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迷信
老付頭和媽媽交代完就像沒事的人一樣哼着小曲回家了。
媽媽的心裡可是七上八下的直打鼓。
巧得很,那天晚上正好爸爸在大隊部值班不回來。
晚上天黑之前,媽媽從廚房裡拿了一個空碗放到院子裡盛滿雪,然後端到屋裡的竈臺上讓雪慢慢的化成水,用老付頭的話講這是取的無根之水。
晚上,我和弟弟都睡着了。到了半夜十二點,藉着明亮的月光,媽媽悄悄地起牀,她輕手輕腳,生怕驚醒我們哥倆兒,去外屋把那碗雪水小心翼翼地端到屋裡桌子上。
她回到廚房又重新拿了一個空碗,盛滿一碗水缸裡的水,這是取的所謂有根之水,兩碗水並排擺到了屋裡桌子上。
做完這些,媽媽坐在桌子邊上,拿起桌子上早已經準備好的一根筷子,嘴裡嘟嘟囔囔地念叨了幾句,然後很虔誠地把筷子往盛有井水(就是所謂的有根之水)的碗裡面一插,然後慢慢地鬆開手,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筷子竟然直挺挺地立在了水裡。
看到眼前立着的筷子,媽媽感覺到自己的頭髮根都隨着筷子一起立了起來。
她按照老付頭教的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又唸叨了幾句,然後用雙手捏住筷子的一頭把它移到另一個盛着雪水(就是所謂的無根之水)的碗裡,輕輕地往裡面一插,更加奇怪的是筷子竟然也直挺挺的立在了水裡。
此時媽媽都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咚、咚咚!”
媽媽看到眼前發生的一切覺得太不可思議了,一根竹筷子,竟然能兩次都在水裡立着,她的眼睛都看直了。
太奇怪了,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和老付頭說的一模一樣。
正當媽媽疑惑的時候,突然一陣陣呼嚕、呼嚕的聲音從剩着井水的碗裡傳出來,像極了黃爺爺生前喘氣的聲音。
媽媽不敢怠慢,急忙按照老付頭教的話又默默地念叨了起來,水碗裡傳出來的呼嚕聲漸漸地消失了。
唸叨完老付頭教的咒語,媽媽雙手端起那個盛着井水的碗,慢步走到外屋,輕輕的開開房門,把碗裡的水往院子外面一潑……
一陣風突然吹過來,忽的一聲好像帶走了什麼東西,媽媽被風吹的打了個冷顫,她順手把剩水的碗摔碎到院子裡的地上,關上門頭也不回地往屋裡走。這是老付頭告訴她的,千萬不要回頭,否則會看到不好的東西。
此時此刻,媽媽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咚咚、咚咚、咚咚!”
此時心跳聲更響了。
可是媽媽依然很鎮靜,數好了步子,“一、二、三…..”正好邁了二七、一十四步。
回到裡屋,媽媽看到剛纔裝着雪水碗裡立着的筷子已經倒下了,橫在了桌子上面。
做完這一切,媽媽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個老付頭,出的什麼歪主意,怪嚇人的。這要是老王在家肯定不能讓我去做。想着這些,媽媽重新回到炕上,她剛要脫衣服躺下。
“媽媽,黃爺爺走了!”我的一句話把剛剛有點緩過神來的媽媽又嚇了一跳。
“噓!你這孩子,怎麼醒了?”媽媽說。
我說,“媽媽,我都看到了。”
媽媽說,“別瞎說,你看到什麼了?千萬別告訴你爸,媽媽這不也是爲了你嗎!”
我說,“媽媽,我沒事了,睡覺吧。”
“好,睡吧。”
媽媽幫我拽了拽被子,在我額頭親了一下就躺下睡了。
那一夜我睡的很香甜。
第二天早晨,爸爸回來了,他剛進到院子裡就看到那隻摔碎的碗,“怎麼回事?碗怎麼還摔碎了,也不收拾收拾,扎到孩子怎麼辦,真是!”
爸爸一邊說着話,一邊用笤帚把碎碗掃進鍬裡,扔到了外面,媽媽從窗戶裡往外偷偷地看到這一切,默默地長出了口氣,一顆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
爸爸一進屋做的第一件事兒就是直奔着我過來,他用手摸摸我的額頭,“嗯,孩子好多了,不發燒了,還是青黴素好使。”
我和媽媽相視了一眼,偷偷地笑了笑,誰都沒有再提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三月一號是開學的日子,我正好病了一週,也不知道是媽媽的迷信做法起了作用,還是回到學校學習就忘記了這些事。總之進入緊張的學習生活中我的病就徹底好了,再也沒有做過奇怪的夢。
剛剛開學,我們就忙着要搬家,學校現在的這棟房子在夏天時已經多處漏雨,李書記說需要徹底翻修,給我們安排了新教室,就是原來的青年宿舍和託兒所那棟房子。
青年宿舍裡現在只剩下孫老師和小顧老師,其餘的小青年陸陸續續都調走了。
有的是落實知青返城政策走的;有的是山下家裡承包土地走的;還有的是託門子找關係走的。總之青年宿舍裡原來熱熱鬧鬧的一大羣年輕人好像忽然一下子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變得冷冷清清。
食堂的老顧師傅也被山下的一個飯館給僱走了,去給人家當廚師。
託兒所裡也沒剩下幾個孩子,乾脆直接搬到了李書記家隔壁的一間屋子裡,只留下李書記的老婆一個人照顧孩子,媽媽也不在託兒所上班了。
學校搬家當天,所有的學生都是自己先搬桌子,再搬椅子。男老師們正在往喬七的拖拉機上搬辦公桌、櫃子等等大件物品,有的家長也來幫忙。
趙小榮老師不停地提醒着學生,“慢一點,不要着急,小心,別摔倒了。”
小顧老師一會兒幫着這個學生擡桌子,一會兒幫着那個學生搬椅子。從下坡到上坡的路上到處都是搬東西的孩子,場面很是熱鬧。
搬到新教室,我們換了新老師,趙小榮給我們當班主任,成貴生校長不再教我們了,這件事最高興的當然是張林,他終於可以不捱揍了。
學校搬完家,一切教學活動都步入了正軌,學校用校田地收入的錢購買了一輛自行車和一臺腳踏風琴。
因爲有了風琴,成貴生校長把劉電工請來給我們上音樂課,在此之前除了成貴生校長,還真沒有人知道原來劉長樂還是個音樂“天才”。
音樂課上,劉長樂先用風琴彈了一首《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美妙的音樂聲讓我們這些孩子聽的如癡如醉。
接着他又很有興致的彈了一首《梁祝》。
優美的旋律包圍着我們,迴盪在教室裡的每個角落。
不知道爲什麼,聽了一會兒《梁祝》這個曲子,趙小榮老師突然轉身就出去了,沒人注意到她的眼圈裡已經含滿了淚水。
過了好長一會兒趙老師才重新回到教室,陽光和自信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趙小榮說,“同學們,劉老師彈的好不好啊!”
“好!”我們異口同聲地回答。
“那今天就讓劉老師教我們唱一首歌,好不好!”
“好!”這一聲喊,比剛纔那句提高了八度。
“那好,今天這堂音樂課我們就跟着劉老師學習一首新歌,歌曲的名字是《在希望的田野上》大家鼓掌歡迎劉老師上課。”
劉長樂坐在風琴前,一邊用腳有節奏地踏着踏板,一邊彈起了歡快的曲調。
我們的家鄉
在希望的田野上
炊煙在新建的住房上飄蕩
小河在美麗的村莊旁流淌
一片冬麥
(那個)一片高粱
十里(呦)荷塘
十里果香
……
優美的旋律在教室裡迴盪,劉長樂把所有的激情全部融入到樂曲中演繹出來,我們唱着歌,陶醉在美妙的音樂聲裡。
…………
“五二零”的春天又來到了,這個春天是不平靜的,也是不平凡的。
李書記和徐南隊長雙雙被總場派來的車接走了,跟着一起下山的還有技術員楊柳。
李書記和徐南隊長走後,“五二零”的人們心裡就像十五個吊水桶打水——七上八下。每一次李書記下山開會都會有大事發生,何況這一次徐南隊長也去了,還有技術員楊柳。特別是前一段時間有人傳說“五二零”要退耕還林,看來這件事兒好像是真的。