………”小姑娘幾乎是聲嘶力竭喊出的這番話。
武植擺了擺手:“你父親既然已經死了,就莫要再多論了。”家國難兩全,這種事情不好分對錯,過去就過去了。不過即使小姑娘的父親不顧家人拼死守衛蘇州,蘇州也會被方臘軍打下,因爲蘇州的百姓的心都在方臘軍那邊。
“所以,樑姑娘因爲被父親所累,纔會………”武植繼續問道。
“正是。”馬指揮點頭道:“按照朝廷法度,這位…樑姑娘身爲罪將女眷,理應發配爲官妓。可今日她剛被送到江寧的妓館內,就打傷妓館內老鴇龜公數人,逃了出來,所以……纔有剛纔那一幕。”
“哼!”
靈兒和小郡主同時冷哼了一聲,卻不是對武植。
武植也不由得皺眉,一般罪人家眷發配爲官妓可不像李師師那些名妓只賣藝不賣身,她們專門負責迎賓接客,最是悽慘。
難怪這小姑娘寧死也不要被抓回去了。
“早晚要廢除這該死的律令!”
武植暗暗發誓,那邊的靈兒看武植的眼神也不再耍小性子了,而是十分可憐。
武植知道,她是在可憐樑姑娘。
“樑姑娘,你母親呢?”
“我母親已經跟爹爹去了……”
說着,她倔強的臉上不禁劃過了了淚水。
“那你還有別的親人在嗎?”
“沒有了。”
樑姑娘擦乾了眼淚。
“這……”
武植仔細端詳起了這樑姑娘,她眉目清秀,江南女子的溫婉,又帶着北方女子的英氣勃勃,若是好好洗漱打扮一番,定是個小美人。
“不如武大人就收留這位樑姑娘吧!”
靈兒瞧出武植的眼神不對,立即笑着提議道。不過武植卻分明瞧出靈兒的笑裡是藏着刀的………
“那哪成?”小郡主沒聽出靈兒說的是反話,連忙拉了靈兒一下,直接道:“讓武大人收留樑姑娘,豈不是羊入虎口嘛!”
武植汗顏,自己有那麼猥瑣嘛?
“我看,以後就讓樑姑娘跟在我們身邊吧!”
小郡主輕輕扶着樑姑娘的肩膀,顯然對她十分喜愛。
“還是問問人家樑姑娘自己的意思吧!”
武植說完,看着樑姑娘溫和道:“樑姑娘,你現在已經無罪了,沒人敢再找你的麻煩。只不過你孤身一人,年紀又不大,你是想跟着我們呢?還是想獨自離去?如果你跟着我們,我們不會虧待你,等你到了適合的年紀會幫你找一戶好人家嫁過去的;但如果你要離開,我們也不強求,還會給你一筆銀錢安家。
”
武植說完,樑姑娘卻搖了搖頭,起身對身後的靈兒小郡主和武植拜了拜。
“丫丫謝過幾位恩人的相救!只不過丫丫從小承爹爹傳授一身武藝,現在爹爹枉受臨陣脫逃之罪被朝廷處斬,丫丫現在一心只想上陣殺敵,爲我爹爹正名!即便是戰死沙場也在所不惜!”
聽完樑丫丫的話,武植等人立即面面相覷,驚訝不已!一位豆蔻年華的妙齡少女,不思春愛美,志向居然是上陣殺敵,這在古往今來絕對是獨此一例!
驚訝過後,靈兒小郡主看樑丫丫的眼神頓時佩服了起來,連武植也是如此。
此奇女子也!
更是一名孝順的女子。
但佩服歸佩服,武植還是搖頭笑勸道:“我大宋立國以來,雖然有很多英姿颯爽的女將,不過女兵倒是未曾有過,而且軍營那種地方都是粗糙的大老爺們,你一個女子如何能待在那種地方!你的一片孝心我理解,不過你的想法太天真了。”
“誰說沒有女兵?花木蘭不就是女兵?”樑丫丫不服氣道。
“人家那是女扮男裝……”
“我也可以女扮男裝啊!”
“這………”
“這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我就是想參軍,而且我一身武藝不比那些男人差!”說着,樑丫丫閃着明亮的眼睛看了身邊的馬指揮一眼,看的馬指揮老臉一紅,“還請武大人一定幫我!我知道你是大官,一定有辦法把我送進兵營的!”
說完,又有模有樣的對武植拜了一拜。
武植滿臉爲難,他不禁看向靈兒求助了起來,意思是趕緊幫我勸勸這倔強的丫頭!什麼驢脾氣啊!
“對了!”
一直沒吭聲的靈兒突然眼睛一亮:“我們可以逐漸一支女子隊伍上戰場啊!我和敏敏帶的那些宮…侍女都會武藝,只要發給她們兵器鎧甲,不就是一支軍隊嘛!到時候我來當將軍!”說着,她拍了拍小郡主和樑丫丫的肩膀,得意道:“敏敏你來當我的二將軍,丫丫你來當先鋒好不好?”
“好!”
“好啊好啊!”
樑丫丫畢竟單純,十分認真的答應了靈兒,小郡主也蹦跳着拍着手叫好!
“胡鬧!”
武植擰着眉毛看着靈兒:“戰場是你們想的那麼簡單嗎?跋涉行軍,斷臂殘屍,血流成河,豈是女子能輕易上的?我不同意!”
武植一口拒絕了靈兒,靈兒見武植語氣不容爭辯,只好悠悠的低頭繞着小辮子,她剛纔就是腦子一熱脫口而出的。
“樑姑娘,你真的想上戰場殺敵嗎?”武植轉頭對樑丫丫問道,他已經有了處理辦法。
“想!”
“嗯,好。”
武植微微頷首,樑丫丫的這份忠孝和決心讓武植十分喜愛。
“我可以讓你入軍,不過卻不能讓你當女兵,女子是沒辦法當女兵的。不過我看你武藝高強,倒是可以讓你當個女將!”
“真的?!”
剛纔被武植打擊的垂頭喪氣的靈兒和小郡主立即驚喜的擡起了頭。
“我可以嗎……”樑丫丫也滿臉不可思議。
“當然可以!不過你沒有軍功,又無作戰經驗,想要靠着武藝出任女將,即便是職位不高的女將恐怕也難以服衆。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有一個可以服衆的身份!”
“我現在的身份還是罪將之女……”樑丫丫黯然了起來。
靈兒撫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丫丫你放心,他肯定有辦法的!”
說完,挑釁的看着武植,道:“是不是呀?武大府尹!”
“嘿嘿!”
武植賤賤的笑了笑,靈兒語氣雖然一點都不溫柔,可他知道靈兒已經原諒自己剛纔的拒絕了。
“很簡單啊!只要樑姑娘你認我做義父,我便可以讓你在青州軍裡面當個女武將,青州軍本就有女武將的編制,你去那裡也要方便很多。”
樑丫丫品性上佳,氣節更是難得,若是認武植做義父,武植也算撿了個寶。而且她入了青州軍營,名義上就是武松和花小妹的侄女,在青州軍裡面當個女將也沒有人會說什麼。
要是花小妹這次也跟過來,那麼武植直接把樑丫丫交給小妹就好了,也沒必要這麼麻煩。本來小妹這次也是要隨武松一起過來的,只不過特地跑到青州糾纏武松的靈兒的十三妹趙慧兒見小妹跟武松,她也纏着要跟武松出征,最後小妹爲了顧全大局,只好和趙慧兒約定都不跟着武松了。
她是皇帝的女兒,武松小妹也不好用強。
“好不好?”
武植問了問已經發呆的樑丫丫,樑丫丫十五六歲,當武植義女雖然大了點,可她在武植眼裡就是個小姑娘。而且武植這麼做,也是防止別人非議自己覬覦人家樑丫丫美貌之類的。
古代這會,乾爹和乾兒女在人們眼裡那可是真的如父女一般的,各種禮儀都要到位。不像後世,乾爹乾女兒完全變了味。
“不行!”讓武植怎麼也想不到的是,面前的丫丫想了一下後,果斷的拒絕了他:“你只不過比我大十來歲而已,怎麼能當我爹呢?再說我爹雖然已經離世,可還是丫丫的爹,丫丫只有一個爹,絕不會認第二個爹!”
武植一臉尷尬,旁邊的靈兒和小郡主卻笑的合不攏嘴了。
“哈哈哈!人家嫌你太嫩了武大府尹!哈哈哈………”
“好好好!那當你義兄總可以了吧?”
武植無奈,不過這倒又讓他看到了樑丫丫一個大優點,有原則,有骨氣!武植更想和這種奇女子攀上些關係了。
聽說是義兄,丫丫總算點了點頭,對武植行了一個大禮。
武植苦笑,他何等身份何等身家何等的名氣?不知道是天底下多少女子的夢中情人(武植自以爲),如今和一個落難的小丫頭結爲親人居然都差點被人家拒之千里,真是沒誰了!
…………
收了丫丫爲義妹之後,靈兒和小郡主一起帶着丫丫買了一套新衣換上,又吃了好多好吃的,玩了很多好玩的,武植完全淪落成了專門付錢小跟班。
回官邸後,丫丫暫時住在靈兒小郡主她們的小院內,武植打算等武松打完句容關後就把丫丫安排到青州軍中。
晚飯後,武植叫靈兒回去給丫丫取個正式的名字,畢竟到了軍中不好再叫“樑丫丫”這種乳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